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悄悄从大船旁边划过,随后划向了流冰岛。
岛上已是一片凄凉的状态,姑娘们大多被送往京城。仅留下了数得过来的几个武功稍微好些的弟子陪同,这是她们土生土长的地方,哪怕寡不敌众,也要弄死几个。
平日里流冰岛便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未曾想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犯,已经让蓝嫣儿忍无可忍。
蓝嫣儿站在河边眺望,眺望着大的离奇的烟雾。
萌萌说道:“岛主,鱼儿已经快抵挡不住了。”
蓝嫣儿听后沉默不语。
这些鱼儿从祖师祖辈就存在着,也面临着生老病死的改革换代。如今,鱼儿们就要在自己的手中悉数被毁。
萌萌继续说道:“我们要不要趁机伏击他们?”
“不,”蓝嫣儿轻声道,“人群中总有一些无辜之人,即使他们想把我们赶尽杀绝,我们也不能因此铸成大错。”
“就让他们这样耗着吗?”
“就让他们耗着吧。耗不死,才有资格跟我一决高下。”
河面的雾越来越大,站在船头不见船尾,各自说话也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船头船尾负责撒药粉的兄弟丝毫没有闲着,水里时不时有东西游过,甚是恐怖。
欧阳乐就那么看着河面,看着面前似动非动的船只。早知道云沙河这一关就这么难过,他就不用那么积极参与商讨了。
生怕自己错过任何情报一般,每次攻岛商议他都要旁听。
如今困在这团团大雾中,他反而轻松不少。
凌风高高举起右手,张开手指,抬头仰望,由指缝里观察雾的密度,而后冷冷一笑。似又想起什么,不禁说道:“不知道这雾里有没有毒?”
众人齐刷刷的盯着他,有一瞬间的诧异,后又松了一口气,目前看来是没有。
呆呆不是没有劝过蓝嫣儿,把来犯的人全部毒死喂鱼,鱼儿该有多高兴。她却不舍,只因那船上有欧阳乐。
欧阳萧在一边气得直跺脚,口中愤愤的说道:“这个该死的欧阳乐,等他到了我第一个弄他!”
蓝嫣儿摸了摸他的脑袋,微微一笑。她道:“上一次来犯流冰岛为首的人是你父亲,这一次是你哥哥。如果这一次我们打跑了他们,下一次会不会就是你了?”
欧阳萧内心不快,说道:“师父,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在船上就把他们弄死,绝对不会让他们踏入岛中半步。”
“只是,人在江湖,有时尽是身不由己。我想乐儿应该跟你想的一样,只是寡不敌众,即使动起手来也没有胜算的把握。你听好,只要在河边看到他们的船只,立刻回龙蛇窟待命。龙大人它们不能没有你!”
最后一句蓝嫣儿说得很重。以前应对武林那帮喽啰并没有用上龙大人它们,如今它们可以并肩作战了,她却不放心让它们加入。
小蛇们那细长的身形,哪够狠心的敌人一刀砍的。想着竟有些心疼,以后,怕是再也不能朝夕相处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河面上的雾气开始慢慢散开,而水面上寒气加重,冰块逐渐形成。船只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咯吱”地声响,船冲撞过的地方,如同一面完整的镜子被摔坏,破裂开来。一片一片的冰块散落在船尾,瞬时又与其他冰块凝结在一起,继而又拼成了完整的镜子,没有任何破绽。
没有了大雾的牵绊,纤纤一眼便认出了流冰岛的方向所在。她兴奋的大力一指,喊道:“去那边!”
掌舵手听罢一个急转弯,破冰而去。
转眼,已到亥时,船只行动不便,两旁的人儿人手一只船桨用来砸冰。奈何冰块已有半尺之厚,依他们那点内力还不能将冰敲碎。
也罢,既然行驶不前,索性停下就地小憩。
孟紫青拧开水壶喝了口水,一天下来,虽说没有劳动多少,单凭那焦急的情绪就已经让他筋疲力尽。加上平日里山珍海味吃惯了,这啃了一顿的硬馍居然有些消化不良,现时竟一点不饿。
许是没有胃口干吃这东西,只管想念家中厨子做的红烧肉就好了。
司马空就着月光吃着干饼,上面粘有芝麻,道士穷极一生,这点干饼还算是美味。
蓝羽见划桨的兄弟个个捶胳膊敲腿,想来也是累坏了。便说道:“大家找个地方休息吧,这冰冻这么厚,我们实在没有办法过河。”
紫衣和纤纤都是流冰岛出去的弟子,云沙河夜晚寒气重,这点他们都是知道的。亥时的气温已然有些让功力稍浅的人招架不住,披风大袄便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欧阳乐拉拢了蓝影生和凌风,凌天凯也在旁听,他轻声说道:“云沙河三里以内所有东西都会被瞬结成冰,我看我们就不要就寝了,就地打坐运行内功蓄发温度吧。”
已被冻得嘴唇发白的凌风哆嗦着身体说了一句:“你总算说了一句有用的话,没有白费你在流冰岛这五年的付出。”说着盘腿而坐,运起气来。
蓝影生收起装酷的扇子,也瞬即坐下。
御林山庄与飞天帮的人并排而坐,团团运功,霎时觉得温暖许多。
已就着棉袄躺下或者蜷缩的其他门派弟子见状,也纷纷盘坐,各自运功。
与云沙河不一样,龙蛇窟里此时正是温暖如阳,似春暖花开的朝气,洋洋洒洒在蛇儿们身上。
已经在石床上入眠的欧阳萧,忽地感觉身上有东西爬过,睁眼便看到龙大人与他齐头而卧,见他醒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
欧阳萧把一个比他大腿还粗的巨蛇楼在怀里,口中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了我们未来几天要面对的事情?”
龙大人无动于衷,像是默认。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再说了,我们不是已经有逃生通道了吗?如果我抵挡不住敌人,你就带着它们走,找个安全的地方安家……”
没等他说完,龙大人便裹起了他的身体,像正常两个人的拥抱,那样亲密。
“咯咯咯!”
欧阳萧被它碰到痒处,时不时的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
其他蛇儿见状,纷纷爬向石床,与欧阳萧逗乐。
云沙河上,船底已被冰块渲染,船上的水雾也已凝结成霜。有人被冻得抱着身体瑟瑟发抖,有人用力搓着双手,还有人互相挤在一起取暖。
放眼望去,所有被雾气侵染过的东西,皆是白花花的一片。若是大家伙再不想办法解冻,怕是要有人命丧于此了。
众人中,唯有一队人没有受此侵扰,那就是何叶他们。
何叶一行人云淡风轻的坐靠在木板上,看着这些即将被冻死的人,顿感人心大快。
孟紫青看向何叶,不禁问道:“何姑娘为何如此淡定?”
何叶盯着他那白胡子白眉毛看了看,不觉好笑,她忍住内心感受漫不经心的说了句:“我有药。”
司马空听罢吼了起来:“有药为何不给我们大家伙分了?”
何叶冷冷的说道:“我就不爱听你说话,有事求人也不做的像样一点。姑奶奶又不欠你的,为何要与你分享?再说了,我的药只够我们自己人服用的,没有你的份。”
“你!”司马空像是突然看透她的心思,愤愤不平的说道:“我看,你就是来看热闹的,压根没想过和我们并肩作战!”
“哈哈!”何叶放声一笑,回道:“你说对了,我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你说对不对欧阳哥哥?”
欧阳乐斜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不打听清楚就贸然过河,本来就是你们自不量力,干嘛还想要外人的帮助?难道你不知道一切要靠自己吗?我就是靠自己,靠自己才能死不了。”
何叶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司马空已被她气得拳头紧握。
长老怪人死死的盯着何叶,何叶下意识的移开视线,不再说话。
见欧阳乐用心打坐,她走到欧阳乐身边蹲下仔细的打量他。这个模样,果然是永远看不够的。光看一眼压根不解馋,恨不得,再捏一下,亲一下,抱一下,那样就太高兴了。
想着想着自己就“咯咯”地笑出声来。
“你鬼上身了?”
何叶被他的突然说话吓了一跳,随即回道:“你上身了!”
凌天凯闭目养神,说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这寒气越来越重,怕是有人会受不住。”
话音刚落,就有人身体僵硬倒在了甲板上。再试他鼻息,已然断了气。
有人倒下,自然会有人恐慌。
路凡走近一脚将尸体踢下了船,尸体被踢出五米开外。说来,这尸体也够硬,竟然将他脚硌得生疼。见他不经意间脚背扭了扭,纤纤便看出了他的痛楚。
纤纤在流冰岛修习过抗寒内功,自是不怕寒气入体。只是苦了路凡了,一直在她旁边发抖,她却束手无策。
她本以为过河很容易,河上那点机关压根难不住她,未曾想偌大的雾就已经让她迷失了,瞬时觉得此时的她毫无用处。
转眼,又到丑时。
内力不足的人陆续倒下,剩下的人更感到惶恐不安。这一夜,谁也没了梦周公的兴致。
尽感周围满是恐惧而绕,昏暗的河面,凄凉的月光,还有一望无际的远方,都看不到一点生机。
有人倒下,有人无奈。
何叶看到唉声叹气的各位掌门,最终妥协,她说道:“好吧好吧,就把药拿出来分了好了。”
“小姐。”小布有些不乐意,“一颗药的药效只有一个时辰,这若是分了,我们就没有了。”
“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在我面前死去啊。我见不得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分了吧,拣那些快死了的人分。”
听到何叶要分药给大家,司马空也伸手上前讨要。
何叶说道:“你还活着呐!不需要!”
给身体虚弱的人一人分了两颗,分到最后,瓶子里空空如也。
何叶说道:“药已经没有了,过了丑时以后,我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挨过寅时,就可以放心了。天亮以后,冰自然会化。”
于是,所有人都在盼着天亮。
欧阳乐用非常鄙夷的语气说道:“浪费,就算丑时过了,也有人活不过寅时。”
何叶嘟囔着嘴,敢情她的好心并没有赢得欧阳乐的好感。
蓝影生道:“都好生歇着吧,别浪费了最后几个可以思考人生的时辰。”
说到这,有些意志薄弱的人开始动摇。
“帮主,我们回去吧!”
“庄主,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还没有妻儿,不能为爹娘尽孝了!”
听到这哭丧的声音,让路凡气不打一处来。只要听到自家手下说泄气话,他就拔剑相向,杀一儆百。
有些不甘的属下更是跳下船企图逃跑,哪曾想河面机关被激发,数把利箭飞出,直奔逃跑者脑门。霎那间,尸横遍野,余下的人再不敢动弹。
“跑吧!跑!”路凡怒吼着,“没出息!这点困难就扛不住了?”
司马空冲自家门人喊道:“诸位,只要灭了流冰岛,平了这云沙河,我司马空定为你们招妻纳妾,抢也要给你们抢个女人!”
“好!”
司马空的一番话让小道士们士气重燃,蓄势待发。
蓝羽也起身说话鼓舞士气:“兄弟们,这次若是凯旋而归,每人赏金五十两,游玩七日!所有银两开销都算我的!”
朱玉站在蓝羽身后默默点头。
“帮主威武!”
成效是有的,激情是有的,欲望也是有的。
待火红的朝霞出现的时候,冰面上开始冒雾气。看来,即使冰块融化,他们也不能立马上岛。这邪气的大雾,说来就来,不留余地。
经过一夜的磨练,船上的人损失小半。昨日人头济济的现象,已不复存在。
太阳升起,冰块融化,尸体沉没入河,鱼儿们蜂拥而上,即使是死人也教它们啃得热乎。
水面上,泛出血红印迹,船手们赶紧拿出药粉撒进河里。
蓝羽看向纤纤,问道:“纤纤姑娘,可还记得该往哪个方向走?”
纤纤闭眼沉思,幽幽的说道:“若是感觉没错,应该是正前方。”
掌舵的跟着纤纤所指的方向移动船只,缓缓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