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平米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空旷冷清,似有似无的霉坏气息飘荡其间。一张表面乌漆花纹早已经斑驳不清的长桌后面,是两把同样老旧的椅子,距离两个椅背一拳左右远就是墙壁。或许是因为经常磕碰的原因,坚硬的墙体上零散地分布着一些新旧不一的小坑。
一束阳光溜过四根大概有拇指粗细的铸铁栏杆,从椅子上方那不足两只手掌大的窗户中斜射下来。光线穿过那些在室内无处不在的灰尘,投射在了由整块巨石打磨出来的地面上。使得这块散射着光线的地面,将房间内的黑暗与灰败稍稍驱散。
时间在不停地流逝,照射在地面上的阳光逐渐向前方延伸。越过一滩滩暗红色的放射状污渍,扩大着自己的领地。终于它进攻到了房间的边缘,那明暗清晰的‘触手’,接触到了那把孤零零地摆放在角落里,布满了污物与蛛丝的铁凳子上。
“啊,啊,恶魔,恶魔。。。。。。”很明显这不邀而至的光亮,惊扰到了这个紧缩着身躯颓然地坐在凳子上的人。在阳光爬到他脚踝时,他那无神的眼睛被反射的光线晃地花白一片。再次聚焦时他的视线落在了正在凳腿上织网的小蜘蛛上。他猛地跳跃了起来,双脚持续不断地向那只蜘蛛显现的位置踢踹,同时他发出了神经质般地喊叫声。
“呼,呼,呼。。。。。。”,很快他从那歇斯底里的惊恐状态解脱了出来,突然而猛烈的动作显然让他感到不适。急促而炙热的气体被他的肺泡快速压缩排出体外,马上又将混合着灰粒的空气吸入进去。那夹杂着栏杆阴影的阳光将他的身躯分成了四、五份,在剧烈得喘息中,他就如同一只濒死的猎物。
被深深嵌入地面巨石里的铁凳依旧挺立着,而那只无辜的蜘蛛却变成了地面上的一小片水、泥混合物。施暴者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和喜悦,呼吸刚刚平稳的他双手就插入到他那稀疏的褐色长发之中。他面貌扭曲着,奋力地扯拽着自己的头发,好像要以此来减轻来自心底深处的痛苦。
“咔啦啦。。。”就在他的面孔因为激动的情绪而血管突起,拉扯头发的力道越来越重时,身后那扇低矮的、带着斑斑锈迹的金属门中传来了齿轮咬扣转动的声音。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这道厚达一尺的金属门被缓缓地打开了。
他缓缓地放下举过头顶的双手,一脸呆滞地后退了一小步。但是马上一丝神采出现在他的眼中,他三步两步急切地向铁门走去。
首先弯身走进来的是两名全副武装的军人,他们一进入房间就分立在大门的左右。他们在站位的同时,有意无意地将屋内那名披散着褐色头发的人,从门口隔离开来。左手抚在腰间的剑鞘上,右手紧握剑柄,他们的脸上毫无表情,但四只眼睛却牢牢地锁定着他,好像那里就将是手中宝剑的目标。
军人赤裸裸的注视,让他的呼吸又开始有些错乱,站立在距离门口不足二米远的位置上不敢再踏前一步。确认了目标没有什么激烈的举动,环视屋内一周,军人们摆出了标准的立正姿势。
随着两名军人立正时,脚跟撞击出的“啪啪”声,又一个身影从门外探了进来。不到一米半高的门洞让这名身高接近二米的来人感到很不方便。他夹紧腋下的公文包,躬身小心地走过门口。在撇了屋内等待者一眼后,快步向室内唯一的桌子行去。走动中,那黑色合体的议员正装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消瘦。
紧随其后走进来的是一名身穿淡蓝色教会装束,手拎着一个带有古朴花纹木箱的神职人员。特殊的是他的衣领上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把交叉的双剑。他在向桌边走动的过程中,始终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褐发的等待者。
一名穿戴着传统贵族服装的矮胖老人,最后走了进来。他的脸上一直带着和煦的笑容,当走到等待者的面前时,他优雅娴熟地向那呆立的人行了一个午后礼。这突然的一礼让褐发人一阵手忙脚乱,但随后也标准地回了一礼。
前行了几步,三名神态各异的人来到了那破旧的木桌前。“呛”的一声,军人将那扇坚固的铁门关闭了起来。这从背后突然发出的声响,让正在小心打量着来客的褐头发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巴兹伯爵,请不要紧张,会客室的条件是应该改善一下了。”矮胖贵族的声音柔和平缓,他以示鼓励般地向眼前这名已经眼窝深陷的伯爵点了点头。看到巴兹苍白的脸孔因为自己的安慰有了些许血色,他将头转向身边的议员“斯坦伯恩先生。”
“受神圣教会,王国议事会以及王国内务部的委托,特成立菲林德尔事件特别调查团。”高瘦的议员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带有紫蔷薇花纹的文书,“比尔博兰斯三世陛下,神圣教会驻文帝斯王国埃森大主教,王国议事会议长欧赛曼勋爵联合授权,菲林德尔事件特别调查团在调查菲林德尔事件过程中拥有调动文帝斯王国及文帝斯王国内神圣教会物资的权利,拥有不需调令调动文帝斯王国团以下常备武装力量的权利,拥有调动文帝斯王国内教会骑士团的权利。。。”
文件冗长而绕口,但那鹰勾鼻子下的薄嘴唇却清楚流畅并且铿锵有力的将它们宣读了出来。斯坦伯恩议员实际上是背诵手中的文件,因为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面前的可怜人。这目光让巴兹感到一种如同让毒蛇盯上了错觉,他微微地低下头避开了那像要穿透皮肉的目光。
“。。。。。。,拥有征集专业人士协助的权利,拥有质询、调查以及审讯事件相关人士的权利。自批准日起,此授权的有效期为六个月。”在宣读了一长串的特权之后,斯坦伯恩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巴兹法师不只是一个整天围绕着各种魔法实验打转的法术研究员,同时他还来自一个贵族家庭。虽然年轻时的冲动一度使他丧失了贵族的地位,但他对于权利圈的一些规则并不陌生。特别调查组拥有如此大的权限,说明在自己被隔离的这段时间里恶魔事件已经引起了王国统治层的高度注意。巴兹的表情此时变的更加不自然了,在一阵平静中他手足无措。
“这只是一次平常的质询。不必多想,巴兹伯爵。”依然是矮胖贵族的温和声音解救了恐慌中的巴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神圣教会的海默助教,特别调查团的团长。”他向那名教士微鞠一躬,然后侧身象征让出通向椅子的路。海默助教则左手伏额施了一个教会赐福礼,然后却走到了两把椅子旁的角落平静地站在了那里。
巴兹清楚,这个海默不是一名普通的神职人员。那纹在领口的双剑代表了神的武力和威能,而这正是神圣教会特殊事物处的标记。是呀,面对恶魔事件他们责无旁贷。
“这位是来自王国议事会国情委员会的斯坦伯恩勋爵,调查团的副团长。”贵族向他身边的议员微笑着点了一下头,他并没有得到回应。此时,斯坦伯恩议员已经径直地走到了一张椅子前坐了下来。
“而我是来自王国内务部的拉瓦次官,同时也是调查团的副团长。”议员的行为表现丝毫没有影响到拉瓦的情绪,他再次向教士象征性地谦让了一次座位后,坐在了那张空闲的椅子上。看来这三个人已经共事了一段时间,对于彼此的习惯已经有了适应。
“巴兹,请你把在菲林德尔的遭遇对我们讲述一下。”拉瓦的刚刚坐下,斯坦伯恩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这场意外之中的变故,给巴兹的身心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一个月以来每个夜晚,他都会被噩梦折磨得浑身冷汗,在惊叫中猛然醒来。现在面对调查者,剧烈起伏的情绪却让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起。回忆着那充满恐怖和自责的经历,让巴兹的脸色铁青,呼吸急促。
“巴兹伯爵,请您先坐下来,平复一下您的心情。”拉瓦看出了巴兹的不适,“蓝星贵族疗养院的生活还习惯吗,巴兹伯爵。”他看似随便地转换了一个话题。
“是的,这里的条件非常好,拉瓦伯爵。”虽然拉瓦没有介绍自己的爵位,但他的装束已经表明了他的爵位,“之前我从没有听说过这里,我想可能只有大人物才可以到这里来吧。”
巴兹的话并不全是违心之言,这里的服务和设施都是一流的,无论是饮食还是服饰。就象他身上穿的高级绣纹贵族正装,疗养院每二天就会为他提供一套新的。在这里没有的只是自由和魔力。岛上那高耸的魔力干涉塔和时刻守卫在他套房外的士兵,提醒着巴兹他已经被软禁了。
“您说的很对,巴兹伯爵。能来这里的都是对王国来说很重要的人。现在您所经历过的一切同样对我们,对王国都很重要。”拉瓦次官带着和煦的微笑,“您感觉好点了吗?如果是这间会客室让您感到不适,我们可以把这次质询安排在您的套房。”
拉瓦的态度让巴兹放松很多,他深吸了一口气,“谢谢,您是一位真正的贵族。在哪里都是一样,我想我现在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先生们,我会说出那次恐怖的经历,并会回答您们的所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