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中羸弱的身体倒下又站起,脸上一半不甘一半倔强,手上剑影挥舞,挥出一道又一道剑影。
“哈……哈哈哈……竟然是雨夜销香剑!”看到少年的身形,程飞眼中先是意外与惊喜,随后变成了狂热,反手取下背后的兵器,与一道剑影相撞,剑影随之消散,黑布也被震碎,果然是一杆长枪。而后迎着袭来的剑影,大步朝着少年走去。
十八年了,程飞一天都没有忘记当年自己在那一人一剑之下感受到的无力感。想必那时候的自己就像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少年一样吧。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等你能够完全驾驭这一招的时候再和你打,可惜啊可惜!”程飞说着便持枪刺向王沐阳,王沐阳手中发出的剑影打在枪头上叮当作响,却不能阻挡程飞分毫。
“沐阳,你快躲开啊!”看着程飞手里的长枪以一往无前之势朝着王沐阳刺去,但是王沐阳却依然倔强着挥舞着无力的剑影,迎着枪头大喊着:“把她还给我!”
只是长枪还没有进到王沐阳身前,程飞却突然感到自己头上的雨停了,程飞身影一僵,抬头向上望去。却只看到一片刀光剑影。
雨,漫天剑雨!
化境之后,御兵者下而御气者上,这是修真练武的常识。但是有一种剑法却超出这一常识之外,它是世上最快的剑法,剑影漫天,每一剑都是携裹着劲气的真真正正的剑,不追求以气伤人,只以剑杀敌。龙跃七剑之一,最快的剑法中快到极致的一剑,雨夜销香剑!
“小徒不才,让你见笑了,不知道我手里的剑,你能不能这般接下!”话声几乎与那漫天剑雨同时落下,不光是程飞,另外两人也被笼罩在了剑影之下,三人身上光芒大闪,抽身后退,想要离开那剑雨范围,但是当那剑雨真正落下之后,除了全力挥舞手中兵器,抵挡那无数道剑影之外,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脚下再也挪动不了半步。
为首那女子从怀中取出一把短剑,抵挡着袭来的剑影,幸好那剑影只是袭击女子,避开了女子怀里的秋水,但是那女子也是稍显狼狈,不过比程飞和李青却是好多了。程飞手中长枪挥舞,但是那重重剑影还是不时穿过枪身,在身上留下一道伤口。李青虽然也自腰间抽出一把软件,灌注劲气,抵挡剑雨,情况却也和程飞一样,身上不时飘起一道血花。
或许是担心秋水安危,又或只是手下留情,林天河好似并不想一招就将三人逼入绝境,不多时剑雨便停了下来,三人刚要调整一下内息,刚才被剑雨逼开的夜雨又砸了下来,脚下一阵震动,三人忙飞身继续后撤。刚刚跃起,脚下那段被剑雨笼罩范围内的石路便开始龟裂,在大雨中塌陷下去,在黑人衣和王沐阳之间形成一道鸿沟。
当众人再次站稳身形抬头仰望时,终于望见了来人。手持长剑,一身青衫,漫天大雨不能近身分毫。脸上含着怒容,身形就飘然恣意,在那悬崖峭壁之上走了下来。
如同散步一般地,走了下来!
龙跃书院,傲才林天河。
“夜黑风疾雨飘摇,在这深山老林欺负一个孩子,程飞,你好本事啊!”
程飞身上大小伤口有十余道,对林天河的嘲讽也不在意,脸上一片狂喜,举起滴血的长枪就向林天河攻去,却被身后的女子喝住。
“喂,大小姐!我等了十八年了,没遇到也罢,现在他出现了,你能不让我跟他好好打一架?”
“你不是他的对手!”
“……”
“嫂子,你不该来的!”林天河对着那女子微微躬了下身子,虽说脸上仍有怒容,但是仍然对那女子有着敬意,也没有再出手,朝着王沐阳身前走去。早已失去意识的王沐阳还在不停挥舞着手中的气剑,却被林天河看似随意地抓住了手腕,气剑也随之消散,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林天河接住王沐阳的身体,将手掌贴在他的背后,青光闪过,王沐阳周身气劲如百川入海般流向腹部,却不是汇聚在丹田内。
“妮儿……”身上的力气慢慢消散,男孩儿口中却还在喊着女孩儿的名字。
“妮儿没事,谁都不会有事,放心吧,休息一下就好了!”
似乎林天河的安慰起到了作用一般,王沐阳渐渐昏死了过去。
林天河这才又看向三人,左手托着王沐阳,右手持剑。对那女子叹气道:“哎……嫂子,你真的不该来的,在你们上山时我就该劝你们离开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走不了了?”女子脸色复又变得冰冷起来,语气中也透着寒气。“你要替天行道,灭了我这魔教妖女?”
“这次分明是你让我难做,你怎么还是这么不讲道理呢?我本以为你只是思女心切,想来看看自己的孩子,但是没想到你竟然想要把她带走……最后还害得这孩子差点丢了性命!”林天河说着便低头看了看王沐阳。“想必你也知道他的出身来历了,我想你也不愿意害他这样……”顿了下又继续道:“两年前他就本应死了,幸亏捡了一条命回来,却也毁了经脉,再没福分能一窥入境玄妙,但是他一直很努力啊,你们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剑挥出了那么一点意思。”
“害他?一个一辈子都无缘化境的孩子,被卷入这血雨腥风中,我倒觉得让他死了反倒更好,你还想把《雨夜销香剑》传给他,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
“对他来说,活着确实不容易,但是活着总是好的,他自己还有希望,还想活下去,我便不能让他这么死了。你说我残忍,有什么事情比无力反抗的命运更让人觉得残忍啊?你觉得他经历那些事之后,我教给他《雨夜销香剑》要比让他在这龙云山上默默度过一生还要残忍吗?你觉得还有什么是比让他在自己人生最后最想守护的人被掳走之后,只能站在悬崖边上苦痛流涕更加残忍的事吗?而且,虽然还难成火候,但是他刚才确实挥出了雨夜销香剑的感觉!”说道最后,林天河脸上已经满是骄傲。
“……呵呵!”为首的那女子想到了王沐阳从山崖上滚下来的样子,似乎很是欣慰地笑了起来。“他刚才那两剑是用的我弟弟留给他的功力,虽然七脉只封印了一脉,但是他用的也是天脉内经的次传功力,而且就算你不教他《雨夜销香剑》,他也会跳下来的,怎么看这都跟你这师父没太大关系。”
“行吧……我也承认,嫂子,把人留下来吧,这么高的山崖,不能让这孩子白跳一次啊!”林天河又看向了女子怀里的秋水。
女子也低头望向怀里的女孩,脸上难得一见的出现了一丝温柔。“你想留下吗?”
“……”
“留下来吧!”女子说完便低头在女孩儿的额头亲了一口,然后贴在女孩后背上的手闪过一丝青光,怀里的女孩便失去了意识。
“这趟来真的不该来啊,我本以为我女儿在这龙云山上呆了十三年,你们龙跃书院的心法都学的差不多了,就想着把她接回去。”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跃过那段坍塌的石路,来到林天河身前,将怀里的女孩放在了林天河手里。
“看到她什么功夫都不会,你还是想要把她带走啊!”
“所以我说我不该来的!”女子在将女孩儿交出去之后语气与目光又变得冰凉起来。“下次再来,我便是来杀人了,那么这次,你要拦下我们吗?”
“李青,你保护大小姐先走,我拦下他!”程飞听到女子的话,也飞身跃过断路,护在女子身前,脸上不见惧意,只透露着兴奋,大声道:“大小姐,你快走,待我打死这货就去追你们!”看来他对林天河的战意是异常的高。
女子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程飞,脸上表情不变,冷冰冰的回到:“滚!”
“……”
“轰!”大雨还在下着,闪过的雷电照出了林天河的脸,怒意慢慢退去,思绪有些缥缈。
良久,林天河才又缓缓开口道:“终究还是解不开吗?”
“解开?”女子的语气越发冰冷,眼中已经隐隐透出了杀意。“我们是魔教余孽,有什么资格和你们龙跃书院说解开?可是啊,你说活着总是好的,我却觉得有太多的东西比命还要重要。有些债欠下了,只能用血来偿!”
看着女子的表情,林天河苦笑起来,笑中满是无奈与悲凉。“我出来时,我小徒弟媳妇哭着求我去救她的沐阳哥哥,我那女儿也哭着要我把她的小师弟找回去,要是这小子出了什么事我真不好交代,必须赶快带他回去治伤啊!”说完便不再看三人一眼,带着两个孩子朝着山上疾射而去。
望着林天河离去的方向,黑衣女子死死咬着下唇,血混着雨流进嘴里,又苦又咸。
背负太多的东西,表现得再怎么倔强不甘,也掩饰不了她的疲惫。
……
王沐阳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被退去,身体平躺在床上,床前的老人一手贴在他的腹部,将体内真气运入他的体内,另一只手飞快地在他身上多处大穴上不停地点着。
“你放他们下山了?我以为以你的性格必定要给你的徒弟出这口气呢。”
恭敬地站在一旁的林天河听到老人问话,回答道:“秋师伯太高看我了,我那嫂子可是真真正正的天脉内经次世传人,还有冥火血脉,那一招冥火流炎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除非八贤出手,我可不觉得这龙云山上还有人能留下她。”
“呵,当年你们师兄弟第一次下山,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三个老实点,办完事情早点回来,你们三个兔崽子刚下山就跑到幽州城去放了一把火,现在竟然也会说这种话了。”
“那时候年轻气盛,想着学艺有成,要替天行道……现在我只是这龙云山上的一个闲人罢了。”
老人似乎也有些感概,片刻后才继续道:“你把秋儿也带了回来,想必她还是放不下吧。”
“您真的以为她能放得下吗……我也没有放下,秋师叔您能放下吗?”
“放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