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金秋十月,母亲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太阳已经高到不用我把被子抱出去就可以晒到太阳了。三年的大学生活对我唯一的帮助是,现在无论有多大压力,我都能一觉安睡到天亮。当然如果我是一个女孩子,条件还要再加上一条,就是要有一只加长的带护翼的“守护天使”。她在电话里说,小舅已经联系了那个在某某重工担任部门负责人的朋友,叫我把简历发过去。进入国企的脚步异常艰辛,我知道这刚开始的一步已经花费了他们不少积蓄。大伯一直想让我考公务员,他在局里算得上老字号了,只要能过分数线,面试什么应该不成问题。母亲一直不想让大伯帮太多忙,我知道这里头人情世故什么的有很多学问,我本对公务员也没多少兴趣,觉得那是比人情更深更浑浊的一趟水,自己怕是很难涉水过险,但碍于伯父的殷勤,总也拿不定主意。现在母亲已经把小舅的朋友拉出来,并有所表示,我想我的方向该是要定下来了。
前段时间说要来西安玩的朋友,突然说不来了。十一前他收到一份面试通知,觉得自己准备得还不够完善,假期想要好好充一次电。这是放假后的第三天,无所事事的我也已经是连续第三天窝在宿舍了,陕西本地的舍友都回家吃月饼了,剩下的几个都出去陪远到而来的女朋友。孤苦伶仃的我开始担心要是再这样窝下去会不会窝出病来,于是洗漱一番决定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这个念头付出行动其实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手机报上报道的爆棚的华山,还有在高速上打网球的哥们都给了我很大压力。
吃完昨天从超市买回来的冷面包,我就从学校出发。正午的太阳很温暖,阳光从道路两边高大梧桐树的叶子之间斑斑驳驳地落下来,除了稍显拥挤的人群,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一切都还不错。我懒懒散散地走到一个公交站台,准备搭乘一辆相对空旷的公交车,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正如一个诗人说的,没有人能够放逐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同理,对于路痴的我,也不用担心一个没有目的地的人会迷失方向。
这辆奇葩的公交车竟然上了高速,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我在一个叫沣峪口的路口下了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连绵的青山,干净的蓝天飘着薄雾般的云朵,近处是低矮的平房,大门上挂着简陋的招牌,不外乎酒家招待所之类的。两三个开摩托三轮的大叔靠着车在抽烟聊天,看到我下来,一个黑黑瘦瘦的大叔立马迎上来,然后一口标准的陕西地方方言:“去看瀑布不?”
我楞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群山,有些迷茫地问:“什么瀑布?”
“高冠瀑布啊,很好玩的,走不,直接带你到售票处。”
长这么大,经验告诉我,所以拉客的男人女人都是不安好心的。我下意识地摆摆手,告诉他我就随便走走。
大叔没有继续强求,友好地笑了笑,露出两排被烟烤得微黄的牙齿,转身走到车旁边又开始和旁边的人聊天。
顺着往西的大道,我开始慢悠悠地往未知的目的地前进。路上车辆极少,只偶尔有一两个骑自行车的游人路过。道路两边依然是朴素的酒家,少有几家挂着大牌匾的农家乐规模也极小,更少有人声笑语。估摸走了一里地,两边的景色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倒是正前方的大山,愈发清晰俊秀起来。再往前走了一段,额头开始出汗,缺少运动的身体开始出现警报,靠着路旁边的一颗矮树,我脱掉外套休息。
身后响起农用车特有的隆隆声,一辆三轮摩托在我身前两三米的地方停下来。那个黑黑瘦瘦的大叔从车头探出脑袋,又露出招牌式的微笑:“小伙子,前面还有十多里地,上车吧,算你便宜点。”
“多少钱?”我终于开始妥协。
“你给多少算多少!”
我脑海中开始盘旋前天在网上看到的报道,连云港大排档的一碗海鲜面收了游客165块大洋。这个大叔不会也想这么坑我吧。
“给五块吧!”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忧虑。
我真的累了,再走下去估计要暴尸荒野,于是放下理智,不知死活的上了车。
一上车我就被吓到了,因为车里还坐着一个人。临时搭起来的木板凳上坐着一个女孩。我一慌神,差点从车后面摔下去,她尴尬地朝我笑笑,笑得我满脸通红。我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好,心猿意马地从她旁边的小窗户朝外看。心里暗涌的波澜就越来越壮阔,这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干干净净的五官,扎着简单的马尾,一件米色针织开衫上面挂着背包的两条带子。估计是我什么时候把旁观的目光改成了直视,她低声咳嗽了一声,我才慌忙收住目光。
“你好!”她抬头看我,竟然和我打招呼。
“你好你好!”刚刚吹干的额头又开始渗出汗水。
“怎么一个人出来玩?”声音并不清脆,但舒缓的语速有种特别味道。
“我……哦,是这样……我就出来随便走走,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我挠了挠头发,低下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呵呵笑了一声,也没有再问。
三轮车颠簸着越开越远,身后的路转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你呢?”这个衔接的时间跨度显然有些大了,对于搭讪女孩子我从来没开过窍。
还好她理解了,答道:“我和你一样!”
“啊!?”
她又咯咯地笑起来,但这次显然更自然,因为我看到了她左边脸庞浅浅的酒窝。
十几里地很快就到了,我开始怀疑大叔是不是在路程上撒了谎。我先下了车,正在纠结要不要搀一下女孩的时候,她已经紧跟我跳下来。
售票的大妈坐在椅子上嗑瓜子,买票的人少得可怜。我们一人花了二十块钱倍感欣慰地进了景区,到后来下山的时候,路上的哥们才无比自豪地告诉我,其实正门的旁边就有一条进入景区的小道。
虽然时值秋季,小路两边的柳树仍然绿得很脆,昨晚的那场雨让随风摆动的柳条显得格外轻盈。她抚着柳条突然小跑着到了柳树尽头,停下后,朝我招手。我春风得意地跟过去。
走到她跟前,看着她俯身轻轻喘着气,头顶的阳光把她的头发照得像一面闪光的镜子,我突然觉得眼前越来越眩晕。
“做个自我介绍呗,待会儿我们搭伙吃饭!”
“我叫陈伟。”我差点就脱口而出后面一句——大家都叫我伟哥,还好及时收住。
“我叫小菁,你叫我菁菁吧。”
“哦,你好,菁菁!”我热情地重新跟她打招呼。等到她又走到我的前面,突然意识到,这个姑娘连姓都没告诉我,我吃亏了。
“喂喂,你姓什么啊?”我赶紧追上去。
“你猜?”
我彻底傻了眼。
“你不会连告诉我的名字都假的吧?”我装出不愉快的表情,“你其实叫聂小倩。”
“啥?”她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牙齿,“嗯,没准哦!”
这时候身后想起了达达的马蹄声,回头就看到一群大马从我们后面赶来,牵马的师傅开始拉生意。菁菁从见到马的一刻两眼就开始发光。没等和师傅砍价,就以二十块钱的价格租了一匹。没想到一个女生身手如此矫健,她踩着马镫一个翻身就骑到了马背上,一旁的我看得是目瞪口呆。
“师傅,快点!”
“你男朋友不上去?”
她回头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他才不是我男朋友。”
我无比忧伤地走到师傅跟前,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师傅,要不让我来牵马?”
他满口回绝,说这样很危险。在我和菁菁的软磨硬缠下,他终于答应下来。就这样,我牵着马,和菁菁一路向西去。师傅不合时宜地开始唱那首《通天大道宽又阔》,我和菁菁面面相觑,等到师傅越唱越嗨,菁菁终于忍不住放声笑起来。
“喂,八戒,还有多远啊?”
“翻过这个山头就到了女儿国,嘿嘿!”
“你满脑子都是什么,看为师不念紧箍咒疼死你。”
“猪八戒可没有金箍哟,念也没有用!”
“你上辈子给女人遭的罪还不够多啊?”
“不只上辈子,好多辈子呢,要是都像你这么漂亮,这辈子再遭一次罪也值了!”
她又气又笑地瞪着我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脸颊突然一片红晕,我觉得比远山上面的云彩还要动人。
路上的游人开始渐渐增多,瀑布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像一颗巨大的心脏在远处跳动,整个世界都重又充满活力起来。没过多久我们就到了高冠瀑布的主景区,踩着石阶下到瀑布冲出来的一个小山谷,整个瀑布就映入眼帘了。没有想象中的壮阔,但奔腾而下的流水和着耳蜗里回荡着的鼓乐般的声响,我还是感慨万千。
“你在想什么呢?”她在我身后问我,声音很轻,但我还是从巨大的瀑布声响里找到了她的声音。
“在想,人其实是很渺小的,大自然才是永恒伟大的。”
“嗯!高冠河水挟百余里下山之威势,一路直扑崖顶再飞流倒挂,形成落差二十五米,宽一点二米的瀑布,其金球碧玉,飞泻直下。倾跌潭底,响声如雷,气势壮观,水色清澈,深不见底,此乃人间仙境啊!”
我从人与自然关系的思索中回过神来,被这个小女子丰富的词汇量吓得一颤一颤的。
“你是个作家吗?”
“你猜?”她凑到我耳边大声喊道。
“我猜了啊!你就是那个聂小倩,一个可怕的女鬼!”
她笑得花枝乱颤,神神叨叨地把一张纸片塞到我手里。我揭开来一个,原来是先前的门票。她指着门票,示意叫我翻过来看。我这才发现原来门票背面就打印着她刚刚的那段慷慨陈词。
“你这个骗子!”
“是你傻好不好,哈哈!”
我们从观景的平台下来,到了潭的周围,用心的商家在潭面上用木筏固定了一个个平台,再在上面摆放上全国人民都喜闻乐见的伟大桌游,麻将。但是,却少用人真的去玩,只有一两个像菁菁这样年纪的女孩跑到木筏上踩水玩。
我低头看着身边的女孩,她的头发上落了几颗水珠,忽闪忽闪的光芒像她的眼睛一样明亮。
“喂,你不下去?”
她撅着嘴,摇摇头。我示意让她把背包拿过来给我,她很放心地交出了背包。
“怎么了?”
她仍然撅着嘴,无辜地看着我:“我饿了。”
已经快下午两点了,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个冷面包的我竟也不感觉到很饿。只等到菁菁提到了,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走吧,去吃点东西。”
她又神气活现起来,小跑着走到我的前面去了。潭边上的小吃没有太多东西,我和菁菁商量着先吃点垫一下,等找到地方再好好吃一顿。于是我们就只叫了两份凉皮,坐在潭边上开始了我们之间的第一顿饭。凉皮到没有想象中的好吃,但也许是风景和对面的人都秀色可餐,我竟然吃得意犹未尽。
吃饱后,我下意识地在口袋里找烟抽,想到要给对面的女孩留个好印象,我把找烟的动作用来找了包面纸,然后很绅士地递给她一张。
从高冠瀑布主景区出来,沿着一条缓坡往东走,我们就到了圭峰山山脚。由于刚刚吃饱,我和菁菁都信誓旦旦地决定爬上山顶。游人仍旧稀少,但由于昨天刚刚下过雨,上山的石阶有些湿滑,我们的步伐并不快。山路两边茂密的树木仍旧苍翠,全然没有秋凉叶落的意思。我们边走边停,菁菁偶尔摘一两颗小果子,从山腰上扔下去。我猜想总有一颗会在土里长着一颗新的树,成为这段旅程的一个永恒的见证。
山顶处有一盏精致的亭子,快透支的我们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飞奔过去歇脚。坐在亭子里朝北望去,瀑布和世界就尽收眼底了。想起小时候课文里关于房子像火柴盒的比喻,此刻才方觉生动起来。
菁菁看我望得出神,就问我:“看什么呢?”
“看能不能找到我的学校。”
“你还在上学?”
“对啊,难道看起来不像,我有那么老吗?”
她莞尔一笑:“不是,你看起来像个艺术家。”
“哈哈,有吗有吗?”我臭屁地凑到她跟前问。
“去去,现在这样就像个流氓。”
“其实,我真会画画,大一的时候我还获得过西安市业余比赛的奖呢?”
“真的啊?怪不得刚刚看你看瀑布看得那么专注!你要画下来吗?”
我无奈地摇摇头,朝她笑了笑:“以后可能都不画了。”
“啊?”她惋惜地看着我。
在山顶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我又一次无所适从。人可以选择的是游山玩水的地点,却往往选择不了要过怎样的生活。我一直深信人应该要有所信仰,有为之执着的东西,但事实却一再嘲讽我,生活的信仰和执着只是年轻的笑话。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说我什么?”菁菁站起来朝着我看的方向看过去。
“你大几了,还是已经毕业了?”
她又神秘一笑:“你再猜?”
我开始习惯她这样的玩笑,也许这并不是什么玩笑。她并没有义务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的生活和故事。对她而言,我可能仅仅是个搭伙吃饭的路人甲。
她看出了我的落寞,拽了拽我的胳膊:“你生气了啊?”
“没有。”
“我是飘到你头顶的一片落叶!”她微笑着,伸手从我的头顶取下一片枫叶形状的落叶。太阳已经微微西斜,山脚下星星点点地闪着水波的光泽,好像世界在朝我微笑。
从亭子出来,我们从另一侧的山路下山,没想到这条蜿蜒的缓道竟然没有台阶。经过多年的风化侵蚀,石道上淤积了厚厚一层泥土,加上昨天的雨水显得格外湿滑。好几次,她差点摔倒,快下到半腰的时候,她脚下又一滑,我顺势牵住她的手,就再也没有松开。
在山顶的时候看到瀑布上游还有很多酒家,加上爬山消耗太大,一碗凉皮已经顶不住了。我们决定顺着河水往上游去觅食。
河水越来越浅,清澈的水底能看到漂亮的鹅卵石和欢快游动的小鱼。菁菁在一家酒家找到一个木质秋千摇椅,决定在这个店里头吃饭。吃饭的平台下面就是浅水滩,趁着上菜的间隙,我和菁菁脱掉鞋袜,果断下去戏水。九月末的时候天气就开始转凉,但今天的河水在一整天阳光照射过后异常温暖。
菁菁踩着水底的石头跑到河水中央,但即便是最深的地方,河水也没有没过她的膝盖。上游的水源源不断地流下来,穿过菁菁的脚丫,又绕过我,朝着我们身后不远处的瀑布飞奔而去。
我们捡着小石头朝着对方脚下砸去,河水开始飞溅跳跃,西斜的太阳从山与山的缝隙中把阳光送过来,阳光在飘动的水雾间,又折射出七彩的光晕。而我美丽的女孩就在这七彩的光晕之间动人的欢笑,就是那一刻,我突然想要此生再也不离去。
菁菁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了上去。她突然结开扎紧的马尾,掸落头发上掉落的水珠。她俯身,黑发就像瀑布一样倾斜下来。我恍然,一瞬间如同在梦里。
我情不自禁地取出手机,想要留住这美丽的瞬间。
“不准偷拍!”她笑着砸给我一块石头。
镜头一晃,只剩下脚边晃动的河水。
“真小气!”
她跑过来,抢过我的手机,看了看:“要不你给我画一张呗,大画家?”
我冲到岸边的酒家里,跟老板要了一张纸和一只铅笔。她重又坐到河水上,等我慢慢把这个瞬间定格成简笔画里的永恒。
她接过画异常兴奋,嘴里不住地称赞。
“喜欢吗?”
“特别特别喜欢!”
太阳只剩半颗悬在山坳坳里,阳光变成了金色,河面上波光粼粼。
吃完了晚餐,我们静静靠在秋千椅上,阳光把世界照成金黄色,我看着眼前染成金黄色的女孩,心跳越来越快。把住椅背的右手慢慢上移,终于鼓足勇气搭到她的肩膀上。她回头又朝我笑,慢慢把头靠在我的肩上。黑色的瀑布就开始在我的指缝间流淌,还有那水流里暗涌的香味,和着晚风里吹来的大山的味道,让我如痴如醉。
“菁菁,我想娶你!”那是像醉酒一般的冲动。
“你还不了解我,怎么娶我?”
“但我爱你!”
“你只爱这个时候的我。”
“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从我怀里坐直,看着我的眼睛:“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点点头。
“男孩因为车祸失明,所以从不知道女友的样子。那年,女孩得了胃癌,临终前将眼角膜移植给男孩。男孩恢复光明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女孩的照片。然而男孩只找到女孩留给他的一封信,信里有一张空白照片,照片上写有一句话。”
“下一个你爱上的人,就是我的模样。”我接过她的故事。
她微笑着点点头,说:“下一个你爱上的人,就是我的名字。”
“可我现在看见了你,永远也不会忘记了。”
“那我们约定,要是五年后的今天,我们再在此刻相遇,我就让你永远看见我。”
“五年啊?太漫长了,没有你能做什么?”
“嗯?”她想了想,“你就用五年给我画一个未来!”
我终于放弃,在轻轻摇晃的椅子上紧紧抱住她,和她十指相扣。也许,我可以把用来爱她一辈子的感情,再这一刻全部的花光用来紧紧抱住她。
天色渐暗,远山只剩下隐隐的轮廓,游人已经散去,只剩下我和菁菁在摇椅上静静坐着,不说话。我跟酒家要来一条毯子,覆在她的身上。她在我怀里慢慢睡去,呼吸渐缓,和着溪水的声响,融化到夜色永恒的沉默里。
……
等我醒来的时候,菁菁已经不在了。我疯一般地寻她,溪水里不见她,石头上不见她,远山和云彩上面也不见她,寻到的只有在地上散落的毯子和手臂上她发间残留的香味。一切如同昨天的一场梦。
我在奔涌的河水中央痛哭流涕,即便我早已料到这个结局。我渐渐忘记我为什么如此难过,仿佛就想让眼泪成为瀑布的一部分。
山水开始像个陀螺一样旋转,昨天和今天交织在一起,现在和将来交织在一起,菁菁和我构建的所有明天交织在一起。五年后,我是怎样一个我。我用什么来配她一个美丽的未来。我比什么时候都更相信承诺,她不会骗我,这些山水都在见证。
沿着来时的路下山,我却恍如隔世。车水马龙的城市,我还是迷了路,我立在十字路口没有了方向。母亲打电话来,急切地问我在哪里。她报了一个地名让我赶紧过去。
我才迷迷糊糊地打了辆车,赶到了目的地。
推门而入,闪光灯瞬间将我打懵,抬头在百平米的大厅内看到挂在墙上的巨大条幅——陈伟先生的画展。
我被人群蜂拥着推到一幅画的面前,一瞬间心又被击碎。
那幅画上,是我的女孩微笑着坐在河水的中央,微俯着身子,黑发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远山的云彩和风那么真切地在我眼前轻轻晃动。
而画的右下角是一行小字——瀑布,于2007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