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付云说:“不。不是我。是你们三个姑奶奶。”
刘卓青一怔:“我们?卢高子通知我们去喝你的喜酒,邓局长说要到市政府汇报,赵二妹声称自己闹肚子,坐不了一两分钟又要找洗手间,我呢也撒谎请假说,家里有急事,得马上回家一趟。我们就这样不约而同留在了人民大剧院,除了我们三个女人,大剧院其他人统统去喝你的喜酒了。那天,我们三个女人感到很孤独,还是邓局长一挥手,我们自己喝酒去!也就去了老家餐馆。连你的喜酒我们都没去喝,哪有胁迫、威逼你新娘的机会呢?不老实,你孙付云一点都不老实了!”
邓冬兰笑了一下,苦巴巴的样子,说:“孙付云,如果你那天晚上没让新娘动过,我邓冬兰今天敬你一杯满的!”
孙付云说:“好,这一杯我喝掉!”
刘卓青看到孙付云把邓冬兰敬的酒喝下后,又问:“新娘没动你,你也没动动新娘?那可是新婚之夜……”
“没有。”
“真的?”
“我没撒谎!”
“那我也敬你一杯满的。”
接着,二妹问:“结婚第二天,你、你还会是一个童子身?”
“不害羞,我坦言一句。起床后,我上卫生间撒出来的还是童子尿。”
“那就好哇,我二妹也好好敬你一杯。我先喝!”
孙付云跟三个女人都喝了一杯后,说:“这事还是我后来听邻居讲的,那天晚上你们三个人喝得太多了,该叫醉了吧,你们一起来到市人民医院家属区的三号楼下面,我的洞房就在三号楼二单元的五楼,你们异口同声喊我孙付云的名字,喊了一遍又一遍,还唱着歌,到了午夜你们都倒在草坪上了,可嘴里还是不停叫着我的名字。我那新娘也就是现在家里这个女人,听到楼下三个女人没完没了叫着孙付云这个名字,她很生气。知道吧?从新婚之夜那一刻开始,她就记住你们了,也许,也许从那晚开始她恨你们。不提了,不提这些往事了,都过去了。第二天我醒过来后,她便跟我吵架,把墙上的红双喜撕了下来。你们听了,别往心里去,都过去了。剪得再好的红双喜也不可能一直贴在那里。哪里有结婚用的大红喜字一辈子不撕下来的呢?不提了,不提了。”
三个女人一起埋下头,默默无语。
孙付云自己喝了一杯,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都喝酒。”
过了一会儿,邓冬兰无奈地:“你那个女人第二天下午跑到市文化局找到局长,她告我们三个女人的状,还威胁局长如果不管这事她就去找市委书记。下班前,局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狠狠骂了我一顿,说这在社会影响多不好。过了好多年,也就是市委有领导提议让我当文化局长,市委组织部正处级的纪检员带队考查我,有人还把这事提出来,说我生活作风怎么不好,感情紊乱,不适合当‘一把手’,最好先当一个党组书记过渡过渡看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一个都不适合当局长的人,怎么还可以先当党组书记看看?带队考查的纪检员第二天打电话跟我说,有人就这事告状,告到市委书记那里,还有省委组织部也收到告状信。我没好气说了一句,怎么不告到中组部去呢?当时还真是告状满天飞,接二连三的。
后来我也明白了一点,要告状那就要到处告,乱告,不停地告,花五十块钱找个擦皮鞋的直接去送告状信那会更有效,连市委宣传部郭部长也不得不感叹,他是我的老乡,他感叹怎么我们搞宣传的不跟告状的成功人士学一学呢?人家那才叫五花八门,搞出了一个浓厚氛围,都童叟皆知,让人家记到脑子里面去了,张嘴就能说出我这个女人的风流韵事。这话是郭部长后来跟我在一块喝酒时说的。他说,领导干部本来不幼稚,比群众成熟多了,只是这举报信铺天盖地的,不让人家心里紧绷一下也不正常。那次我的好事泡了汤,市委后来把市广电局党组书记老张调过来当了局长。卓青还记得吧?你还鼓动我去申诉。那天,我拉着二妹和卓青说去店子里喝酒。那天刚好是老张过来报到的日子。但到了酒桌前,我没喝。我说,我一滴酒都不喝,我不想让人看扁了,好像我邓冬兰不当这个局长就会气死。我当时跟二妹说,你给孙付云打电话,我今天晚上要看他好看演艺团的专场演出。”
孙付云说:“我接到二妹的电话。当时我在几千里外的长江边上一个小山村演戏。二妹跟我说了,我气愤不过。我说我抢一架飞机也要飞回来给邓局长连续演三天三夜大戏。都怪我孙付云,让你这个局长迟当了三年半。如果早当三年半,这辈子还能当上几年管文化局长的官。这话是卓青后来跟我说的。她的话说得对,有道理。从长江边一路回来,已经是两个半月后的事。回来了,我也不敢去见邓局长你,我这心里有愧呀。过了几天,我偷偷把卓青约到码头这边来喝酒。卓青她怕我喝醉,还把半瓶竹叶青也给收缴了。出了小酒店,她才把半瓶酒还给我,让我下次再带过来喝。结果回家路上,我还是把它喝掉了。”
刘卓青嘘道:“还说这个情节?把酒给你带回去,没走多远我就后悔死了。我突然猜到,半路上你一定会喝掉那半瓶酒。我也突然知道,哪怕是还剩下一箱酒,你那天也会把它喝掉。因为你在小饭店讲的那番话又回荡在我耳边了。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回到大剧院,赶紧找二妹说了这事。”
赵二妹说:“听卓青妹一说,我就埋怨她好几句,你卓青妹也知道孙付云那么一点酒量,怎么还把半瓶酒让他随身带上,要是路上把它喝下那肯定要醉的。卓青妹她这下急了,要跑去找找孙付云。我跟着卓青妹跑到大街上拦下一辆出租车,只是还没到解放路口就堵车了,卓青妹问人家才知道有大领导要从五一大道经过,交警给封了路,一个小时后才能恢复通车。我们没办法,只得下了出租车,我问卓青,那我们怎么办呢?卓青说,向老天爷许个愿,请老天爷帮忙,如果孙付云这次没喝醉酒,我们就给老天爷烧三年高香。老天爷看来嫌这高香烧得时间不够长吧,第二天我就打听到付云真喝醉了。还好,他是撑回到演艺团才发作的。听说付云你还拿起一块板子,把一个正在排练的男演员给打了一顿屁股。”
孙付云苦苦笑了笑,又喝下半杯酒。
刘卓青看看孙付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怀疑那些告状信是你老婆写的。没有百分之百的可能,也是十有八九。那时,我有一个小老乡在市委对台办当副主任,他也收到了三封告状信,给我看了。就是不看那告状信,我也下意识判断是你老婆干的。”
“你那老婆嘴巴也太多了,不好听的话就是她说出来的。邓局长哪里得罪过她呢?这人的名字本来就是用来喊用来叫的。喊你孙付云的名字,多叫几声,我们也没什么恶意呀。”赵二妹这时的话也多了起来。
孙付云只得把头低了下去。
看到孙付云不好受的样子,邓冬兰倒变得很超脱:“还是说说孙付云入洞房那天晚上我们喝醉酒的情趣吧。那次喝酒,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醉,什么是酒的后劲。醉了,醉成一摊烂泥。”
赵二妹说:“付云呀,那天也是我第一次喝醉酒。后来我没再醉成那个样子。醒来后这头痛得要命,第二天躺在床上,三餐没吃,喝水都吐出来。”
刘卓青说:“第二天,我到了单位也没坐进办公室去,我坐到了大剧院的椅子上。空空荡荡,一间好大的剧院,就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我记得,我两只眼死死盯着舞台上。我叫来一个打扫卫生的把舞台帷幕拉开。目不转睛,我好像在欣赏你的演出。是的,那一天,你整整一天都在跟我演戏,一下子话剧,一下子越剧,一下子还芭蕾舞,一下子梁山伯与祝英台,一下子又是许仙和白素贞,还有青蛇。付云,跟我碰碰杯吧。碰一下。意思一下,少喝点。过后,我再也没坐到舞台下面看演出。因为没你担当角色的任何正式演出我都不想去当观众。”
邓冬兰唏嘘一阵,也说:“我还记得,到了第三天,二妹包了一锅饺子,韭菜馅的,叫我和卓青去吃。坐在饭桌旁,坐了半天,谁都没动动筷子,一个饺子都没吃。我没办法,我不能跟刘卓青和赵二妹那样无拘无束释放出自己的情绪,面对那一大盆饺子,我只得跟她俩说,我们也别闹得孙付云太难堪,毕竟孙付云还在一个单位上班,毕竟一个单位还有那么多眼睛盯着我们。其实后来也真影响到卓青和二妹的进步,要不然卓青很快就能当上副院长。哈哈哈,三个女人竟然没看住一个男人,还是被另一个女人给拐走了!”
孙付云叹道:“邓局长,最大的影响还是影响了你的事业。凭你的才能,凭你的工作业绩,你在文化局长这个位子退二线,亏了。”
邓冬兰说:“但我肾好,一直不亏,从没弯过腰。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这是官场,容不得半点真实感情存在。有感情的人,尤其女人,仕途上不可能走得很远。感情不是翅膀,而是绊脚石。有人这样说过,但我宁愿绊我几下,我也不想插上什么翅膀。为了挽回一点影响,就是现在省文化厅那个杜厅长跟我说,冬兰呀,找个男人嫁了吧。你只有去领了结婚证,才会堵住人家的嘴。刚好我二舅妈有个同事,也就是黄义国,比我小几岁,二舅妈就来跟我作介绍,结果我也没想多少。不说了,不喝多了,就这一杯,我们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