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宫苑湖心岛,桥墩下的藏身处。
“你一直都屈居在这里……”薛风很高兴,欧阳玉爵最后还是了接待了他们,一路上讨论不少,可是到了他现在的住处,对比恋爱时,昔日的风采好似早已淡漠不见,又不禁可怜起他的委曲求全。
来到地下室的大厅,栗莎赞不绝口:“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大的空间呢,跟上面的画栋雕梁、珠帘绮户的艳丽光景比,可真别有一番风味。”
厅中原木围桌上一个挺拔的身影正趴着睡觉,那模样一映入薛风栗莎的眼帘,令他们同时惊讶道:“公孙权?”他们忌惮地走过去,轻推着叫醒他,看他半眯着眼,好像并未睡,而是非常的疲乏、无精打采,“……你怎么了?”
“……你是薛风!”公孙权猛得苏醒过来,看到薛风的脸,想起自己在精神病院的表现,就觉得很没警察的脸面,“想不到我们这么多年不见,再见我却在你面前如此鲁莽疯癫,真是丢人啊!”
能聆听死而复生的战友说话,使薛风倍感飞回过往怀念的时光,而比从前更加亲切关怀:“呵,还好只是一场不算特严重的骚乱……我又何必在意那个,而且一切我都听欧阳玉爵说了,那不是你的错,你已经恢复理智比什么都重要……怎么现在好像很劳累的样子?”
“没什么,上次和酒店匪徒一战,被他们破坏了供电装置。身体的运行功率大时,常有漏电的情况,所以为了省电,平时无事我就关闭了自己大部分的感官系统。”
众人围坐在火坑边,栗莎为公孙权做机体检查,臧天劲忙着端茶倒水,欧阳玉爵开始谈关于自己的事情:“我们组织一共有四人,还有两人因为近来受伤,伤势过重还在住院……”他说着,慢慢回溯起自己许许多多的往事经历:从小在渔村孤零地生长,少时为了对抗倒卖国宝的景德龙和养父而流落大街,碰巧与亲生父母的师父无名老人相认,被他带到一个秘密的地下世外桃源——七星城,做玄机门弟子,而后八年潜心修炼门派武功,习得一身迅捷身法,以济穷苦苍生、对抗邪教无面教之用。一次擅闯门中水银湖禁地冒险,致使心爱的同门蓝琦儿丧生,一度心灰意冷,被判在充满地狱幻境的监狱里煎熬着受罚七年,其间得到与玄机门对立的北派弟子暗中帮助,获赠一对能够记录影像的细剑。出狱又被委派到春熙市与臧天劲等人一同历练,邂逅了与蓝琦儿长相奇像的刑警沈琳达;多次遭遇北派弟子冒充他的侠盗姿态滋事,他亲自挺身而出对峙,才有了与沈琳达多次在战场狭路相逢的机会、才有了曾经与她刻骨铭心却又刻意隐瞒的爱情、才有了无面教监视者陆玄机从中作祟致使他们无意相残的悲痛经历、才有了萧可然和宁靖为他牺牲的大义秉然之举。他在无尽的伤怀之中,偶然凭借剑中幻影的提示,慢慢认识到这其中的内幕,看穿了玄机门和无面教背后一同存在的黑暗、沈琳达乃至人们精神面貌被慢慢篡改的秘密,终于立誓成为刺客,从暗处的点滴做起,无情歼灭所有与邪教密切来往的人,焚毁所有影响人们的毒品,而有了景德龙工厂的烧杀事件,“……其实一切都是无名老人策划影响的,他率领的伊甸黑武士团同时操控无面教和玄机门,想要通过永恒紫粉和催眠术改变人的精神面貌,进攻中伊基地,制造地铁爆炸案,只不过是他转移人们注意力声东击西的计策,真正目的是要慢慢从背后主宰全人类,净空他认为的文明不需要的进程。我放弃侠盗,改做刺客,是为了宁靖和萧可然的好意,能够认清自己的立场,独立处事,不连累他人;也是为了沈琳达能够安心地过新的生活,认为我真的死了;更是为了能够暗中对抗邪教,慢慢拖垮他们。我有一个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找到玄机门的所在地,快速结束这一切……”他一口气说了太多太多,感觉自己的力量也难以改变太多太多,心口都疲乏得停顿下来……
薛穆栗三人没有接话,听了很久,听了这么多奇幻的经历和事态背后的真相,一时间都难以置信,他们无法想象,世界上还有藏在地下被世人遗弃的独立文明,随着时代的进步与发展,不等被人发掘的危机,先谋划起用精神世界支配物质世界的邪恶霸业。自己所生活的社会,自己所熟悉的世界,如果在无形中被渐渐改变得面目全非,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也是这些发自肺腑详尽的话语,让他们重新认识了欧阳玉爵这个人,他被人们传颂得神乎其神、风光无限,然而谁也不太了解,面具背后是一张为芸芸众生哭笑的脸,一颗宽阔到无止尽的心灵,一个别无选择的灵魂,无论在风光时还是在暗淡时,他都背负了太多。
言罢,欧阳玉爵起身,到房间中取来几盒小型五彩礼花放在桌上点燃,发出绚烂光彩的同时抽出一对虚空凝界剑,彼此对劈几下,又在众人眼前晃悠:“你们看好了,这是虚空凝界剑记录视讯的方法。”礼花放完,稍许停顿片刻,他又点燃一盒,持任意一把剑悬在彩光上方,剑身忽然发出湛蓝的光晕,一侧更闪烁着放射一束寒光到墙面上,薛穆看下去皆惊愣,栗莎也舌挢不下,她也没见过这等新奇玩意儿,都不明白墙上竟紧接着生出似幻灯片的影像,播放着片刻前他们坐在这里的样子,还伴有刚刚欧阳玉爵说话的声音,他解释道,“这是我几个月前无意中发现的,剑身只要有一定程度的磕碰,它就会自动记录附近空间所有的一切,持续时间根据敲击频率几分钟到几十分钟不等,而之所以用到礼花,是作参照物用,礼花被记录进剑中,那么只要再燃放一次,就可以唤起剑的记忆,使它共鸣地播放出已记录的影像,这是对已知影像的录播方法,而未知的,只能从上百种颜色或闪电般强烈的环境中随机尝试。原理是它含有七星城的虚空凝结晶,即固化的鸩鸣夜,也是薛风来时说到的‘晶体曼陀罗碱’,隐晦地说是海市蜃楼或错觉,其实是再现真实的记录,可谓自然界中的DV。”
薛风先前还觉得李女士的结论和欧阳玉爵的回忆有些玄乎,而欧阳玉爵在他眼前的实验,足够让他确信,更为这背后庞大的犯罪集团的野心感到不寒而栗。
穆晴天也总算明白遇到烟火就看到剑的幻影是怎么回事,然而他的心里也更多出一丝落寞,他知道了他看到的欧阳玉爵和沈琳达的甜蜜影像,不是老天的意思,而是真真实实抹不去的曾经。
“这是为了证明剑中播放的一切都是真实不虚的。”欧阳玉爵又取来两组暖色灯,放在桌面两端对照,“下面,我们再通过一段影像,来确信世界在悄然改变。”他挥剑停在金黄的光色当中,剑身再次产生共鸣,寒光夺刃而出喷涌向天花板,那里如同变色了一般淅淅显现出封尘的影像:满身炭黑软铠布甲戎装的伊甸黑武士,上半身却顶着画面颠簸着,背后是无数纵深的钟乳岩和油灯,伴着笃速的马蹄声,才知道他策马奔腾在神秘莫测的深涧岩洞之中,除此之外还有他颈脖上的铃铛叮呤作响,隐约又重复地伴在其中,无限寂寥。驶到一处大厅,那黑武士下马,来到玄机门特有的练技木人桩前,忽而身上的装甲如同漆黑如麻的迷雾弥漫开来渐渐消散,当中竟显现出满面疤痕、身着道服的蓝伽,他一边劈砍木人桩,一边嘴里念叨剑录影的用法,似是怕剑的录影功能可能未生效。接下来,他说了许多关于伊甸黑武士团的事情,说它在创立初期,是由管理七星城各族子民的高层长老议会组织演变而成,那时的政体是共和制,没有玄机门,没有无面教,没有黑武士团,也没有玄天宫后那道金色的拱形门。30多年前,无名在几次内战当中因为一个博学多才的外人的相助,获得战争胜利并取得了绝对领导权,那之后一切就变得与以往不同,他创立玄机门重整法度,为的是巩固地下的生机,能够不畏外强,而他却派遣许多有志之士穿凿山脉与外界连通,打破了族人两百多年来不问世事的局面,以‘外学内升’的借口屡屡带人深入社会混迹,仅10数年就控制了多个地域的犯罪集团,其中包括景德龙的势力,为的是需要从大量的人群里选拔一批体质优异且忠心耿耿的人,做完美吸收鸩鸣夜药效又免疫其毒害的强大黑武士。说黑武士的组织,是绝对的精英中的精英的组织,除无名外,仅由六个人组成,分管有情生活、轮回于其中的各个界别,即六道,它也是玄机门不为人所知的第七个派系——复仇系,他们运用的技能是把体内的鸩鸣夜气化并逼出毛孔、依靠其使出气雾幻术迷惑人的强大而邪恶的禁技,得以迅速统领各方黑社会势力……蓝伽显得很匆忙,话语急促,许多话都没讲明白,只拣了部分重点说,然后又匆匆离去,画面到此为止,欧阳玉爵解说道,“我一直不明白,如果七星城以前没有那道金门,为什么后来的人却说一直有那道门,那无面教又是怎么诞生的呢?也许在30年前的那场内战中,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事件。不过很庆幸,他还是说到了景德龙的名字,这让我很有信心去对付无名的整个组织,便制造了深山工厂案,用暴力来吸引他们的注意,步步为营、暗度陈仓地将他们逐个歼灭。”之后,欧阳玉爵便讲到了狄弋驰师兄断天涯可能是军工厂厂长的事情,联系之前在英法皇家酒店一战,他认为敌方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他还活着秘密,掠走沈琳达便是要挟之计,更点明了军工厂内部存在着邪教中人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