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干什么？”
丁强硬撑着不肯认输，但声音不免颤抖起来，右臂连带着半边身体都僵硬起来，一动不敢动。
“只是告诫你一下，买东西有先来后到，璧连草是我先看上的。”
高子华没打算把他怎么样，狗仗人势而已，不值得自己动气。
把手松开，窟猿战鬼脱离身体被收回到化为一滴鲜血的聚鬼刀内。
丁强揉揉眼睛，他恍惚间看到高子华的手指变成一根根散发出森森寒意的利爪，可眨眼又变了回去，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吓的出现幻觉了。
从所剩不多的银两当中取出一百两，递给摊主，“这株璧连草我要了。”
“等等！”
丁强先向旁边挪了两步和高子华拉开距离，感到安全了一些，昂起头，语气恢复先前的高傲，“你说先来后到，这话也有道理，我便让你先买，不过东西始终是别人的，他不肯卖给你硬要卖给我，这就不能怪我了。”
他讥讽的看一眼高子华，向摊主说道：“我是肖家的药铺掌柜，这株璧连草我们肖家想要。”
流窜在西街的武者大多有些不畏权势的脾气，即使没有在这里也要装出来一点，否则会被人瞧不起。
丁强觉得不保险，又补充一句：“如果你肯卖给肖家，摊子上的东西我全要了，以后你有任何药材要卖也可以直接去肖家的药铺找我。”
说完他抱起双手，等着摊主将璧连草双手奉上。
“小兄弟还记不记得我？前天晚上是你替我治好的蛇毒。”伍立天眉开眼笑，总算找到自己的恩人了，“前天晚上你可不是现在的声音，天又黑，没看清相貌，到现在才认出来。”
高子华被他说的一愣，仔细回想下，镖师的声音确实和面前的摊主一样。
他当时又累又饿，从山谷狂奔到前波城，呼呼直喘粗气，声音当然会变。
轻笑一声，前天才做过“买卖”，两人见了面竟然险些没认出来。
“只是小事而已。”
伍立天直摇头，面色严肃，“在小兄弟眼里是件小事，对我来说可不是小事，你是救了我一命。”
回去之后他问过镖局的医师，咬中的不是一般的毒蛇，毒素看似不强，实际上是隐匿在体内，一旦爆发便无法救治，而且这种蛇毒很难除尽，往往会留下些后遗症。
腿对武者来说是重中之重，断了腿的武者和废人无异，即使是瘸了一条腿，实力也会降低近半，这对伍立天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的蛇毒很难治吗？”
“哪里难治，说难治的都是庸医。”
鬼先生的语气很平淡，但高子华不相信，对方和自己素不相识，何必要这般恭维自己。
“是对药鬼来说不难治吧？”
鬼先生冷哼一声，不理会他。
“我以为是普通的毒蛇，只给了十两银子，现在想想都觉得脸红。”
伍立天的脸真的刷一下就红了，像变戏法一样，看的高子华目瞪口呆。
“小兄弟再这么看我，我可真要无地自容了。”伍立天苦笑。
丁强抱着双手昂头看天，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答话，反而是根高子华有说有笑，一会儿恩人一会儿银子的，他渐渐听出不对来，连忙低下头追问：“璧连草你到底卖给谁？”
“卖什么，不卖了。”
伍立天不耐烦的挥挥手，这个人对小兄弟冷嘲热讽的，肯定不是个好东西。肖家又如何，不过是在前波城内逞逞威风，自己还怕他们？
看着高子华，他脸上立刻堆起笑容，“璧连草和青石莲都送给小兄弟，这里的东西你随便挑，看上哪些尽管拿。”
丁强被气的脸色涨红，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根本是串通好来戏弄自己的，否则怎么会突然出现璧连草这样稀少的药材，又刚好被自己听到，跟自己争夺恰好是前些天结仇的高子华。
“只会耍些小聪明，不过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你，因为小聪明永远敌不过真正的权势。”
“再有两个月，不，只剩下一个多月了，你那漂亮姐姐的名声就会变得更坏，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流言传出去。”
丁强嘿嘿怪笑，目光对上高子华顿时打个寒战，扭头钻进人群之中，比见了猫的耗子逃的还快。
“嗞、嗞”
高子华捏紧拳头，并拢的五根手指互相摩擦，发出的却是如金属般的刺耳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脸上的狰狞一闪而逝，高子华将怒意深深的埋在心底，他不能容忍任何人玷污姐姐的名声，那样的事绝不会发生。
……
夜晚悄无声息，一片寂静，天空中见不到半点光亮，星光、月光都被厚厚的乌云遮挡住，阴沉沉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院子里十分黑暗，看不到人影，只能听到一阵阵低沉的喘气声，粗重而凝滞，像是野兽的咆哮。
万丈高空上狂风呼啸不止，乌云渐渐散开，露出圆盘那么大小的一块，明亮的月光透过圆盘照亮一小片大地，院子恰好就在月光的笼罩之下。
一道人影立在院子中央，赤裸的上身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宽松的裤子紧紧黏在两条腿上，脚下一簇野草被汗水滋润的青翠欲滴。
裸露在外的肌肤透着细腻、光滑，一看就是未曾经历过真正的风雨，但在稚嫩的肌肤下一块块肌肉高高隆起，根根纤维诡异的虬结在一起，像是千年古树苍老的根系。
鬼先生虚无的身影漂浮在一侧，看着他缓缓开口：“还要再加吗？”
低沉的声音令高子华混沌的神智醒转过来，深深吸了口夜间冰凉的空气，嗓音嘶哑，“加！”
在他身体的另一侧放着三株青石莲，暗青色的药材有两株已经失去生机，叶茎枯萎，泛着淡淡的灰色。
这两株药材被鬼先生吸去了药力，淬炼体魄的药力此时正在高子华体内流淌，如同破坏一般的疯狂强化着他的身躯。
两株青石莲的药力相当于十颗固体丹，没有哪个敢一次性吞下十颗固体丹，那么做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不光身体承受不住，对药物本身也是极大的浪费，没有谁能将在短时间内吸收完十颗固体丹的药力，绝大部分都随着汗水流失了。
但是高子华敢！
身上虬结的肌肉和分开的五支上散发出的森森寒意显示出此时的他已不是普通人，被窟猿战鬼附体的他体魄也像妖兽一般强韧到恐怖，能够承受常人所无法承受的痛苦。
鬼先生的存在保证药力绝不会流失。
“药力越浓烈对体魄的改造就越强，一次性吸收两颗固体丹的药力，和两次分别吸收一颗固体丹的药力，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说给高子华听，鬼先生看着他长长的叹气，“有如此坚韧的毅力，即使没有璧连草也无需半年。”
“你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确定要再加一株青石莲？”他声音凝重的问道。
高子华想也没想，“加，我还能撑得住。”
虚无的身影陡然消失，第三株青石莲的叶茎上爬满灰色斑痕，失去生机。身影再一次出现，钻入高子华体内，浓烈的药力和他身体里尚未吸收的药力融合在一起。
十多颗固体丹的药力同时爆发，仿佛有一团火在他体内炙烤，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将他的身躯烧的千疮百孔。
火焰带来的是死亡，死亡之后一切痛苦尽消，可药力带来的是生机，体魄不断的被改造，痛苦也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绵绵不绝，永恒不息。
“呃……”
干涩的声音似乎将喉咙撕破，喘息声低沉，无尽的压抑重新回到院子中。
高子华半跪在地上，双手刺入土壤中，身躯颤抖的更加厉害。
胸口、腹部、后背、手臂……
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虬结在一起的肌肉猛烈的跳动，如拉紧后松开的弓弦，皮肤也随之荡起道道波纹，整个人显得无比诡异。
诡异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期间高子华再未发出半点声音。
大量汗水流出，他的体型几乎缩小了一圈，光滑的皮肤也变得十分干涩，覆盖在块块嶙峋凸起的肌肉上更显狰狞。肌肉个头不大，但是每一块都释放出强烈的野性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解除附体，高子华缓缓站起身来，看似柔弱的身躯给他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即使现在极度疲惫他的身躯也稳如山岳。
挥两下左臂，力量很强，几乎赶得上之前的右臂。
要知道他的右臂已经炼化全部的三道主经脉，单纯论力量比炼经十二级的武者也不弱。
给他冲击最强的是双腿，之前他的两条腿分别只炼化了一道主经脉，现在的力量是那时完全不能比的，爆炸般的力量让他觉得自己能跳到天上把月亮摘下来。
“现在的你加上窟猿战鬼虽然实力还是不如叶浩，但他想打败你也不容易，只要不贪功冒进，绝对能支撑半个时辰以上。”
鬼先生的身影静静漂浮在一侧，仿佛从来都没有动过，看他的目光充满赞赏，御鬼使从来都是永无畏惧、无论对敌人对自己都敢于下狠手的一群人，高子华很符合这样的要求。
“我要的是彻底打败他。”高子华声音更加嘶哑，像是累到在沙漠中即将被活活渴死的旅人。
“那也不难，等你用完青石莲后身体强度差不多能够使用璧连草，身如完璧、心体相连，做到这一点光是身体就有不弱于炼经十级的实力，甚至还会超过，加上窟猿战鬼，要胜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鬼先生嘿嘿一笑，对李正远等人的手他非常看不过眼，若不是没有身体，他早就动手教训这些人了。
高子华双眼明亮，道道精光闪过，抬头凝视着星空，眼底是无尽的恨意，“他们以为蒙住眼睛、捂上耳朵就能‘光明正大’的做任何事了？既然如此，我就让那光亮到蒙住眼睛也能看到，让声音响到捂上耳朵也能听见，让他们看清自己有多么肮脏！”
消瘦的身影站立在院子中央，像一根撑起天空的天柱，傲然挺拔，如磐石雕刻而成的身躯之下是无比的坚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