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哼……”甬道的暗处走出陆二滴血的身影,他看着沈琳达跪在元飘尸身旁痛呼的样子发出冷笑。
“你这个畜生!我饶不了你——”沈琳达为陆二的冷酷锥心泣血,发疯般起身撩起拳风朝他奔去。
地上的灰土顿时消失得不见踪影,沈琳达奔驰的身姿下,一切都化为了虚无,她无奈地看着陆二又用肩膀按下了石壁上的一处机关,周围的地面就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琳达掉了下去,看着上方的进口,陆二阴邪的笑脸探入,他刺耳的笑声贯彻进来,回转在沈琳达的耳际,振得她心惊肉跳、心神怔忡。伴随着任凭降落了好久也甩不掉的笑声,她再次陷入了无边的、对黑暗的恐惧当中。
“不要再笑了——”
“沈琳达,你怎么了?沈琳达——”
沈琳达从课桌上疲倦地爬起,傻傻地看着面前的班主任和周围的同学用惊异的眼光瞧她,那些飘零的粉笔灰此刻就像定格在岁月的河床上一样依附黑板,在这个小学的教室里,以极缓慢的进光量映入她的眼珠中,告诉她就算内心可以远走、可以成长,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面前,她依旧是那个10岁、洋溢在处处掩藏悲伤的幸福中的她。
“你看起来很难受,到底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吧。”班主任关心地劝说,而沈琳达却全然拒绝了,她只是觉得有些累,太多跌宕起伏的梦魇浪潮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她课堂上昏睡的大脑,成人世界里的爱恨情仇就这样在懵懂的她面前肆意上演,而她醒来后,却是什么都不明白。如果以后的日子能像这些梦一样化为泡影,最终又回归到现在天真、纯情的童年那该有多好,她这么想着。
班主任拨打了沈琳达父亲的电话,却一直联系不到,因而在放学过后,不放心地开车送她回家。
“老师,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您的关心!”来到一栋老旧的复式楼下,车上的沈琳达表现明显好转。
“嗯,你平时那么用功学习,刚才那节课却昏昏沉沉的,后来发出惊叫是做噩梦了吧?”班主任见她好转问道。
“是的,上您的课睡觉,我感到很抱歉。”沈琳达愧疚地吐出甜美的小舌。
“呵呵,我不计较这事,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疲劳过度了,好吗?”
“好的,老师再见!”沈琳达背起比她小身板还略大的书包,下车与班主任道别,慢慢地往家门方向走去,这里是父亲被革去市长之位后就跑回来住的老家,虽然现在的生活相比以前还要清贫,但她相信父亲不会就这么沦落下去,她迟早会回到幸福的日子中,而就算生活变得压抑,却换来了父女俩的惺惺相惜,这对她来讲好比是一剂兴奋药。
沈琳达利索地打开家门,以为班主任联系不到父亲,家里就不会有父亲的影子,父亲一定在外为她拼搏,那么她就要想方设法地自行解决午餐的问题。可是,来自父亲卧室的争斗声,却打破了她的独立思维。
她马上扔下书包去一探究竟,却发现她敬爱、慈祥又苦命的父亲居然被那群憎恨已久的债主围着殴打!她慌乱失神地看着父亲已经被摧残得面目全非,还不时地用尽力气叫唤:“琳……达,快过来,别跑!快过来这!”她冲过去才发现,父亲满身都是彩色的铅笔,那些用来为父亲画像的铅笔,现在全都插在父亲身上!血淋淋的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而这一切的情节似曾经历过,她却略微感觉到有哪里不同。
沈琳达再也抵挡不住长久以来被欺压的悲愤,尖叫地厮打这些仇人,发了疯地奔起三字马步法,抓起这些比他高几倍嗜血恶魔,左右两手配以转马交替使用凤眼拳和柳叶掌,不多时全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跪倒在地,她却仍不解气,坐在其中一人身上,小小的拳头在上面开出一个个血洞,附近一人在地上拔出手枪指向沈琳达,这却触动了她寒光闪烁的锐利眼神,一个漂亮的拔枪动作在那人的脑门上开出天眼后结束了一切。
“快停手!”一旁的父亲,在血水中突然狰猛地吼道。沈琳达立即被镇住,呆望着自己一手握紧的咏春拳形,一手拿捏熟练的手枪不明所以,转而吃惊地看到父亲匍匐在血里,慢慢爬向自己,“你这个不孝的女儿!你害了我最后的生路啊!你居然敢杀了他们,你叫我以后怎么活啊!你不知不知道,就在刚刚我已经跟他们谈了个好价钱把你卖掉,如果交易成功,我就有资本东山再起,我就可以再去赌场逍遥自在啊——”
父亲吼着吼着,全身的铅笔都在抖动,笔缝中不停向外喷涌鲜血,他爬得越来越近,每爬一下,身上就有几处铅笔被血喷溅出去,血柱喷得太急,沈琳达被淋花的眼惊愕失色地看着父亲恐怖的身上伤口不断扩大,像一张张血盆大口在呲牙咧嘴。父亲爬到坐在原处抽搐不断的沈琳达面前,抽手抓捏她白嫩的手臂,立即染得红里发黑,那时,父亲嵌入她手臂的指缝中也开始喷涌鲜血,她也像父亲一样在发狂地流血!她忍受不了这怪异的事实,压抑在内心的恐惧感顷刻间爆发出了来,用脚不停踩踏父亲的头,可他却死死不放。
“呃啊——啊——魔鬼!放开我——”
“小鞑子!你怎么了?”
一个温柔又焦急的声音,淡开了沈琳达恐惧的视野,一阵傍晚清爽的风吹拂着她浑浊不清的眼眸,眼前渐渐出现了慕容善惊恐神色的模样,一种失而复得的温暖感觉立即溢满了她冰冷已久的心房。她躺倒的身体从公园的长椅上端坐起身,看着慕容善的侧脸上印着几道鞋印憨笑起来,又瞥见了他腕上的手表铭刻着七夕六天前的傍晚时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而一切原来只是子虚乌有的梦境,在这一个又一个没有逻辑和预兆就荒唐串联的梦魇中,最后那个回到小时候重演父亲悲剧的她,竟然耍起咏春和枪技拯救父亲,而父亲却变成怪物伤害她,这个记忆最深刻的怪诞的梦更是让她对这一切嗤之以鼻。
“你脸上是谁踩的呢?真逗,哈哈!”沈琳达假惺惺地笑道。
“你还好意思说,为了找你晃了周围一大圈累得不行,最后侥幸在这找到了你还遭你一顿毒踹……”慕容善一边用纸巾抹去脸上的鞋印,一边发出无辜的声音。
“哼,休要多言!这就是迟到的惩罚!”沈琳达马上跳到椅子上站起身,刚好够着慕容善的耳朵,将它狠狠地揪住。
“哎呀,我的个亲娘四舅奶奶!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晚餐,沈琳达以做了噩梦要压惊之名,无情地剥削了慕容善腰包里的每一张纸,大大地消遣了一番。饭后,他们在夜晚凉爽的海风中慢悠悠地散步,驻足在碧绿的沿岸迎风小憩,在看台的木栏上,慕容善把沈琳达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说,什么是伟大的爱情?”慕容善眼望漫无边际的海天连成一体,突然问道。
“两个人生生世世在一起,到死永不分离。”沈琳达不多想地回答道。
“这只是恪守了爱情的根本,算不上伟大。”慕容善淡淡地驳言。
“那……是两个人分隔异地,彼此的心却依然相连不分吗?”沈琳达想了想又犹疑道。
“勉勉强强,但仍旧算不上。”慕容善还是不认同。
“那究竟怎样才算是伟大的爱情呢?”沈琳达疑惑不解。
“……”此时慕容善却沉默不语,望着远方,眼色沉凝。
“你快说啊……”沈琳达急不可耐地催促着。
“你们两个挨千刀的臭小子别跑……别跑……”牛俊豪和薛风行色匆匆地窜出了地铁千户站,站里马上响起了老大爷喊叫的回音,上下班高峰已过,却还有很多人停留在这里,他们不是为了看这个男厕门口老头尿湿裤子的窘相,而是为了看一个身穿白色花边衬衫、茶色连身裙,手里抱着一本外文书,顶着一头乌黑靓丽的齐刘海长发的女孩。
女孩循声踩着橘红色的娃娃鞋脚步轻盈,快速转过纤细高挑的身子,深茶色连身裙跟着飘逸摆动,黑色裤在下面动感闪现。她自从失忆过后,就抛开从前的一切,开始撰写言情小说谋生,刚刚那些在脑中晃过的一堆灵感,被她硬生生交织在一起缠绕不清,而最后又被这老头的喊叫声无情打断了,她看着打扰她的老头心里有一点点生气,但最终还是释怀了,因为她小说的灵感全部来源于脑海里恢复的记忆片段,只要不停回想,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灵感。那个叫“欧阳玉爵”的传奇大盗的身影在最近的日子里,经常莫名地出现在她的梦里和片刻记忆恢复的瞬间,这使她越来越对从前的自己感兴趣,可是周围从前那些和她打过交道的人,却没有一个知道她和欧阳玉爵的关系,迫于兴趣的需要,她写了一篇以过去的自己为主角的女警察和蒙面大盗的爱情故事,想必对于欧阳玉爵离开这个世界后的安静,能借此撩以欣慰。
“这就是那个地铁女疯子?长得也太漂亮了吧!”“哼,再漂亮也只是个疯子,最近这些天她一直都在这里和夕休站那边手舞足蹈、自言自语,有意者已经在网上人肉她了,听说她以前是个女刑警,失忆后就一直这样疯疯癫癫的。”“咱别老干在一旁看,去问问她究竟在干什么,是不是想出名想疯了刻意炒作。”
女孩有一个怪习惯,遇到想不出剧情的尴尬时刻,她就会马上像演单口相声一般,把角色的对话和旁白亲身演绎一番,她感觉这样才能走进故事中重新提炼情感,再次好好地进入构思或写作的状态,就算在人来人往的地铁里,她仍旧不避嫌地做出如此举动。此时眼中围着一群带着异样眼光的群众,她早就见怪不怪了。不满间,她又感觉找不回小说里那种氛围了,于是就地一门心思、深有感情地演绎起来。
“你说,什么是伟大的爱情?”
“两个人生生世世在一起,到死永不分离。”
“这只是恪守了爱情的根本,算不上伟大。”
“那……是两个人分隔异地,彼此的心却依然相连吗?”
“勉勉强强,但仍旧算不上。”
“那究竟怎样才算是伟大的爱情呢?”
“……”女孩突然想出了下一句台词,却因为突然的激动而晕倒,安静地倒在这个人潮的暴风眼中心,同时带着泪和笑……
“伟大的爱情,就是我不在你身边时,你却认为我悄悄地驻足在你附近,不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