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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陈宗辉的故事(8)

大家又上车,车又一辆一辆开走。陈宗辉坐的面包车开了,他看见副书记没上来,而是在和洪老说话。他急忙向副书记招手,身旁的一个人说:他不去了。他问为什么,那人说,刚才省委副书记在楼上问谁是洪老,因为洪老没有上楼,大家就把局党委副书记拉过去。

什么?年龄也不对呀。陈宗辉忍住笑说。

那人笑着说:对呀。省委副书记拉着你们的副书记说:洪老啊,身体不错嘛。

李书记怎么说?车上有人问。

那人说:你们的李书记很镇定,说:精神好,就年少。我们财政局的老干部工作做得不错。

车上的人笑得前仰后翻。陈宗辉在笑中想起了楼道口那位中年人的表情,知道陪同视察的人员把什么特殊情况都考虑到了,他们即使不拉副书记冒名顶替,也会有其他办法巧妙应付;省委副书记即使能看破这些,也不会揭穿,而是顺其自然,使得大家都方便。他原来以为自己已经入道了,现在发现自己连边缘都还没有摸到。他就像一只小蚂蚁奔向一块巨大的蛋糕,他还只是隐约闻香味,离中心的奶油还远着呢。那个人又说,领导视察,都是坐进口面包车,既宽敞,又显得廉洁。

03不是来了吗?不坐不是浪费吗?有人问。

来是一回事,坐又是一回事,这是两回事。03是一会儿接省委副书记去接见考察团的。局办公室主任说。

陈宗辉看看身边这个披露内幕的人,这个人来的时候没有乘这辆车。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记者。那人说。

陈宗辉问:那你们回去怎么报道?

一处理就行了。那人晃着大腿说。

陈宗辉想起那个报道住宅楼倒塌的记者铁平。如果铁平今天来,又该怎么报道呢?

钱老家的巷子进不了车,车队在巷口停住,大家步行进去。最前面的队伍形成之后,后面的人不知不觉就加快了步伐,企图挤到省委副书记身边。他们脸上准备了充足的笑,随时可以迎接省委副书记的面对。前面的队伍就成了一团,大家都在向省委副书记说什么。和省委副书记距离这么近是难得的,他们希望能给负责组织工作的他留下印象。陈宗辉也想挤上去,可上去了有什么话好说?就是能说上一句话又能怎么样呢?省委副书记一天要听多少人讲话!而且,像他们那样硬挤是需要勇气的,一种不怕屈辱的勇气,他还没有这个勇气,他仿佛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没有勇气面对异性。他落在队伍的最后。队伍的最后好像是彗星的尾巴,稀稀拉拉。队伍的顺序标明了人的地位,他有些沮丧,见不得人似的,如同参加一个婚礼,被主人安排坐在门槛上吃饭。小伙子,你是哪个单位的?一个50多岁的妇女问陈宗辉。陈宗辉没见过这个人,这个妇女的气色很好,举手投足显得很大方、得体,似乎应该是一个在办公室蹲久的人。他笑着说:我是市财政局老干部处的。那你知道你们局里的老干部工作了?妇女问。知道。陈宗辉笑着说。他说了局里的做法,因为事情都是他做的,又参加过汇报材料的起草,所以讲得很动听。他一边讲,妇女一边听,不时点点头。他们本来是被队伍落下的,现在好像是因为一个汇报一个听汇报耽搁了。他希望能一直讲下去,他的落后就一直有借口。这个妇女很配合,手背着,仔细听,在需要更清楚的地方问一些问题,还扬起头笑笑。小伙子,大学一毕业就和老头子老太太打交道,你不觉得亏?妇女问。陈宗辉老实说:一开始是这样,接触多了,就觉得很有意思。他们都是财富呢。如果不是一刀切,他们还在掌舵。哦?妇女笑着看看陈宗辉。陈宗辉说:我说的是真话。局里调我去办公室,我没去。嗯。妇女点点头。钱老退休前只是一般工作人员,住房面积没有洪老家大,所以上去的人更少。留在楼下的三三两两说着话。啊呀!卫部长,你在后面啊?有人朝陈宗辉这边喊。陈宗辉想起视察人员名单中有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卫馥之,惊讶地问身边的妇女:卫部长?怎么,不像吗?卫副部长笑容可掬。不,不。陈宗辉涨红着脸说,不,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很好啊。小伙子,你刚才说得很好。卫副部长说。有人跑过来笑着挽起卫副部长的胳膊,卫部长,你怎么在后面啊?

听财政局的小陈讲讲,很受启发啊。卫副部长说。

大家围上来,卫副部长立即成为中心,许多为省委副书记准备的笑,都像花一样向卫副部长竞相开放。陈宗辉又像轮盘上的水滴,被不断地甩向边缘。他看着脸色红润的卫副部长,回想刚才的讲话有没有什么漏洞。他没有说错什么,然后他恍然大悟:他需要为落后找借口,卫副部长更需要找借口。大家刚才忙着追省委副书记,顾不上卫副部长,现在卫副部长是最高领导,大家又以她为中心。大家永远只有现场的最高领导,都变成一道道菜,放在最高领导面前,其实这是一种错误,最高领导哪里能吃得下。这时候,如果明智一点,应该把自己放另外一位领导面前。这位领导正饿着呢,在饿领导面前,即使你是山芋,他也会把你当美味佳肴。机关真是充满了学问,只要留心,就会有收获。

陈宗辉局外人似的看着包围圈。卫副部长像一个吸铁石,大家就像一个个大头针。他觉得卫副部长应该会记得大家刚才的冷落,心里一定比他还明白,但卫副部长不动声色,手交叉在小腹前。他知道这是领导的涵养。他又想到,在许多场合,卫副部长不也是一根大头针吗?这么一想,他心里就通明透亮了。什么事情就怕身陷其中,跳开去看,一眼就能看清楚。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似乎明白了洪老挂《题西林壁》的道理。

省委副书记一下楼,和几个人握了握手,就匆匆朝巷口走。大家又去追他,许多人一溜小跑。市委书记快步跟着,侧着身子和他说话,走路的姿势别扭得像螃蟹要去办什么急事。卫副部长又一次落在最后。

卫部长。陈宗辉上来说。

卫副部长笑着说:小陈啊,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陈宗辉说。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卫副部长想了想,说:小陈,你记一个号码:3836006。

3836006。记住了。陈宗辉的心快蹦出胸膛了。

卫副部长说:这是我家的电话。这个星期,你到我家来聊聊天。你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不不,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陈宗辉连忙说。他凭感觉认为应该这样说。

卫副部长笑着问:怎么,是不想和我这个老太太聊天?

不不,我不是、不是,我、您、您是……陈宗辉沿着自己的思路向下演化,让自己像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他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把卫副部长当领导,而应该当长辈,至少是当阿姨。他所有的经验和感悟,在这个时候全部调动起来发挥作用了。

卫副部长母性十足地说:你这孩子。记住啊,本周给我打电话。好好干,是金子,在哪里都会闪光。03号奥迪开走了,各种车辆各奔东西。财政局的面包车兴致勃勃往局里开。陈宗辉觉得这次视察就像是做游戏,他在游戏中学到不少东西,最大的收获是结识了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看来还不是一般的结识,否则常务副部长不会约他到家里聊天。高考没有考好、进了不起眼的大专、分到不重要的老干部处,他每次都似乎死定了,却每次都柳暗花明,绝境逢生。这真是一条罕见的、奇妙的路,他把这条路走宽了,走亮了。小陈啊,你笑什么呢?一上车就坐到陈宗辉身边的局办公室主任问。陈宗辉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说:马主任,我在想,李书记成了洪老了,提前被接见了一下。大家笑了起来。局办公室主任小声问陈宗辉:怎么,你认识卫部长?……陈宗辉一愣,不认识。我都看见了。局办公室主任说。陈宗辉笑笑。她可是实权人物。她父亲是当地下党的时候牺牲的。那一年,要不是她生病,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就是她的了。她21岁就到了省委组织部,现在的组织部长就是她提拔的,连今天来的省委副书记包立民也是她提拔的。局办公室主任说。陈宗辉点点头。这些你肯定都是知道的,你看我还和你说这些。局办公室主任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帮我向她讨幅字?……好的。陈宗辉说。局办公室主任很自然地把手搭在陈宗辉肩上。回到局里,林和平正往一辆桑塔纳2000里钻,边钻边向大家招手。陈宗辉听到大家议论说,林和平调到省财政厅政策法规处了。这事进行得很秘密,等大家知道了,调令已经到了局里。局办公室主任扶着门框呆若木鸡,看样子他对此事也一无所知。陈宗辉没有想到林和平说走就走了。他把林和平当对手,并且曾经认为这个对手不堪一击,实在是庸人自扰、不自量力。他垂头丧气,内心深处受了重伤似的。他坐在老干部处,班主任、冯勤生、校长、局长、副书记、学生会主席、学生会副主席、洪老、省委副书记、卫副部长……许多他认识的人列队从他面前走过,让他很久才从思想的深处浮出来。他回忆着卫副部长说的号码,把它抄在电话号码本里,然后看日历表。今天是星期四,他想了一下,准备周末去看望卫副部长,去时买一束鲜花。最近的什么时候,他还要去感谢学生会副主席的父亲,他是有理由去的,他不去倒反而没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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