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的时候,米琪朗声开口,“向先生,这温泉如何?”。向翎礼貌回应,“确实不错,不知道季小姐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不用你管。”季筱虞懒洋洋地瘫在池子里,满不在乎地说道。
米琪轻拭着额头的细汗,优雅而又华媚,“向先生很关心我们筱虞嘛。”
“刚刚还说我没胸来着,这会儿又和我套近乎了……”季筱虞鄙视地瞥了她一眼。听了这话,米琪缓缓看向这里,笑意盈盈,目若秋水,一股无形杀气逼近季筱虞,她立刻附上一句“不过算了,刚才我也不对。”
“没什么,关心朋友而已,况且季小姐做事是挺让人担心的。”向翎悠悠回答。
“我才不需要别人担心!什么事我自己做不好!?”向翎的话再次惹恼了她,像一只张牙舞爪炸了毛的猫。
“那不会做菜算吗?不会洗衣服算吗?丢三落四算吗?梦游之后找不到房间……”其实向翎的音色是极富磁性的,有一种高贵优雅的金属质感,真实语气中透露着他高傲、自信、果决的性格,只是和季筱虞说话时不愿意认真说,觉得她太任性,太计较只会带来反效果,所以声音一般都很低沉,听不大出来。可是这次他一时兴起想要好好驳她一驳,不能再助长她的脾气了。
“够了!!!我什么都不会做碍着你了吗?干嘛管这么多?!”季筱虞立马火冒三丈,她本来就很生他的气,他这样挑衅式的反驳她更生气。甚至气的有些鼻子发酸,眼眶发红。
“能不能不要再无理取闹下去,这样的行为很幼稚……”“我就无理取闹怎么了,我幼稚关你什么事?”“季筱虞!”“向翎!”……………
终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一些人目瞪口呆——这活像两口子吵架啊,而米琪和峪风则是静观其变。
“啪”的一声,灯全灭了,整个旅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柔柔第一个害怕地哭叫起来,“阿准,你在哪儿,我什么都看不见了……”离她近些的岭雪靠过来抱住她,轻声安慰着她,米琪倒是十分镇定,“可能是总闸出了问题,男生们派个人去看看吧。”
“我去吧。”田准自告奋勇,“柔柔你别怕,一会灯就亮了,我们大家都在呢。”说着站起身围上浴巾离开了。
季筱虞缩在水池一角,心里毛毛的,赶紧再往水里深入一点,刚刚斗嘴火气未消就突然停电了,吓了一跳,季筱虞没事做就喜欢看看恐怖片神马的,四周黑漆麻乌的,此刻她惶惶不安起来,像只机警的兔子观察着四周,就怕什么一下蹦出来…………
泡着泡着,季筱虞的脑袋开始昏昏沉沉起来,池水很热,她也很热,整个人都像微波炉里的巧克力快被融化掉了,四肢软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意识逐渐随着汗流掉,眼前灰蒙蒙一片,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尼玛,这温泉怎么越泡越累…………
“滋溜”细微一声水花响动,这边没人在意到,毕竟随便谁动一下就会有水声。
那头向翎却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丝声响,沉着声问:“什么声音?”
米琪相当冷静,“不是我。”岭雪也急忙回答:“也不是我们啊。”也就是说……“喂,季筱虞,你在哪儿?”岭雪喊着,没有人回应,她慌张起来,“回个话啊,喂!季筱虞……”
“她不会是泡晕了吧,如果再滑进水池就麻烦了……”米琪说着,现下基本没有光线,什么都看不见,而且刚才大家都是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泡的,没人注意其他人的位置,这浴池面积还挺大,水还是流动的,要找到她很不简单…………正当米琪细细思量的时候,随着“嘭”撞击的一声,墙板轰然倒塌,一抹颀长优雅的身影缓缓靠近,从容自若地淡淡说道:“大家不要随便乱动,我大概能看清你们的位置,不会碰到你们,我来找她。”接着下了水,一步一步专心地在微烫的水里寻找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细腻的汗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淌下来,滴进池水里,他的眉间皱痕越来越深,牙关越咬越紧,比起温泉带来的闷热,焦急与不安更是灼烧着他的身心,忽然他的手碰触到一片细滑的肌肤,他一把抱起沉在水底的她,快速离开了浴池。
在黑暗的冲澡间里,她平躺在拼起来的椅子上,身上一丝不着,他接起水管把凉水浇在她滚烫的身上帮她降温,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可以感觉到她如风雨中摇曳的烛火般虚弱的呼吸,他撩开她额前湿腻的头发,极轻极柔地抚过她火般灼烫的脸颊,皮肤因为高温而格外娇嫩酥滑,吹弹可破,若此刻能得见必是粉腻似二月桃瓣,莹彻如塞北初雪。可向翎却只顾着自责,她定是在气急之下心跳加速,加快了血流,本来就疲劳的不行,再加上体质差,泡久了不晕才怪……当时不惹她生气就好了,她一定气坏了吧……
突然,他想起她在水底呆了很久,肯定缺氧了,还喝了不少水,难怪气息微弱。没有任何犹豫地,他覆上她的唇给她做人工呼吸,接着帮她翻身,轻拍着她的背部,让她把水吐出来…………
灯又亮了,他给她披上一条干浴巾,其他人也都来了…………
第二天早上,季筱虞悠悠转醒,扶着额艰难坐起身,“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完全搞不清状况。“昨晚你泡晕了差点没淹死,是向翎救了你……”峪风靠在木质窗台上看书,给她解释道。“哎,等会,向翎怎么救的我?”季筱虞打断他。“额,把你捞了起来,给你做了急救,很简单的事情……”“很不简单,再详细点……”………………
向翎正端雅从稳地细品香茗,橡木门就“咣”的被重重拉开,连茶水表面荡起了微微的涟漪,向翎则是如泰山般岿然不动。“你什么都看到了吧!”季筱虞一大早又大动肝火,气呼呼地问。“没有,停电了。”向翎如常一般从容不迫,“坐下来喝杯茶吧,生气只会伤害身体。”
“把我捞起来之后,大家赶到之前,对我做了什么,你最好说实话!”
向翎侧首看着她,眼神澄澈,像露珠,像水晶,更像晴朗的夜空,“你不相信我吗?”
季筱虞怔住,一时语塞,于是默默地坐下来,过了一会很忸怩地挤出一句“谢谢你。”向翎顿住,唇边笑意浅浅,“不客气。”
米琪施施然走进来,看见季筱虞有些惊讶,“你醒了?没哪里不舒服吧?你应该好好向向先生道个谢,那块墙板虽说是坑爹的塑胶材质,厚度还是有的,向先生,你的脚真的没事吗?”“多虑了,我很好。”
“他用不着担心,跆拳道黑带,耐打着呢。”季筱虞不以为然。
“旅馆主人居然没要我们赔钱,估计是听说了你差点淹死的事,还送我们一次免费泡温泉的机会,不过是露天混浴。”米琪微笑着说。
“混浴,开什么玩笑?”季筱虞大吃一惊,“你们好好玩吧,我就不奉陪了。”
米琪拽住季筱虞,嘴角微笑愈加神秘,“所以我们女生秘密制定了计划。”“什么计划?”…………
一行人沿着密林深处弯弯曲曲的石子小路走着,木屐踏在雨后清净的路上,发出“叩,叩”的清脆声响,在一处芳草如茵,红叶飘飞的池边停了下来。
大家各自宽衣解带,神色淡定,原来里面都是泳装,接着每个人都大大方方地下了水。
大家都在欢笑着,吵闹着,除了季筱虞、向翎和米琪,米琪属于【不鸣则已,一鸣必得惊人】的类型,向翎天生不爱说话,季筱虞则是心情难得地平静,凝神望着四周静雅如画的景色,枫叶之彩仿若朱砂泼笔,纯金点染,若是落到铺青迭翠的池边,会发现是何等奇妙的画面,红情绿意,相偎相依…………
“因为这里泉温水暖,所以岸边的草地枯萎得要比别处慢一些,而参天古木接触高山寒流,所以树叶尽早褪去绿色。”向翎看着她静静出神的模样,似是通了她的心意,为她细心解说。
季筱虞听见身旁人低沉细腻的言语,猛地一怔,随即“哼“了一声坚决地别过头不理睬他。
大家说说笑笑时间也渐渐流逝,季筱虞在水雾缭绕的池子里脸色渐渐变得一片潮红,头又轻微地眩晕起来,就在她摇摇摆摆,忍不住要扑进水里的时候,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这双手不似北柳纤细柔长、莹润如玉,连女人都不禁生妒,而是骨节清晰分明,手指极为修长俊秀,却暗含内劲,颇有大局尽在掌握之中的凌然之气。
季筱虞慌忙推开他,一言不发,抱紧双臂,默然站起身上了岸,披上浴衣,神情冷漠,“大家玩得开心一点,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
…………………
峪风回来的时候,季筱虞坐在窗前迷茫地望着天边的如血残阳,暮色映着她苍白失色的面容,眼里碎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秋风瑟瑟,寒凉入骨,有几缕发丝凌乱地拂到脸上来,其景颇似“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心情不好吗?”峪风坐在一旁,温和问道。
“没什么。”季筱虞没有看他,只是淡然开口。
“总一个人承担所有是很累的。”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好了,不说了,下去吃晚饭吧,大家就等你了。”“不吃……”“各式寿司”“…………”“咖喱乌冬面。”“…………”峪风嘴角一弯,上大招!“铜锣烧。”
“说这么多干嘛,我只是腿坐麻了站不起来而已,还不快拉我一把!”季筱虞跪坐在榻榻米上无语地瞪着他…………
三文鱼刺身、南瓜番薯天妇罗、鲇鱼籽寿司、什锦乌冬锅、鳗鱼饭、日式年糕汤、炸猪排、厚蛋烧、大马哈鱼籽盖浇饭、日式茶碗蒸…………排列整齐而又美观,红橙黄绿,五色纷呈,阵阵浓郁的鲜香引人垂涎。众人食指大动,纷纷举起竹筷,学着日本人的礼节:“我开动了!”只有田准在角落里对着空空如也的荷包暗自神伤…………
季筱虞虽然是个如假包换的吃货,但是此刻却怎么也提不起食欲来,蹙眉捂着发闷的胸口,额角细汗****了青丝,小声喘息着,尽量不引人注意。
忽然地,一名穿着简式和服的侍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季筱虞回过头,努力控制自己做出不难受的表情,侍女对她甜甜地微笑,“这是某位先生叫我给你的。”
碧绿通透如翡翠的粥汤里,粳米绽成了朵朵嫩绿小巧的玉花儿,最别致的是那粥面上疏疏落落撒了一层胭脂红的丹桂花粒儿,低头微嗅,清爽透凉的独特气息与桂花馥郁甜馨的芬芳融和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
………………
那年情怯,至今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