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那日傍晚，皇上在崇德殿宴请了文武百官以及后宫各位嫔妃们齐聚一堂。场面热闹极了，我随着庄惠夫人进到崇德殿，也看着这些显贵的人儿们。
我抬眼看向坐在大殿正中央镶金龙椅上的皇帝，不怒自威，眉眼间都是厉色。这已不是我第一次见皇上了，毕竟后宫众嫔妃中庄惠夫人还是很得宠的，皇上也是三天两头的便会去一趟平阳宫。我顺着皇上的左边看去，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还如我初见她时端庄娴雅，眉间淡粉色地桃花印记更是给皇后娘娘添了两分气质。皇上右手边的是懿贵妃娘娘，当年皇上登基之时，全朝上下都以为原配的太子妃会顺理成章的成为南夏的一国之母，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皇上反而册封了先皇忠臣甄国公的女儿。我心下微微感慨着，若我是懿贵妃娘娘，心里怎能气不过。不过还好的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是位温婉娴淑的主儿，堪得一国之母之位，懿贵妃娘娘自然也不敢再多言，况且懿贵妃娘娘的品阶当比副后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皇上左后侧，我看到了茹蕴，她正小心翼翼的端着茶盘，俯身，像是正等着什么吩咐一样。看到这样的茹蕴，忽然觉得在人前的茹蕴有些不一样了，大概是因为御前的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还很累吧，更况且还得时时刻刻的担着生命风险的在皇上身边待着，茹蕴变得小心翼翼了许多。以前我们在慈幼坊，茹蕴最是没心没肺的那个，再看现在站在皇上身边俯身听着吩咐的茹蕴，真的是变了许多，平时说话上似乎也谨慎了些，只不过是我大意没有发现而已。
再往殿下面看，便看到了蕙羽和五皇子他们坐在一起。我看向五皇子时他正好也向我这里看来，他朝我温暖的一笑，向我举杯的同时他指了指他的脖子。我想，这是做什么？我皱眉示意不懂，他又指指脖子，又指指我，我恍然间便明白了，他是指上次他送给我的木莲花的项链。会意之后我便从脖子中拿出来，示意给他看，他这才欣慰的笑笑。
我悄悄地瞪了他一眼，不巧竟被蕙羽看到了我在悄悄瞪眼，她转而又看向五皇子，她的嘴角闪过一丝我琢磨不透的笑意，我朝蕙羽抱歉的笑了笑，心下想完了，这下可怎么向蕙羽解释啊。蕙羽倒是看向我，粲然一笑。算来，我们已经有多半年没见过面了，我和茹蕴是下人不好去找她，可是她是堂堂的五皇子妃啊，要来找我们谁能拦得住。可是这个死丫头，这么多日子以来一回也没来找过我和茹蕴。
蕙羽，你心可真够狠的啊。
不料我也正想返给她一个笑容的时候，她却扭头继续看歌舞了，似乎是刚才是对着空气在笑一样，立时我的脸便僵掉了，我脸僵掉的的表情却正被五皇子逮个正着，看他笑得快是要断了气一样。而我气的脸都要红了却无处躲藏，只好扭过头再不看他。
偏头的瞬间看到一个皇子模样的男子正带着邪魅的笑看着我，我蹙起眉，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看着我呢？在我身旁站着的是平阳宫的掌事女官云烟，我挪了挪步子，附在云烟耳边轻声问道：“云烟姐姐，你看前面一直看向我们这里的那个男子是谁啊？”
云烟顺着我的话看去，而后侧头对我低语道：“小声些，那是四皇子。”
四皇子？我看向四皇子的方向，他恰巧避开了我的视线，呵，真是个怪人。我摇摇头，心中想着。
接着是皇上的几位皇子，再往下面一点儿有一位器宇不凡大将军模样的男子正看着皇上身边的茹蕴。哦？我心中暗喜，这个眼神，莫非……这位大将军对我们茹蕴有意思吗，我嘴边淡淡一笑，若真是这样，将来我必定会多多帮助那位大将军的。
这是我在宫中过得第一个中秋，不知道老爹他们有没有做月饼吃啊。往年都是我和茹蕴跟着老爹学着做月饼，然后分给慈幼坊的其他小伙伴们一起吃。还记得第一次做五仁馅儿的月饼，面皮擀的太厚，馅儿根本没吃到，还被蕙羽笑了我好几天，想到这儿，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又看了看殿上皇上身边的茹蕴和殿下看歌舞的蕙羽，往后宫路漫漫，有你们足矣。
眼前的歌舞还在继续着，整个崇德殿内都洋溢着中秋团圆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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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中秋节已过去了将近半月。这日夜里庄惠夫人刚刚歇下，我刚回住处便听到有人小声的叫着我：“小笙…小笙…”我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茹蕴。
我将她引进门，她调皮地眨着眼对我说：“在娘娘身边伺候着还得等娘娘睡着了才能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你不也是？”我反问她。
我见她自顾自的提了水壶倒了水给自己喝，就像是这儿的主人，刚刚卸下衣服，门外便飞来凉意，我急忙把门子关上。
茹蕴喝下一口水，说：“我倒还好，御前有太监总管胡满德公公，我们底下的人就是轮班就可以了。”
我将油灯点着，屋内瞬间就亮堂起来。茹蕴朝我打量了一番：“你就不一样了，现在可算是庄惠夫人身边的红人了。”茹蕴眉飞色舞的对我说这。
我淡笑道：“也不算是，也可能是因为萧夫人的缘故吧。”
茹蕴温顺的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是，庄惠夫人是萧夫人的姐姐，爱屋及乌也是应该的。”
我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并问着茹蕴：“这么晚了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这才说到正题，茹蕴悄悄地对我说：“你确定其他人都歇下了吧？”
我喝着水点了点头示意其他人确实都已经歇下了。
茹蕴一脸正经地靠近我对我说：“我今儿在御前听到了一个特别震惊的消息，你听了之后千万不要与别人说！”
我重重的点点头：“好，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你说吧。”
茹蕴一脸正经地说道：“明儿是你的生辰，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我是凑过耳朵听茹蕴说的，我仔细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我生辰的事情。我直起身子埋怨的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怎么这么坏啊。
不过时间过得可真快啊，都到我的生辰了，我竟浑然不觉什么，我稍稍镇静了些，神采奕奕道：“也没么特别的要求，你教我绣帕子吧？！”
茹蕴拍着小胸脯说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得了空就来教你。”
我伸出手，茹蕴心领神会的和我互相一击，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哦，对了，我还带了些东西过来。”说着她摊开了一个小包袱，里面是各样的首饰，其中便有个兰花样子的玉簪子，茹蕴拿给我，“这个簪子你收好，还有这副相配的耳坠子你都拿好。我在御前也没什么好的，只能给你这些首饰以表我的心意。”
我欣慰的摇摇头，握住她的手说道：“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好姐妹啊！”
我问她：“你明天什么时候去皇上那儿？”
茹蕴漫不经心地说道：“晌午再过去也行。”
我拉起她的手，咧嘴笑道：“不如，今儿夜里你就在我这儿歇下吧，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说说话了。”
茹蕴也朝我咧起嘴笑着：“好。”
我从柜子里又收拾出来一床被褥铺在榻上，我和茹蕴双双携手而卧在榻上，我们面对面的看着对方。茹蕴好像比以前在慈幼坊和萧府更亭亭玉立了些，我们已是及笄之年，与以往多少会有些变化的。
茹蕴眨了眨眼睛，问我：“小笙，你这么看着我，可是要把我吃掉？”
我“噗哧”笑出了声：“是啊。”我抬眼看茹蕴，“茹蕴，御前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茹蕴仔细回想着，淡然道：“有趣的事儿啊……有啊，御前有个小丫头名叫玉竹，比你我小个两岁，哇！这个小丫头可不得了，那张嘴简直太会说了，捣鼓的胡公公都快叫他干爹了！”
“哈哈……是啊，小丫头还真挺有意思呢。”
“啊，对了对了，我正想跟你说呢，小笙，我好像有心上人了。”
我立即好奇起来，忙问她：“谁啊？”转而又打趣她道，“不会是……太监吧？！”
“沈言笙！找打是不是，我怎么会看上宫里的太监啊！”茹蕴佯装生气地睨了我一眼。
我便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地问她：“说不说！到底是谁啊？！”
“好好好！真是输给你了，我说，”茹蕴认输地笑了笑，“是四皇子！”
“四皇子？皇子啊？！”我吃惊的看着茹蕴，忽而间我突然想到中秋宴那天，看向我的不就是四皇子吗？“怎么，你对他一见倾心了？”
“果然，还是小笙了解我。”说起四皇子茹蕴地眼里立即就满了爱意，说实话，对这位四皇子，我只知道他是宸妃娘娘的儿子，其他的就不怎么知道了。这位宸妃娘娘平日里喜静，也只有在去给皇后娘娘例行请安的时候会见到她。不过我倒是希望茹蕴对四皇子只能是一种好感就好了，我们只是地位卑微的宫女，对皇子的爱意也只不过是奢望罢了。
“诶，小笙，听说最近后宫很不安宁啊。”茹蕴偏头看向我，问我。
我点点头，轻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没进宫之前只是看戏文里说深宫就像牢笼似的，我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真的进到这皇宫里的后宫之后，才深切的感受到戏文里说的一点儿也不假。”
“是啊，确实是这样。”
“进宫后的这半年多，后宫就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我轻轻闭上了眼睛，“前几天淑妃娘娘出言不逊，顶撞了懿贵妃，第二天就殁了；再往前两个多月，三皇子的生母文昭媛仗着自己很受皇上恩宠，便恃宠而骄，还是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后来皇上知道了，皇上夺了文昭媛的头衔，将她禁在明珠苑。这还只是我们进宫之后发生的事情，这深宫真的不是我们这样的野丫头能够呆得住的地方。”
“文昭媛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她也是咎由自取。”茹蕴也叹着气说道，“你说，如果我们不进宫的话多好。”
“我们不是担心蕙羽才进宫来的嘛！”
“哼，沈蕙羽那个死丫头，我看她过得不错啊，用不着我们担心她！”
“就怕蕙羽娇蛮的性子得罪了人。”
“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自己顾好自己就行了。”
“茹蕴，你再说说你的心上人啊。”我嗤嗤地笑着看着茹蕴。
“先留个悬念！等改天啊，我带你偷偷去看看四皇子，到时候再详细和你说说。”
“好！”
我们聊了很多，直到深夜我二人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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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秋，却下起了小雨。
皇上今日下了早朝之后便冒着雨来了平阳宫，见是皇上来，夫人忙俯身请安，我们亦跟着夫人俯身向皇上请安。皇上摆摆手，夫人应着，又示意我去沏一壶暖茶来，我便向皇上打了千之后出了门口，朝着煮茶的地方去。
进宫的这些日子以来，我倒是跟着云烟学了一门不错的技艺——烹茶。
我烹完茶回来，走到门口一旁，只听皇上对夫人说：“你看这样如何？”本来下人都应该对主子们之间的对话应该持不听不说的状态，但就在我将要迈步踏进去，却听夫人回答道：“言笙这丫头聪明伶俐，臣妾只是有些不舍罢了。”顿时我便懵了，皇上怎么会提到我呢？心下有些紧张，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我将茶杯放到几案上之后，便退到夫人的左后侧待命。自打我进入殿内，皇上便一直在用眼神打量着我，皇上举杯饮一口放下，开口：“言笙？”
我急忙到皇上跟前跪下，忙开口：“回皇上，奴婢在！”
皇上不急不慢地说：“你做事稳妥，又机灵聪明，朕今日来是向爱妃讨人来的。”
什么？！忽然我头皮一阵发麻，皇上这是，要将我调去御前吗？为什么呢？我在夫人这里待得好好的，皇上为何要将我调去御前，可是殊不知，御前的工作比夫人这儿还要忙上前倍百倍呢。
庄惠夫人淡淡笑道：“本宫也是舍不得，皇上来臣妾这儿的这几回都是你烹的茶，皇上很喜欢，想将你留在身边为他烹茶，本宫这想留也留不住。”
我心下微微苦笑，我生的这个年代，我所处的这个环境根本没有办法替自己做主，如果我只是寻常人家的儿女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吧。即使我有多想抗旨，但是有转眼想想御前并不止我一个人，还有茹蕴陪着我呢，这样一来，我们至少还可以做个伴。
这样一想，我心情平稳多了，重重地朝皇上磕了个头，答应着：“谢皇上恩典，奴婢感激不尽。”
第二天我就搬到离议政殿不远的如意阁，茹蕴和我同住在这里。
在御前的好处便是可以见到当朝的各路名贵，不过每日猜测着皇上的心情亦是一件煎熬的事情。去了御前我就被派到胡满德公公的手下，他警戒我做事要小心，不能触怒龙颜，在御前更是需要多多注意谨言慎行的。
说到烹茶，我还得再下些功夫才可以，从胡公公那里讨来些许多讲述烹茶的书籍，放在我的屋内，闲时翻上一翻。
还真是感谢老爹，在慈幼坊时若不是老爹逼着我们识字看书，不然奉茶的那些个讲究可是会出大纰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