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带他看一看自己的藏书,一开门,门口是一个简约的布艺沙发,靠墙是一个倾斜不规则方格的书柜,若说大多数书柜都是一板一眼、方方正正的。
意婉拿了一本诗集:“我想如果书站着的话,也应该会是累的,不如让它们斜躺着休息,只有翻开的时候再把它们叫醒,也算是很好的事情了。”
文挥呵呵一笑:“那要是躺在最上面的还好些,躺在最下面的怕是时间久了,也练出胸口碎大石的本事了。还有,你这书柜,男男女女分的听清楚啊!”
意婉忍俊不住:“书,也分男女么?”
“连太上老君的紫金红葫芦都分,书为什么不能分?”他随手拿了一本书:“你看这本书高大英俊,臂膀健硕,一看就是男的。”这本书封面的确好看。
意婉接了过来,见是一本《菜谱》:“难怪现在男的都会做菜,做家务,原来这一类的书都是男性专属。那那本书是女的呢?”
文挥看了一会儿,拿出一本书《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地方》:“这本书应该是女的了。”
“看你选了半天的样子,这本书也算是万绿之中一点红了。”她叹了一口气:“难怪风水大师说我这书房阳气太重,我当时问他,人家只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原来是为此。”
文挥哈哈一笑:“如果你嫌书房阳气太重的话,不如摆放些花儿,岂不是很好。你看啊,书桌上摆一盆文竹,窗台上摆上一盆君子兰……只是别摆那些因浓妆艳抹而香气太重的花就好。”
意婉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开始的时候总觉得想笑,只是越发为他的专注而痴迷,情不自禁把他说的话记下,有遗漏的地方,她会再问他一遍,他自然也是不厌其烦的讲解。文挥想起刚才他拿起的那本书的名字,想着自己的话有些初衷也只是玩笑,可她依然如此专注在听。她总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她的一颦一笑,哪怕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他都能感受到和自己有关,是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地方。
等他说完了,她方才说:“我给你念一首诗吧!”
“《镜中》
张枣?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涩。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文挥听她念完,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的不辞而别而深深懊悔,可这些又都是过去的事,想这三年来,她的心里,说不出的苦才是真的苦,他听着心里隐隐作痛,可还强忍着笑:“这首诗很好,难怪,难怪你要念给我听。”
意婉见他如此的镇定,可是笑容还是出卖了他,她不想触碰他心中痛楚,她只是想告诉他自己真实所想,看到他的样子,自己还是有些后悔,不该借这首诗来说出自己的心情,还好,这是书房,没有梅花,也没有南山。只有两个,两个心中装着太多情感、纠结的年轻人,两颗炙热的心,为之燃烧的血液,却又在脸庞强自压抑着。
他当然是听过这首诗:“不如我对一首我曾经写过的诗吧,虽然,不及张枣先生的诗精彩,不过你喜欢就好。”
她心中想着:“是为我写的诗么?”
“
我想你,不过是隔着一条唐河的距离
正如初逢的时候
我在河的这头,你在河的那头
我想你,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
体会这杯茶的浓烈
然后斩断那飘渺的芬芳
是的,我想你
想你该也是穿着碎花的裙子
在寂寥的街头
想你是摘下那云朵的洁白
裁剪出这世间仅有的霓裳
然后为你披上
想你,在河边,听你轻叹,叹那繁杂的心事
又将那琐碎的石头丢在河中
偏又抚弄这清澄的河水
一阵阵,拂过我的脸颊”
她听她读诗的时候声容并茂,又想着,在河边、在寂寥的街头,他,一个人,孤独的模样,想着想着,她的心越发的疼。
林文挥见她热泪盈眶,取了手帕为她擦拭泪水:“好好的,怎么哭了?”
她将他抱在怀里,泣不成声:“从今以后,无论是清冷的河边,还是寂寥的街头,我都陪着你,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你笑,我陪着你笑;你哭,我还是想让你笑!”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哪儿是想让我笑啊,成心让我陪着你哭不是?”
“我不管,我不管,人家都哭成这样了,你还说这样的话!”她锤了两下他的后背,以示警告。两个人贴的是如此的近,他感受到了她的心跳,那里传递着的是炙热的气息。他知道,此刻或许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就这么,享受这难得静谧,这世界的烟雨霎时也停了,繁杂的俗世,还在窗外,是啊,只听见炽热的呼吸和激烈的心跳。两个人心中的嫌隙,总算是随着这眼泪的洒落而释怀了。
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意婉头靠着文挥的肩膀,拿着一本诗集,选了一些自己心宜的文章,朗读起来,她读到煞有兴致的时候,偶尔停顿一下,扬起脖子瞧着一眼坐在身边,这个心爱的人。只是一眼,便又开始用心描述这诗情画意的世界。
他还是有些困了,不住打着哈欠,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坐着睡着还是比较容易醒的,等他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一件意婉的衣服,他看了看手机,已然凌晨四点多,正是霜降节气。他拿着意婉的衣服,出了书房,见三楼的灯亮着,便又缓缓上了楼,是的,她在露台上,孤零零地。
他缓缓走过去,为她披上衣服:“今天是霜降了,你知道霜降是什么意思么?”
意婉欲言又止。
“霜降是秋季最后一个节气,也意味着冬天的开始。这些都不是重点。记得,多穿衣服,别着凉!”
意婉只感觉一股暖流在周身游走,嗯了一声:“我搬进这里已经几个月了,可没有正经地看过一次日出。”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叫醒我,才说过的话就忘了?”
她脸一红:“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所以还是开了灯。”
他欣喜若狂的样子,指着东方:“看,太阳出来了!”
她一扭脸,夜色还深,太阳自然是没有出来。
他哈哈地笑,她当然生气,才要“撒泼”,他适时地掷出了杀手锏:“你刚说过的啊!我笑,你要陪着我笑的。”
她才举起的手放下,呵呵笑了起来。哪知文挥这次早有预谋,竟笑个不停,她无奈跟着笑,直笑得捂着腮帮子:“停、停、停!再笑非得出了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