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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若你爱过我

桑离遇见许安的时候,还蓄浅紫的长发,微笑着站在写字楼的长廊尽头,手里捧着一大叠资料。许安真的是个很懂女人的聪明男人,打开电梯,然后问桑离:“几楼?”

“十四楼。谢谢。”

“我也是。”

“哦。以前没有见过你啊?”

“第一天上班,我做广告文案设计的。”

“在我画室的对面。”

“居然是蓝色格子的棉布衬衫,我一直喜欢的,很简单。”

“生日的时候女朋友送的,衣领早已破了。”

桑离的画室与许安的办公室斜斜的对着,隔了透明的落地窗,桑离常常看见许安一边抽烟一边敲键盘的样子。可能先是爱上他的那件蓝色格子的棉布衬衫,然后才爱上她的。桑离在很多年之后无奈的说。

是生日的时候,在一大堆的卡片里发现许安的卡。很简单的音乐卡,卡通的图案和熟悉的生日歌。轻轻打开与合上。桑离的心情便再无法平静了。

“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在刊有你漫画的杂志上看见的,你是名人哦,我女朋友一直喜欢你的漫画。”

“常常会来这里?”

“不是啊,每年都是陪女朋友在这里过生日的。”

许安小心翼翼的点燃二十六支蜡烛,然后跳着《浪漫满屋》里小熊舞给桑离唱生日歌。

吹灭了蜡烛,桑离的泪便落了下来,夜很黑,没有人可以看见……平淡的日子里,桑离开始在一家情感杂志上连载她的爱情漫画《路过春天》。每期的样刊,桑离都会送给许安,只因为他的女朋友喜欢自己的漫画。

常常会在电梯,或是长廊里遇见,总是淡淡而牵强的微笑,然后擦肩。

常常是一整个下午,桑离握着铅笔,看那蓝棉布格子衬衫的影子发呆,许安偶然的回头,桑离便像是被电了一样低下头。零散的画页上满是许安的名字。

《路过春天》的最后一集刊出的时候,写字楼的电梯和走廊里挤满了来看桑离的少男少女。忽然有人冲到许安的办公室,大喊,说他像极了漫画里的男主角。

于是桑离和许安的爱情便沸腾了开来。

许安后来便辞了写字楼的工作。斜对着桑离的玻璃橱窗便寂寞了。临去的那个下午,又一次在电梯里遇见,许安忽然说:“其实我很早就发现漫画里的男人是我了,我也知道……”

话没有说完,电梯便到了。彼此微笑着说再见。

依旧是平静的日子。桑离常常去时代购物中心,习惯那里的人潮,人寂寞的时候,会更害怕一个人独处。喜欢去那里试听CD,或是倚着书架去读自己喜欢的文字。

一个偶然的下午,一场偶然的大雨,桑离在走出购物中心的时候遇见许安。那件蓝色格子的棉布衬衫早已湿透了。

“还好吗?”

“好啊。”

“好大的雨。”

“是啊,好大的雨啊。”

“我就住附近,去那里躲雨吧。”

“好啊。”

在桑离租住的房子里,两个人相对无言,默默的擦干发,桑离拿出一件蓝色格子的棉布衬衫给许安:“你的那件衣领早已破了,这件我买很久了,一直想送给你的。”

雨停的时候说再见。

在楼梯的拐角,许安忽然说:”很晚了,没有计程车,开车送我吧。”

车滑进汶河路,一直一直的开着。窗外,雨欲断还续。

真的是很简陋的房子,走过阴暗而潮湿的楼梯,许安推开房间的门便是浓浓的药味,一个面色的惨白的女人,躺在床上,憔悴掩饰不了她曾经的美丽。床头堆满了桑离的漫画。《路过春天》。

“她就是我的女朋友,一场车祸里,她成了植物人。”

桑离无言。泪潸然而下。

许安忽然说:”其实我很早就发现漫画里的男人是我了,我也知道……你一直在喜欢我。长长长长的沉默,窗外的雨声便更远了……后来,所有的故事,大概都是从那场酩酊大醉之后开始的吧。桑离总会这样天真的想,那眼眉,不知藏着的是忧郁,还是快乐。

那是一场笔会,太多署在漫画结局的名字,忽然变成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呼啸着聚在夜市街的路边摊,一边烧烤,一边飚酒,旁若无人的大声争一些诸如“杨柳腰,水蛇腰,小蛮妖”之类的不晕不素的话题。

到最后,大家应该都醉了,唯有桑离还在叫嚷着自己没醉,还自告奋勇的要送许安回家,告别众人,歪歪扭扭的将车开至酒店的时候,还没进门,许安已经瘫到在门口了,桑离好不容易将他拖到床上,自己早已累趴了。

许安像个孩子似的歪着头睡着了,桑离忽然开始注意起这个男人唇角孩子一样天真和干净的的微笑,转去洗手间为他湿毛巾的时候,听到对面街的屈臣氏放林俊杰的《不懂》。

桑离轻轻将毛巾敷在许安的额上,然后倚床细细去听窗外流淌进来的歌:已经好远了,退也有一点累了……听了很久的歌,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谁在不经意的瞬间,撒在你心头的一把沙,一粒粒的刺痛心底最最柔软的地方。

一遍遍为他换毛巾,喜欢凑近他的额,感觉他沉重的鼻息和淡淡烟草的气息,有意无意间,他握她的手,很紧。想要挣脱,他的气息早已铺天盖地而来……当他沉重的滑下来,依然歪着头孩子一样睡着。桑离的泪便刷的流了下来,零零落落的。

桑离真的是个简单而安静的女孩子,轻轻环着许安,坐在单车后面,然后一起穿过长满油菜花和麦子的石子路,他们都不知道去哪里,却这样一直走下去。

一间临湖的老房子,两个人并肩坐在檐角,脚下是湖水,头顶是温暖而刺眼的阳光,桑离总也不敢看许安看她的眼睛,都不说话,绝口不提究竟那晚是谁醉了。

许安带桑离去很老的剧院,看陈旧而柔软的爱情电影,安静的坐在旧帆布的沙发里,喝纸包装的咖啡,他突然把她的手指放在他的掌心,然后轻吻她的额,她依在她的肩上,脸上的表情随着情节荡漾。

下了雨,许安骑车送桑离回家,绕过很远的江边,两个人都湿透了。桑离指了远处的江面,其实很羡慕那些撑了小船打鱼的一家人,简单而安静,没有任何渴望。

桑离下了车,捧着书一直朝家的方向走。许安一直站在雨里,雨那么大,他迷了方向。桑离又折回头。

“不如我和你一起照顾你的女朋友,她那么喜欢我的漫画,应该不会讨厌我。”

桑离坐在嘉利来木质的条椅上,燃一支SYL,看着淡淡的烟灰在一点点蔓延,然后又四散开去,这就是所谓的过眼烟云吧。隔了长长的落地玻璃橱窗,便是四月初的柳湖路了。空气里弥漫了浓浓燕麦和奶昔的味道。

她在等许安。

桑离帮他要了一份黑面包,和一杯维他奶。阳光开始斜进来的时候,她看见有情侣走进来,要了双份燕麦面包,又出去。后来又有情侣进来,和出去。

九点一刻的时候,嘉利来面包店打烊。桑离要服务生帮忙将黑面包和维他奶打包,然后推开旋转的玻璃门。起风了,有些冷。

她塞上耳机,MP3里是JAY的《简单爱》。

手机应该是响了很久的吧,可是桑离的耳朵里却只有JAY在一遍遍地唱: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是许安的电话。桑离拨过去,慌乱而嘈杂的声音。他说:“我去不了,我现在在医院,我女朋友,她突然苏醒了。”

挂了电话,MP3里依然是JAY的《简单爱》。而他,也终于将手放开,爱不再简简单单没有伤害。

桑离有些想哭,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却不肯掉下来。

14楼。画室的门还开着,对面的落地窗还空着。画布已经摊开,笔是干净的一大把。桑离狠狠地画下去,一个大大的笑脸,力透纸背。

她要自己狠狠笑。

许安的女朋友躺在长椅上,阳光那么好,那么温暖。她的手里是厚厚一叠的漫画。《路过春天》。

“许安,你有没有觉得,漫画里的这个男人和你有点像?”

“真的吗?我看看。不像啦,漫画里的男人那么年轻,而我都老了。”

她一手捧着许安的脸,一手捧着漫画,仔细对比着,那么像,那么像。

“许安,你怎么哭了?”

“是漫画太让人感动了。”

“都是假的啦,是作者画来骗人的。”

“假的吗?也许真的是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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