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草萋萋。
虞锦这一次没有再爬狗洞。陆风颜拉着她踏叶而走,轻飘飘的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飘忽的,不过转眼已落上旧屋的碎石地板。
虞锦有些呆呆的站在地上,飞翔般的轻盈之感似乎还藏在身边不曾褪去,即便已落地好久,她依然没有从那种神奇的飞翔中唤回神来。
陆风颜含了些笑,看着她芊秀的有些瘦弱的背影,抬手点上她的后颈。
将她在油漆剥落的长椅上放下来,她将脸上的笑意敛去,微微叹了口气,靠近风斜沉睡的床边。
即便药里加了人参,风斜的身体依旧并没有太大的好转,就连唇色都苍白的像是一张干净的纸。她站在床边,想了想,还是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子,倒出里面仅有的两颗紫色的小药丸,等了等,又将一颗放回瓶中收起来,剩下的一颗无比谨慎的喂给风斜。
在她将药送到他口中的时候,风斜醒了。他真的很警觉,只是这种警觉在身体毫无余力的时候并没有多大作用。他本能的想拒绝她的药,只是这药入口即化入腹中,他没有拒绝的机会。
“你是昨天,救我的人?”他渐渐看清她的脸,稍稍放松了一些警惕之心,只是眼角余光瞥见睡着的虞锦,目中有些不解:“小鱼她……”
“她没事,只是稍稍睡一下。”陆风颜开口,“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可或许,你不一定希望她听见。”
风斜将眼神收回来,闭上眼睛,“什么事情?”
“是你的毒。”陆风颜看着他,放慢了声音。“我想,你或许是知道的。”
风斜略微的紧了下眉头,顿了一会,才道:“发作过一次,我知道是有依赖性的毒品。”
“我能解的只是致命的‘红线’,而这种毒,只能靠你自己。”她说,“刚刚服的药会让你的身体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下一次毒发的时候,我会尽量想办法去配解药。”
风斜勾了勾唇角,睁开眼睛,眼底泛上了一层霜:“你为什么这样帮我们?”
陆风颜抬起头,透过破旧的窗户,可以看见远处一片荒草丛生的河滩,“如果我说,因为虞锦她是我的亲人,你信不信?”
风斜的眼神疑惑起来:“她不曾说过她有亲人。”
“我说的亲人,不一定是指家人。”她一笑得有些凉薄,“当两个人的家人都因为某种原因死去,那么仅剩下来的两个人就是亲人,不管他们之前是否相识,是否有什么血缘。你明白吗?”
他轻摇头,“我想,我懂你的意思,却不必明白你话中的纠结。”
陆风颜满意的一笑,“既然如此聪明,也就省了我很多工夫。现在,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她盯住他的眼睛,“她究竟能不能,这样一直跟着你?”
风斜有一瞬的错愕。
“她对你的心思,你是聪明人。我既看得出来,你就没有理由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风斜将脸转开,安静。
“我会尽量帮你,找到你要找的人。”陆风颜再次开口,“条件就是,无论如何,你只要保证,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她都必须是安全的。”
风斜侧过头,与她目光相对。
四目相对。
安静,沉寂,还有隐隐的坚持和对抗。
风斜最终点点头。“我可以保证,她永远,会是我像亲人一样看待的人。”
陆风颜静静的听着。
许久,展眉一笑。
精致的细瓷杯在骨节分明的指间微微旋转,楚慎听得有些出神,不知不觉杯中的茶早已凉了。
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手里的杯拿走,续了些热茶,一饮而尽。随意擦擦嘴角,在他的对面坐下来,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挥。
楚慎将陆风颜的手拿下来,轻轻瞥她一眼。
“听什么呢?这么出神?”她狐疑的看看不远处讲的慷慨激昂的老头,似乎,在讲什么大战?
“没什么,一些传说罢了。”他稍微活动下腕骨,“你又是做什么去了?”
“拉着虞锦在福江城里逛了一圈,嗯就是昨天女扮男装偷我银子的那个姑娘。”她神采奕奕的笑起来,“两片金叶子换两个帮手,很划算的吧?”
“帮手?什么帮手?”楚慎不解,只是单纯看她如此表情,通常情况下,她并不会做什么太好的事情。
“就是带我们抓妖什么的帮手啊!”陆风颜将脸凑到楚慎眼前,“大师兄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楚慎眼底的表情一刹僵住,“他们怎么能捉妖?”
“当然不是让他们动手了。”陆风颜眨眨眼睛,“你知道么,小鱼她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对福江城周围的环境民情什么的非常熟悉,而且她和城里的小乞丐们都有交情,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信息网,有了他们,一旦哪里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我们就可以得到消息,这样一来,我们不就省了很多功夫,对不对?”
楚慎伸手将陆风颜推开,按在椅子上坐下,“随你。”
陆风颜不满的再次站起来,“大师兄,你可不可以认真一点点?”
楚慎放下杯子站起来,向门外走。
“你去哪里?”她疑惑的站在原地。
“去看看庙会,听说这里有优昙婆罗花开了。”他停下来,背对着她慢缓缓的说。
陆风颜的眼中一瞬如霓虹翻转,异彩纷呈。
“等等,你自己去么?”
他似有诧异:“你不去?”
“去!当然去!”她立刻跑过来,扯扯楚慎的袖子,“你有没有听过优昙婆罗花的传说旧事?”
“佛宗圣花?”他不太确定她是不是指这个。
“不是不是。”她摇头,“它是佛宗圣花没错,不过传说里,它同时也是炎族人崇敬的圣物,据说每一次优昙婆罗花的盛开,都会为炎族人的生存带来转机——刚刚那个老头讲的故事,不就是在说炎族和人世间的大战么?”
“那只不过是传说。”楚慎不在意的答了一句,“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炎族曾存在过的证据。”
“谁知道呢,不过传说中的炎族人除了眼睛的颜色外,和人反正都是一样的,说不定我们中间就有炎族人,只不过没人知道罢了。”
楚慎停步,回头看她一眼,笑起来,“你这脑袋,什么时候可以不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风颜无辜的回视,慢悠悠的摇摇头。
楚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走开。
陆风颜笑意盈盈的跟上去。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抽了跟狗尾草,一晃一晃。
背影成双。
日辉煦煦,和暖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