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清晨,东方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空气格外清新。
睿王府,院宇深处,一处庭院异常地安静。
寝房内,一股淡淡的安神香在空气中飘荡,萦绕,香气入鼻,让人感到分外地舒服和放松,但此时,寝房内的气压却特别地低沉,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东方魅面无表情坐于牙床之上,出神地望着对面的两个人,片刻,闭眼,揉了揉眉心,似在整理混乱的思绪,这才问道:“月娘,月娘还活着?”
“她是这么说得。”冷箫回道,“她的武功很高,而且头发全白,双眸血红,并且一直隐藏在莲妃娘娘曾住过的濯莲院?”东方魅似在询问冷箫冷笙,但更似在询问自己。
“是。”冷箫点了点头,脸上一片肃然,全无平日的吊儿郎当和自命风流。
东方魅的思绪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小殿下,你慢点儿跑。”
“小殿下,这是月儿给你做的衣衫,你可喜欢。”
“小殿下,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开开心心地,莲妃娘娘就会很开心。”
“小殿下,你快跑,去求皇后娘娘,只有她才能救莲妃娘娘,殿下,快跑啊!”
月娘扑倒在尘埃的身影,依然就在眼前,墨莲般的黑发,玉脂般的肌肤,闪亮如黑曜石的瞳眸,还有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如果她有绝世武功,又怎么回救不了娘,东方魅左思右想,月娘无论如何都无法和冷箫描绘的那个白发女子重合。
东方魅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是有人冒充月娘?可是她的目得又是什么?
“师兄可是怀疑白发女子所说的话?”冷笙突然问道。
东方魅蓦然抬头,看向冷笙,自己的这个师弟平日里虽然少言寡语,但观察力却绝佳,他的意见往往比冷箫的意见更为有用。
“我觉得她没撒谎,就她的武功,要想杀我和冷箫不是不可能,犯不着撒谎,而且她提起您的名字,眼睛中刹那流露的温情,绝不是可以装出来的。”
“可是……”东方魅沉吟道。
“如果师兄有什么疑问,倒大可以入宫,亲自去看看,王妃这两日的日子,也过得艰辛。”冷笙打断了东方魅的疑虑,沉声道。
“她怎么了?”东方魅急切地问道,脸上眼中更含着满满的关切之情
冷箫噗地一声,笑出了声,斜睨冷笙一眼,这小子何时变得说谎都不脸红了,她的日子过得艰辛,怕是她在皇宫,别人没法安生才对。
“到底怎么回事?”东方魅沉着一张俊脸,不悦地问道。
皇宫深处,草深花香的院子内,两个娇巧的丫头一左一右坐在破败的台阶上,以手托腮,哀怨地望着青白的天幕,不时地哀叹几声,试图增加几分悲情效果。
屋子内,一老一少,一丑一美,一坐一立,两个女人默默相视,气氛诡异异常。
“你是小殿下的妻子?”白发女子终于发问。
上官筠点点头。
沉默片刻,白发女子又问:“你爱他么?”
上官筠身体颤了一颤,爱他么?好像没想过,或许流云曾经爱过清风,但现在……,亮晶晶的眼睛转了几转,自动忽略这个问题。
“不爱他?”
上官筠的身体又颤了一颤,脖子挺地笔直,不知为何,就是不愿意摇头。
“那就是爱。”白发女子镇定地下了结论。
上官筠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诺诺道:“那个……。”
白发女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把上官筠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瞟了一眼上官筠手上的镯子,冷冷问道:“你和落日谷有什么渊源?”
落日谷?这女子竟然知道落日谷,上官筠的眼睛瞬间瞪大。
白发女子鄙夷地瞪了她一眼,显见得对她的少见多怪,颇为不以为然,又道:“璃月镯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上官筠的眼睛瞪得更大,纳纳道:“璃月镯是何物事?”这句话一出,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深深地吸了口气。
白发女子冷哼一声,道:“璃月镯的光辉又岂是破铜烂铁可以掩盖!”说着,双眸呈迷离色,僵硬的脸慢慢变得缓和。
破铜烂铁?也只有落日谷的人才会把黄金当成破铜烂铁,上官筠叹了口气,淡淡问道:“你是落日谷的人,对吧?”
“落日谷的人?”白发女子讷讷低语,血色的红瞳蒙上一层薄薄轻雾。
金黄色的太阳照在碧绿的草地上,成群的牛羊散落在草地的各个角落,美丽的少女挥着鞭儿,骑着花斑的豹子,在草原上驰骋。
在那里,狼和羊可以是朋友,狮子和猛虎可以嬉戏,在那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那里是天堂,那里是她的故乡。
“小月,好无聊啊!”那是她的小姐,落日谷的公主殿下丛莲。
“公主,要不我们出去玩几天?”那是天真无知的她。
“出去,去哪里?”公主的脸上染上一片嫣红,亮晶晶的眸子中满是好奇和向往。
“去谷外啊,听别人说啊!谷外的世界很有意思。”
“可是……。”
“我们偷偷得出去,再偷偷地回来,就你我的武功,绝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况还有璃月镯呢!”她信誓旦旦地道。
何况还有璃月镯呢?那时的她哪里知道,你的武功即使是天下第一,也只能保护住你的身体,但一个人最大的伤害却不是身体的伤害,而是你的内心。
蒙蒙细雨中,璃江的湖畔上,她们邂逅了不该遇到的人,为此,她们的小公主才走上了毁灭之路,而这一切全都是她一时的好奇造成的。
“不,我不是落日谷的人。”月娘一把扫落了桌上的茶碟,尖声喊道。
上官筠淡淡注视着悲痛欲绝的月娘,她的失控,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推断,是怎样的经历才让一个人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一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吧!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院落曾是东方魅的养母,莲妃娘娘所居之地,而您肯定是莲妃娘娘身边的亲信。”不顾月娘的失控,上官筠不急不徐地说道,从她一进入这个院子,就已经猜到了几分,这个院子虽然破败,可是每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就连院子内的甬道,铺得都是西域进口的暖玉,这天擎国内,曾经被宠到无以复加的妃子,正是这个莲妃。
月娘一瞬不瞬地望着上官筠,似在极力思考着什么,脸色忽青忽白变幻数次后,突然,扑通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