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丽丽一听就把嘴撅得老高:“梦泽那也叫市呀?不就是一个小县城吗?”
主任看着她叹了口气说:“姑奶奶,你不是想当主播吗?中央台倒是够档次,可你也得去得了呀?这个机会还是赶上机缘巧合才得来的。”
郝丽丽看着他苦笑道:“到一个县级市的电视台去当主播难道也很难吗?再说那个地方也不属于咱们省管呀?”
主任斜了她一眼解释道:“你别张口闭口县级市、县级市的,要不是这个邻省的县级市跟咱们云台搭界,这边儿的关系还真就够不上呢。”
听这位人事局办公室主任的叙述,郝丽丽逐渐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梦泽市人事局局长的儿子在云台市的驻军里是一个连级干部,眼看就要跟云台的一个姑娘结婚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接到了部队的转业通知。那姑娘死活不肯跟着他回梦泽去,提出非让小伙子留在云台就业不可。这个消息被这位神通广大的主任知道了,便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让梦泽那边把郝丽丽调过去安排在电视台,把小伙子留在云台市里,因此才有了这样一个符合郝丽丽愿望的机会。
郝丽丽被说动了,犹豫了片刻之后才打定主意看着主任说道:“咱们是老相识了,你说说运作这件事得多少钱吧。”
那位主任可不愿意承担这样一个名声,便故作大度地摇着头说道:“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要为了钱,你这忙我还不帮呢。现在市里抓得那么严,万一传到靳书记耳朵里饭碗都保不住了。”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郝丽丽才接着说:“你只要承担梦泽市那边儿的一些活动经费就行了,我可是一分钱也不要。”
郝丽丽最讨厌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人,便直截了当地问道:“说吧,别人要多少钱。”
主任笑道:“也就五六万吧。”
李玫眼看着预产期临近没法来上班了,刘海洋特地召集了全组人马到电视台附近新开的全聚德分店聚餐,看着摄像、编导、业务和技术人员坐了满满的两大桌。刘海洋端起酒杯推了推眼镜开口说道:“各位,元旦和春节眼看就要到了,大家也都辛苦了整整一年,咱们今天借这个机会一块儿聚聚,慰劳慰劳大家。也顺便开个小会,向大家宣布一下咱们《浦江时空》的内部调整。”
大家一看《浦江时空》的最高领导人有事要说,边都停止了嬉笑打闹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脸上。刘海洋很喜欢这种感觉,故意沉吟地没有往下说。而是用镜片后面那双睿智的眼睛扫视着屋里的部下们。
组里的编导小陈首先沉不住气了,他朝刘海洋大声叫道:“老大,你倒是赶紧说呀,我们都听着呢。”他的话引起了一阵笑声。刘海洋也笑了笑才开始了他的演讲,从去年的得失和教训开始,口若悬河地讲了整整二十分钟。
就在听众们情绪开始逐渐转入低潮时,刘海洋终于停止了讲话,向大家祝酒了。这一下屋里又一次热闹了起来,编导小陈最爱哗众取宠,学着韩国肥皂剧里的主角怪声怪气地叫了声:“开动!”大家边纷纷向满桌子的菜肴发动了进攻。
刘海洋没有动筷子,看着大家都吃了几口之后,他第二次端着杯站了起来,提高了音量叫道:“大家静一静!”一看老大又要说话了,大伙全都停止了吃喝,重新把目光投向他。
刘海洋深有感触地说:“这一年来,咱们组里人员变动最大的就要数主播队伍了。李玫因为怀孕最近不能来上班了,范筱萱现在已经嫁到北京去了。”说到这里,他用余光扫了眼坐在角落里满脸阴郁的郝丽丽一眼,犹豫着措了措辞才又继续说:“郝丽丽近期也要另谋高就了。”郝丽丽听了这话,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又把头低了下去。
“台里准备再调进一男两女三名实习主播来。”刘海洋说到这里颇有些得意地补充道:“咱们现在是大栏目了嘛!”说着,他把目光转向了正在凝神倾听的崔佳脸上,笑意盈盈地说:“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崔佳以后就要负起带实习生的责任了。我要求你在明年五一前,必须带出一个像样的主播队伍来。”
在场的人全都明白了刘海洋话里的含义,这等于当众宣布崔佳是《浦江时空》的首席主播了。
这份从天而降的喜悦把崔佳给弄懵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当上了《浦江时空》的新任一姐,眼睛忍不住有些湿润了。正当她坐在那里感到很不自在时,一个服务生推开门走进来问道:“请问哪位是崔佳?”
崔佳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候找自己,便赶紧站起身笑着回答:“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服务生看着崔佳回答说:“外面有位先生想见见您,请您出来一下。”
崔佳一听有人找她,便朝刘海洋笑着说:“老大,跟您请个假,我去看看就来。”她刚一推开门,就听见服务生们纷纷兴奋地嚷着:“下雪了!下雪了!”
在长江以南的云台市很少能看见雪,这一声叫喊对屋里这些生长在云台的人显然很有吸引力,在小陈的提意下,大家乱哄哄地离开座位朝门外涌去,看雪的兴致已经压倒了美味佳肴的诱惑。
率先走出酒楼大门的崔佳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欣赏着下得纷纷扬扬的雪花。她惊喜地叫道:“罗桦!”
那个背影闻声转了过来,正是从北京赶回来的罗桦,他的手里拿着一大捧鲜艳的玫瑰花。崔佳心里一热,快步冲了过去,直接投入了罗桦的怀抱。罗桦也顺势把崔佳紧紧拥在了怀里。
“我这次是来向你求婚的,你愿意嫁给我吗?”罗桦搂着崔佳深情而庄重地问道。
崔佳抬起头看着罗桦点了点头回答:“当然,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随着一声喝彩,照相机和手机的闪光灯顿时汇成了一片。罗桦和崔佳回头一看,台阶上已经站满了《浦江时空》的同事,羞得崔佳把头往罗桦的怀里又钻了钻,说什么也不肯抬头了。
罗桦倒是很大方,朝着大伙大声嚷道:“谢谢你们见证了我最幸福的时刻!”
在这次会餐后的第二天,郝丽丽办好了全部的调动手续,在苍茫的暮色中踩着路面上已经开始融化的积雪朝检票口走去。在火车站的台阶上,她感到自己在水银灯下的身影是那么孤独,甚至还有点凄凉。
回望着远处高耸如云的云台电视塔,郝丽丽不仅潸然泪下。在这一瞬间,她不禁忏悔起自己在这座城市里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来。现在她就要离开这里了,日后这座城市还会跟她有什么联系吗?此时此刻,她真的想不出明确的答案来了。
看着火车站钟楼上的大钟上显示出离开车的时间已经很近了,郝丽丽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进了候车厅里。一进门,她看见对面墙上的等离子大屏幕电视上,正在播出由崔佳主持的《浦江时空》。崔佳那甜美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各位观众,你们好!我是《浦江时空》的主持人崔佳,今天将由我为您播报最新消息……”
一阵广播声盖过了电视里崔佳的播报声,郝丽丽要乘坐的火车已经进站了,她赶紧掏出车票朝检票口走去。当广播结束后,崔佳的声音再一次充斥了郝丽丽的耳鼓。她带着不甘的心情贪婪地倾听着这位新一姐播报的内容,随着进站的旅客缓缓地朝着检票口后面的站台走去。
那一年,云台的雪下得真大。圣洁的雪花落在这座西子湖畔的江南名城,一夜之间竟然深可盈尺。那一场大雪,给每一个云台人的心里,都留下了滋味不同的永久的记忆。
雪花,一片一片飘落,云台美好而恬静的夜,变得更加美丽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