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是这偌大的世界上一群可有可无的存在,我们是泛泛之辈,我们是迷途少年。
我们的故事,从真实开始。
那一年,我们初三,初中生活的最后一截。我们人生的第一场转折亦在这一年,因为有一个叫“中考……”的东西荒唐地决定起我们此后人生的走向。可以毫不避讳地讲,这一年,我们完成了大多数人进入高中或者大学乃至踏上社会才会去经历的事情。
我们的学校城北中学坐落在江河县城北部,毗邻工业园区,从工业园区排放的污水流入学校门口的小河,致使河水颜色变幻多端,学校也因此成了“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儿。我们学校只有初中三个年级,平均每个年级六个班,学生也大都是城北这一块的。
每一所校园里流传最多的往往不是哪个学生学习成绩有多么优异,而是哪些学生混得有多么好、架打得有多么野。
我们学校也不例外,外面流传着我们学校“一天一小打,两天一大打,五天一狠打!”这句话的意思可以这样分析:第一天,两个学生在校内发生矛盾,单挑,第二天,双方又在校内各自纠集一帮人群殴一场;等到星期五放假,再从社会上喊来一些混混,在校门外混战一场。
如此争斗不休,不得消停,没有人会服输。即便你把一个人的身体打得屈服,但他的内心永远不会向你臣服,他会一直想方设法把自己变强大,强大到令你屈服。
这貌似是一场永远没有赢家的争斗,当然,除非你永远地结束敌人的生命。但我们是生活在中国大陆——一个有法制的国度,杀人是要偿命的。所以不致命的殴打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就是校园,同时也是社会。
也许有些老师会说,同学之间有些小矛盾是正常的,可以告诉学校来解决啊。但现实么!
你站在走廊里有人打闹着撞到了你,没说一句对不起就算了,还凶狠地瞪你一眼,貌似怪你挡着他路了;你在食堂排了半天队终于轮到你了,突然有人大摇大摆插队到了你前面,你跟他理论,他还凶神恶煞、出口成脏……
类似这样的“矛盾……”数不胜数,你若去告诉老师,老师只会劝你们一句“同学之间要和睦相处……”的废话。有时候不得其效反而会适得其反,事后很可能招致那些人更强烈的报复,更阴险的是他本人不出面,指使别人来找你的茬。再加之那些被欺凌者往往不会只被欺凌一两次,次数多了,连老师都懒得理了。
有的家长会说,为什么别的学生在学校都相安无事,就你事情多。其实说出这种话本身就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因为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尽相同的,你用别人的人生去衡量当事人的人生其实是极不尊重人的表现。
所以,遇到这种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成了每个人心照不宣的解决方式,或者说,是对和平解决争端固有的失望。
好像每学期开学第一天,我们班总有一个人张皇明目地在班主任的眼皮子底下迟到。
没错,这个人就是——黄名堂。
一直以来,用来形容那些性格独特的人的词语大致有:另类、特立独行、我行我素等等。然而对于黄名堂,也许是我才疏学浅,我觉得无论用多么文艺的词语都不能完整地去诠释。
他戴一副宝石蓝的眼镜,文质彬彬,给人一种文弱书生的错觉。有人说他的脸庞长得有点酷似《海豚湾恋人》男主角许绍洋。当然,帅气并不是重点。重点往往是一个人由内向外散发出的气场。十分阳光,或者阳刚。他走路的姿势十分特别,轻飘却又不失沉实,每一步都可以听到鞋底与地面轻微的摩擦声。如果你留心观察,你会发现他的双臂是从来不会前后甩动的,这绝非刻意,而是他的独特之处。我从书上看到,走路时双臂前后甩动是维持人身体平衡的重要因素。但是他,我刚刚说过,步伐十分稳重。他修竹一般笔挺的身材无论出现在哪里,都能散发出一股浩然的正气。还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谈吐,构成了这样一个异类的人。
也许你会吐槽,不过如此么!我一开始就说过,也许是我才疏学浅,单凭用文字我是根本无法完整地去描述黄名堂的,因为用文字描述一个人太肤浅。
“报告!”黄名堂迟到后脸不红气不喘地杵在教室门口懒洋洋地向班主任请示道。
正为我们讲着开学行为规范的班主任Miss曹有些不爽地侧头瞥了一眼拿迟到当家常便饭的黄名堂,气呼呼地说:“进来!”然后一路目送黄名堂慢悠悠地晃到位子上,不等坐下,忽然提高了嗓门对全班说:“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已经是初三的学生了!不要动不动就违反些低级校规!否则,不管学习好不好,都给我离开初三一班!”Miss曹显然不敢直截针对黄名堂,虽然班里多了去的比黄名堂更高大威猛的男生都屈服在她的淫威下,但她就是不敢拿黄名堂作一般人对待。有时候,一个人的厉害并非表现在强壮的身躯上,而是气场,黄名堂强大的气场是Miss曹不敢罔顾的。更何况,她曾经吃过黄名堂一个下马威。
记得那时候我们刚上初一,那天早晨刚刚下过一场大雨,郁灰色的天空像死尸的脸一样阴森。下午第一节课上了一半的光景,黄名堂忽然面色沉重地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衣服上有好几处泥脚印,不过没几个人注意到。
这时,正在黑板上写单词的Miss曹敏锐地转过头,看见了黄名堂,立即大声质问:“黄名堂,你怎么连‘报告’都不喊就进来了?”
黄名堂置若罔闻地坐到了位子上,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
Miss曹依旧不依不挠,厉语连珠:“你给我出去喊‘报告’!”
“你听到没有!”
“快点!”
“啪!”黄名堂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猛拍了一下课桌,全班同学的目光顿时汇集到了身上,心提到嗓子眼观望着他更进一步的举动。他冷着脸对Miss曹说:“你不是就想要个面子么!我给你这个面子就是!”然后站了起来,一脚蹬翻凳子迈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