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无力,恨,恨她,恨自己。最终,他克制地闭上眼睛。他前几天已经对她做出了那等事,结果闹到如今这个僵持不下的境界。
他睁开眼睛时,见冷郁希睁大了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三分迷茫。她认真地看着他,但是又仿若他与她隔了千山万水,而非近在咫尺。
雷冥远觉得被冷郁希这样看着,胸口闷闷的。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很久很久,久到冷郁希觉得有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雷冥远才终于转开眼,目光移向窗外沉寂的暗夜,嘴里道,“对不起。”
他没有多说,但是这三个字包含了千言万语。冷郁希不是不清楚,她都被他盯的心头都有些不安起来了。
对不起,他不仅仅在说前几天那一件事情,也有为这些年对她的冷漠而心怀愧疚吧。
冷郁希有些错愕,错愕的是雷冥远的怒气为何消散的这么快,明明刚才濒临爆、发,为何此刻——
若真要雷冥远来解释,他自己也未知,他不知道到底是眸带迷茫的冷郁希让他的无名怒火收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
他逼问她去了哪里又能够怎样?
只会让他们之间的隔阂闹的更大……
曾几何时,他也开始学着去爱人,学着去体谅,学着去揣摩人家的心思。
冷郁希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唇涩得很。刹那,雷冥远俯身狠狠地吻住了她,他的动作渐渐狂野,满意地看着冷郁希的脸颊成了一片绯红。
雷冥远眼神灼灼,迫使冷郁希无力地闭上眼睛,他粗重的喘息着,“睁开眼睛,看着我,郁希。”
冷郁希顺从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雷冥远额头上沁满了细汗,她伸手去抓,却眼睁睁地看着那汗水,无声无息地坠落于地;他那双蓝色的瞳仁漂亮深邃,此刻漾满的是情与欲,还有在两簇恣意燃起的火光间,她看到了一个飞蛾扑火的自己。
飞蛾扑火,那分明是曾经的自己,飞蛾扑火的下场,是体无完肤。冷郁希忽然觉得浑身烫的厉害,异样的灼热,令她整个人慌得很。
雷冥远骨节分明的手指急躁地探进冷郁希羽绒服内,他的手心灼热,一寸一寸吞噬着她的肌肤。
冷郁希倒抽了一口气,她在他的眸中,忽然看到一个迷失的自己,深陷囹圄,前方是死胡同,而后头又有紧紧赶来围困的追兵。
她忽然害怕起来了,恐惧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正如她晚上跟墨肖凌说的,“爱情能让人欲罢不能,迷失方向,痛并快乐着。”
冷郁希琉璃般璀璨的双瞳中闪烁着惶恐,她罔顾了雷冥远眼底的那两簇被****折磨的光芒,她的膝盖往上用力一顶,看到雷冥远松开了她,半蹲了下来,捂住身体某一部位,她才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
她也将刚才他赠与他的这一句话还给了他。
冷郁希飞快进了卧室,反锁了门,就怕雷冥远赶上来报复。
雷冥远痛到抽筋,强撑着坐到沙发上。额头上还有汗水,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冷郁希那一脚还真是狠,也不怕断子绝孙。
不过自己也太冲动了,明明只是想要给她一个惩罚式的吻,警告她下次不许去喝酒,为何最后失控,恨不得当场要了她。
他苦笑,当雷冥远碰上冷郁希,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都成了可能。
雷冥远手心托着下颌,坐了良久,脑海中最后什么东西也没剩下。他熬到肢体麻木了,才回到自己的卧室。
冷郁希在房内,她泡了个澡后,倒是很快睡着了,大概真是累了。
第二天,冷郁希起来,雷冥远已经走了。茶几上留了一张纸条,说他上班去了。
冷郁希去了学校。欧阳启迪的脸恢复了,他跟冷郁希说,欧阳凌想见她一下,已经出院回欧阳家老宅子了。
冷郁希心头十分纳闷,眯起眼睛,看了欧阳启迪半晌,“老实交代,是不是你爷爷打着你爸爸的旗帜要见我?”
欧阳启迪点了点头。冷郁希的聪慧,不用点就通透,这难道就是双胞胎的默契吗?真是有些嘲讽呢!
“我爷爷想要你认祖归宗。”
欧阳启迪呼吸有些急促起来,眸中却是寒星点点,深邃异常,“爷爷做事向来不是心血来潮。他若要做,便要成功,否则他宁可放弃。”
他父亲欧阳凌如今确实很忙,为难的是欧阳紫这个棘手的人物如何处理。如今欧阳武月已死,当年也是因为误会造成了一对相爱的人分离。欧阳紫实则并没有背叛他,而是被欧阳武月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给、绑、走了。为了防止她逃跑,还给她戴上了脚镣,犹如囚、犯。
欧阳凌无法放任欧阳紫一个人孤苦伶仃,毕竟那个女人是自己一对儿女的生母,他也不愿意让结发数十载、辛苦操劳的妻子感到委屈。他还在寻找着一种途径如何让欧阳紫安享余生。
“难道他都罔顾别人的意愿吗?”
冷郁希心中不平,话一出口后,她又觉得那老头本就是强、权人物,一生专、制惯了,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变待人处事所采取的策、略。
或许,只有她冷郁希一个人不畏强、权吧?
“欧阳郁希这名字真难听,我还是不换了。”
冷郁希倒是不打算让欧阳启迪为难,直接帮他找好了借口。
欧阳启迪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套说辞,一时忍俊不禁,笑了出来。接着,仿若想到什么,脸色又沉了沉。
“发生了什么事?”
总觉得若是欧阳启迪还有心事,这心事还跟自己切身相关。
“如果我拜托你同意认祖归宗呢?”
欧阳启迪侧过了脸,喉结滚动。冷郁希只觉得这副场面很碍眼,阳光落在欧阳启迪的半边脸上,他睫毛颤动,有几分虚幻、清寂和不真实。
冷郁希犹如整个身子被魔法定住了。
她不解,沉默地怔着,目光却斜睨着欧阳启迪那张高深莫测的俊脸。明明是那个一贯雅贵的欧阳启迪,为何却让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此事,若是别人来说,冷郁希都能够疾言厉色反驳,但是偏偏是欧阳启迪,她认为欠了他一辈子的欧阳启迪。命运将他们绑缚在一起,最后却告诉他们,他们有血缘关系。
他爱她至深,她懂,她都懂。没有回报他同等的爱,已经让她愧疚不已了。而双胞胎的命运,痛的深切的,更是他。
冷郁希微微仰高了头。其实,欧阳启迪时何其无辜?苍天偏要捉弄他至此?
冷郁希爱过,所以能够体会那种爱得无力地痛楚,所以,她理解欧阳启迪,她心疼欧阳启迪。
沉默,良久的沉默。
欧阳启迪终于肯动一动嘴唇,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我爷爷,肝癌晚期,他……”
欧阳启迪没有说下去,但是冷郁希却懂了。仔细望去,他的脸上有着浓重的疲倦,只是被他深深掩藏起来了。
欧阳老爷子之于欧阳启迪,是与众不同的,这一点,冷郁希深有体会。不然在伦敦那些日子里,欧阳启迪也不用日日去看望欧阳老爷子,顺便劝说他认同两人既定的婚事。
欧阳启迪的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悲哀,向来熠熠生辉的双眸落寞到容纳不进一丝光线。
冷郁希为他感到莫名的忧伤。欧阳启迪跟自己提这个,估计最难受的是他自己了。还有亲自承认自己是他妹妹,逼迫他正视这个已经成了事实的事实。
冷郁希皱眉,看他低垂的眉眼,淡淡地应了声,“好。”
欧阳启迪墨黑的瞳仁剧烈收缩了一下,睫毛轻轻颤动,唇紧紧抿着,抓住冷郁希的手愈紧。
冷郁希睨着欧阳启迪瞬间呆滞的脸,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挥了几下,“怎么了?”
欧阳启迪只觉得她那一个‘好’字,不仅仅是一个答复词。
他眉心敛起,压下心里涨得满满的涩意,“那下午放学后,跟我回趟家吧。爷爷说一定要看到你,才去医院。”
冷郁希微微错愕,没想到那老头还挺倔强的。怪不得欧阳启迪要亲口跟自己提这件事,换作是其他人来提,早就被她直接给轰走了。
“他什么时候检查出来的?”
冷郁希沉默了一瞬,然后问道。
“来伦敦前,家里人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人。所以当初他来伦敦,我爸不让他来,他硬要来。”
欧阳启迪模样看上去有些懊恼,“早知道,我就不跟他作对了。”
冷郁希听得出来欧阳启迪话中的深意。她回想起伦敦时,自己也跟那老头斗嘴了,还把他给气跑了。想想那时纯粹是看不惯他的拽样,觉得他那种人,老是高高在上,高高在上一辈子了,应该受些打击,没想到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是……
如此一想,冷郁希倒是发现自己有些敬佩起那老头了。他一直伪装得很成功,连自己的火眼金睛都被蒙骗过去了,丝毫没有察觉到端倪。
“还有多少时间?”
冷郁希默默地盯着他,欧阳启迪的声音有些沙哑,“一个月。”
一个月?
冷郁希真切体会到一个月的时间有多短,那段雷冥远跟英若芳的婚期,让她饱受煎熬。最后发现时光匆匆,是公平的,是不会因为人为的某些梦想或者期望而停下来,或者缓上一缓,让你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