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算是流年不遇,还是桃花烂漫?不过总算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梧州。
路上他说他叫祁伽北,家中乃名门望族,因不愿继承家业所以溜出家门在外游历。此番北行却是为了回到阙阳,看望多年未见的双亲。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暂且信了。
夜色正浓,我也无心与他理论今日“借马”一事的荒唐。在城中随意找了间客栈就算住下了。
翌日,天光破晓。
我原是想早些赶路,尽早到达阙阳,不料一推门就和昨日共马的男子打了个照面。他眉眼带笑,素衣白裳,腰间别着一只碧玉短笛,倒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样子。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匆匆从他身边走过,他却默不作声的跟着我下了楼。
我方坐在大堂的长凳上,他便撩袍坐在我对面;我起身迈出客栈,他亦如影随形般跟着出来了。梧州城内尽是深巷胡同,为了甩掉他,好一顿绕弯之后,我才意识到了一点: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只好拖着狂奔之后疲惫的身体在深巷胡乱穿行,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了一户人家的台阶上。
我暗自生着闷气,用脚碾着墙脚的一片青苔。
“口渴么?吃个桃?”
我抬头看向来人,眼眶里包着的泪险些掉了下来,心中委屈不已,喊道:“都是你!莫名其妙,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招惹我?”
祁伽北的语气变得温柔无比,看着我道,“我不是说了么,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我忽地站起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桃子狠狠咬了一口,喊道,“我管你什么故人旧人,你以后别再跟着我了,后会无期。”
他不怒反笑,眉眼里满是柔光。我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咳咳……回客栈的路在这边……”那嗓音里有掩不住的笑意。
我尴尬的抬头望天,正巧墙头一只黄雀悠悠啼啭,我指了指它,“那个……我这不是想看看这是只什么鸟嘛,我怎么会不知道路,不用你多嘴……”
他恍然大悟,又眉头一锁,“那确实是在下多嘴了,只不过那墙头上可不是只鸟,是只呆头鹅。”
知道他指桑骂槐,无奈人在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只好厚着脸道,“好了,你快带路吧。”
……
出了错杂的巷子胡同,我才有了几分底气,又和他斗起了嘴来,好把心中的不痛快宣泄个干净。
突然一人猛地推了我一把,我猝不及防的倒在了祁伽北怀里。
他笑着扶起我,“方才还与我贫嘴贫得不死不休呢,怎地如今又急着投怀送抱了?”
我不及与他还嘴,慌忙站定,扭过头去寻那推了我的人。
只见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男子带着一行小厮在街上闲逛,做派嚣张,路人皆唯恐避之而不及。
我气不打一处来,想来就是这人了。心里正欲给他点颜色看看,祁伽北拉住了我,“算了,别跟去凑热闹,熟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呢……”
我连忙争辩:“我哪里是凑热闹,分明是他的下人先推的我,我只是讨个说法而已,你胆子小别拉着我!”
说话间,那恶霸正调戏着街边一个卖身的少女,那女孩被他连连跪拜求饶,模样凄惨,路上行人众多却没人理会。我义愤填膺的冲了出去,站在那恶霸面前时才想起今日没带软剑出门。
那恶霸满脸油光,张嘴就是两颗金牙,“哟……这妞长得蛮标致的嘛,怎么了?可是爱慕本少,本少倒不介意与你一度春宵,哈哈……”
我正是不知所措,只好责怪自己没脑子,竟如此莽撞。
“我介意。”祁伽北修长的身躯挡在了我面前,莫名令我冷静了下来。
他用只有我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蠢……”
“你不是会武功吗?这里交给你了。”我低声道。
“小子,别自不量力,你一个人还想在我的手下抢姑娘?快给我打。”那恶霸说罢踹了身边的小厮一脚。
祁伽北手若拂风,轻易卸掉小厮拳头上的力量,顺势而上,扣住他肩膀向后一转,听得“啪嗒”一声,手臂竟被扭断。其他几个小厮见了便不敢向前,那恶霸怒火中烧,挨个儿踹了一脚。
小厮们面带拼死之色,一股脑的冲了上来。他步法未乱,灵活的躲过他们的攻击,借势一手提起一人扔了过去,众人应声而倒,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叫唤了起来。
那恶霸见了这阵仗,慌忙跑了个没影。
祁伽北掸掸袍角,缓步走来,笑得一脸云淡风轻,“走吧,该回去了。”
我倒是笑了,真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小姐救了玉秀,玉秀愿以身为报。”路边卖身的少女突然跪在地上喊道。
我一时心软,连忙伸手去扶,“姑娘你不必这样,快些请起,我可送你些银两给你,你好生回家去罢。”
“玉秀父母双亡,已是孤身一人。玉秀怎敢要小姐的银两,只求到小姐府上为奴为婢以报您的大恩……”
我为难的看向祁伽北,他笑了笑道:“你自己决定。”
“我不是什么小姐,我还得赶路呢……”
“玉秀不怕苦,只要小姐肯收留玉秀,玉秀什么都愿意做。”
听着她苦苦哀求实在不忍,我只好作罢,“好,我答应你。”
带着玉秀姑娘回客栈就在大堂点了许多菜,吃饭时在我好生劝慰之下才敢与我同坐。她虽头发凌乱、粗布麻衣,模样倒是算是清秀的。
饭后我带她回房,掩上了门。
“你是叫玉秀么?多大了?”
她低着头回道“玉秀十六,过了中秋就十七了。”
“十六啊,我年长你两岁呢。我也不是什么小姐,你叫我络月便可,你若喜欢还可叫我一声姐姐呢。”我边说边笑着给她斟茶。
她忽然抱拳低声唤道,“络月姑娘,属下玉秀奉元门主之命,护送络月姑娘前往阙阳。”
“什么?”我斟茶的手一顿。“是元大哥派你来的?”
“正是。”
“不过才一两日,他还真是……你可知此上阙阳的目的?”既然如此,就得好好问清楚。
“属下知道。”她毕恭毕敬答道。
我捏着茶杯看着她,“这样,你就继续做刚才那个被我救下的孤女罢了。”
她颔首称是,又复方才温婉胆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