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面目全非
一道半月斩从头顶划过，李出尘满头黑发激荡飞舞，一种直觉让他下意识地将脑袋向后仰起，还来不及擦掉身上的冷汗李出尘又在间不容发之际向一旁横移，站在一片叶子上面，与对面的黑袍人冷艳对视。
冷汗布满他的额头，他知道自己刚才大意了。他不该一上来就欲以雷霆之势将黑袍人擒住而使出全身之力，而是应该保证前一道攻势使出后仍能保持自己游走间游刃有余，而不是完全不留后路让自己处于一击不中只能束手就擒的尴尬境地。
对于刚才没有将自己擒住的黑袍人，李出尘并不会心生感激，反而觉得受到一阵阵的侮辱。
是的，这是绝对的侮辱。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一开始他就抱着戏耍自己的心态来对待的，带着满满的恶意，虽然这是事实，但是李出尘仍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因为他这样做并不符合一个堂堂正正的修士的行事风格。
虽然气愤，但李出尘也知道自己当前的情况，是以他并没有莽撞地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情来，反而深吸一口气，将那种负面的情绪压下去，一脸认真。
“嘿嘿！”黑袍人站在距离李出尘几米远的一棵树巅，向下俯视着李出尘。虽然李出尘的反应够快，表现绝佳，但他仍不将李出尘放在眼中，反而心生蔑视。李出尘越是表现得不俗，他的心中就越看不起李出尘，也不看好李出尘，因为和李出尘相比较起来，他在修为方面有绝对的优势，不是一个境界的人在战斗的时候，就算势弱的一方表现得再完美再有天赋，也不过是大人眼中稍大点的孩子。
根本不在一个层次的战斗，就算拼尽全力除了让自己更显狼狈之外，对整个战斗的走向不会有任何裨益，最终的结果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战斗随时可能一触即发，黑袍人不慌不忙好整以暇，似乎对于深入五林山来再跟李出尘战斗一场一点也不紧张；而李出尘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他的目光总在黑袍人身上逡巡着，黑袍人的一举一动都值得他去深思。
他不知道黑袍人深入五林山而且久久滞留不散的底气从何而来，刚才的战斗五林山一定有人知道，但黑跑人的表现竟然不急不缓，一点也不像要逃走的样子，是傻子一根筋还是他有绝对的底气？
若是前者的话，李出尘倒完全不介意此人以戏耍的心态和自己战斗，但若是后者的话，李出尘这个念头刚起，便把它强自按下去，他不敢再想。
“你们来了多少人？”李出尘刚刚将心中的负面情绪压下去，但此刻他的心却不由得又乱了几分，比起刚才更甚，想到那种可怕的后果，他沉声问道，“你们来此到底是作何打算？”
“废话真多！”黑袍人冷笑一声，却并不做多余回答，身形从树巅向李出尘俯冲而去，速度快捷无比，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残影。
“黑暗之手！”
黑袍人一指指向苍天，灰黑色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声势浩大。
天地间轰隆作响，一根粗如山岳的擎天巨柱在灰黑色的光芒中成型，巍峨巨大，直指天际。
手指缓慢向下移动，黑袍人整个人突然间变得无比严肃，幽亮的双眼紧盯着天空中的擎天巨柱。
下一刻，他的手指突然动了，慢慢地向下直指李出尘，而天空中那根擎天巨柱在黑袍人手指向下的时候像失去了根基一样缓慢便宜，方向正是李出尘所在之地。
看着天空中的巨指，心中一阵压抑，压抑又转变成无穷的压力，紧紧地压制着他，李出尘深吸一口气。
草木的清香气息、空气中流动的清新气味顺着鼻腔进入他的心肺，李出尘索性闭上眼，任由这股气息流遍全身。
当这股气息在体内流转一圈的时候，李出尘心中一片空明，无物无我，似与周围浑然一体，他不是天，不是地，只是自然中的一份子。
天是红尘，地是红尘，万物皆是红尘。
这就是红尘心法的妙处。
当身上的压力与周围平摊的时候，李出尘就感觉轻松了许多，此刻那股压力虽然还有一部分加诸在身，但已不足以像开始的时候让他压抑到无力。
“流云遮月！”李出尘猛然睁开眼，一声爆喝。周围开始有清风拂起，声势渐大，李出尘站在那里就如海上一叶起伏扁舟，雨中一株摇曳的小草。
衣袂飘飘，发丝飞扬间，长空中的云彩飘然而来，在李出尘一丈范围内以他为心急剧旋转、浓缩，形成一柄三尺之剑。
剑锋肆虐，剑气凌霄，一股锋锐无匹的气势向四周蔓延，与天空那根擎天巨柱针锋相对。
“啪啪……”
李出尘周围十丈空间内生灵在剑锋与巨柱双重力量的压迫之下生机尽灭，化作天地间一道道尘埃。
土地化作深坑，岩石混杂尘土，肆虐飞溅。
“砰砰砰……”
扶摇而上的三尺剑与倾天而降的巨柱终不可避免的相撞，爆炸的范围向四周不断蔓延阔达。
满目狼藉中一道身影向后倒飞，鲜血从空中洒落，在漫天的尘土中狼狈不堪。
“轰！”
。一道惨烈的声音响起，深邃的坑中一道身形艰难地爬起，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缓慢，但却十分坚定。
破破烂烂的衣裳下面，被尘土飞溅而伤的伤口中鲜血直流，鲜血与泥土混在身上让他显得不伦不类。
是李出尘！一击之后惨烈败退狼狈不堪的人是李出尘。
一口鲜血从李出尘口中吐出，他摇摇晃晃站起，但他已无一战之力。
看着对面轻描淡写地整理衣袍黑袍人，李出尘内心满是苦涩，他知道黑袍人是要比自己强大一些，但没想到自己会败得如此干脆。
他很想再次一战，但已无余力。
黑袍人朝李出尘迈步而来，李出尘就这样看着他一点点的走进，面上无悲无喜。
胜，笑傲苍生；败，豪情万丈！
李出尘一直希望自己做到这个样子，他也一直在这样做着。
“我希望在我死去之前能够知道你们怎么进来的？来了多少人？又有什么目的？”李出尘面带微笑地看着近在眼前的黑袍人说道，本该风流俊朗的他此刻看起来面色苍白，浑身糟糕。
“嘿嘿！”黑袍人仍然只是冷笑，伸出手掌抓向李出尘的天灵盖。
这一刻，围绕在他脸上的黑色散尽，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纵横交错的伤口遍布，翻卷的的皮肉那样狰狞可怖，在每一道伤口中仿佛有什么在蠕动着。
他的嘴被从上而下的伤口切割成很多瓣，黑黄的牙齿就从那些缝隙间出现；他的鼻子被割掉了，只剩下一团还未痊愈的伤疤；而他的眼睛，幽光闪烁，根本就不是人的眼睛啊。
一向山崩于前也不会感到害怕的李出尘看着那张狰狞恐怖的丑脸，也不禁向后连连倒退，可惜黑袍人的双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
这一刻，因为这张脸，他不但被恶心到了，更是被吓到了。
这人这副鬼样子还能活着，那得多大的运气啊，要活到今天，也得多大的勇气啊。
“快走开，你吓到我了！”李出尘双手乱挥，手掌拍打在黑袍人抓住他肩膀的那只手，却带起一手的湿润。
李出尘抬起手一看，整个人顿时一阵踉跄，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他将沾满手上肮脏的脓疮液体在身上擦拭，却怎么也擦不掉。
看着手掌已经擦得鲜红仍然没能将它们擦掉的脓疮液体，李出尘一阵恶寒，胃里忍不住翻江倒海，佝偻着身子干呕着。
“是不是觉得难以接受？”黑袍人一脸狰狞的冷笑，一个简单的表情动作让他的脸更加难看，李出尘已经闭上双眼不敢再看了，可他却浑然不觉自己的丑陋模样给李出尘带来的心理压力，自顾自地说道，“是不是觉得丑陋无比？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都这幅鬼样子了居然还有勇气活着？
像我这样的人早该去死了，不应该残留在这个世界上，我都这样觉得。
我这样的人走到哪里，哪里都会害怕，有的人会像你一样被我吓得难受，有的人被我直接吓哭，有的人被我吓得全身失禁，有的人直接被吓死。
我也知道我这幅鬼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我曾经也有过找药师帮我这副丑陋的样子去除，可是我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保持这副鬼样子好。
这幅鬼样子除了让人对我感到害怕，还能时时刻刻提醒我不忘记造成这个结果的那个与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一个有恒心有毅力的人，我只是一个懒人。
我真的怕我将这张脸治好以后，我就会忘记仇恨，忘记报仇，所以我不得不保持这幅鬼样子。
因为这张脸，我活得生不如死，因为这张脸，我过着飞人的日子。
很多次，我看着水中倒映着的自己这张丑脸，我恨不得一死了之，可是我除了胆小之外，我还有一个弱点--我真的很怕死。
死了，一了百了，好过活着的时候受尽煎熬。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自己还未手刃仇人将他的脑袋踩在脚下，我不甘心自己活得猪狗不如，而他仍然逍遥自在。
我一直熬着这些年，就是为了今天啊！”
“可是这一切又与我何干？”李出尘只觉得毛骨悚然，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疯狂而脸上有泪水滑落的家伙，又觉得他十分可怜，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做到如此的心狠手辣，将他的一张脸弄得面目全非而又让他痛苦不堪地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