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的夕阳在帝都的上空缓缓西沉,天尽头的一抹残红渐渐暗淡,夜幕如期而至。燕京城内的百姓纷纷关门闭户,他们的脸上是深深的惶恐和唯恐殃及池鱼的谨慎,人们怎么会忘记,不过就在数日前,他们的兄弟姐妹或邻居朋友只不过是去紫宵广场凑个热闹,就再也没有回来,那一日,紫宵广场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在历史的洪流中,在政治的漩涡中,普通百姓的生命卑贱如蜉蝣,生死都不值一提,所以,他们只能小心地保护自己。
燕京的各大街道上,瞬间变得异常冷清,偶然穿梭过的军队铁蹄,犹如空旷的原野突然浮现的异动,让人觉得阴森恐怖,衬得死气沉沉的燕京城更加阴冷诡异。
紫宵广场和紫陌大道上,更是冷寂无声,虽然这里已经被彻底清洗过了,但那腐朽的血腥之气似乎仍然飘荡在空中,而那虚虚渺缈的冷风就如凄惨游荡的幽魂。
位于紫陌大街北侧的皇宫,此时灯火通明,人影浮动,朱红色的高墙上,哨岗林立,身披铠甲的弓箭手个个手拿长弓,目光炯炯地向四周扫视着,高墙外,一排排的铁甲兵手执银矛把整个皇宫围得水泄不通,皇宫南门的两尊龙头虎身的神兽冷然地傲视着远方,似对那些妄图进入皇宫的人无言的嘲讽。
突然,紫陌大街尽头的黑暗中,传来塔塔塔的声音,所有的人提高警惕,手握兵刃,翘首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就见黑暗中骤然出现点点火光,就如漆黑天幕中的点点繁星,而很快就有无数个黑影闪着亮向这边快速的移动,并且离皇宫越来越近。
“什么人,快点站住。”站在南门门楼上的禁军统领郭玉大声地喊到,但那些阴影移动的速度却越来越快,整个紫陌大街被震得轰隆隆作响,眼看那庞大的不明物体就要冲到皇宫外的禁区内。
呜!呜!呜!尖锐的哨声响起,这是一级防护预警,高墙上所有的弓箭手齐齐蹲下,手中的强弓被拉满,雪白的雕翎箭搁在了紧绷的弓弦上,越来越多的松子油火把被点燃,而在宫墙外巡视的骑兵团听到号令,个个挥动手中的马鞭,策马向南门飞奔。
当那批黑色不名物刚刚踏入皇宫禁区的那一刹那,郭玉挥动手中的令旗,大声喊道:“射!”
嗖!嗖!如飞蝗般密集的利箭铺天盖地射向目标物。
中箭的目标物发出哞哞的惨叫,疯了般向前冲去,闯入了被火把照得亮若白昼的城墙下。
“牛,是牛。”不知道是哪个人喊了一嗓子,皇城内外所有人的眼睛瞬间都瞪地溜圆。
只见上千只牛狂风暴雨般纷沓而止,它们个个双眸充血,横冲直撞,状似疯狂,而每只牛的尾巴上均绑着一根长长的火柱,应该是被沾了油的麻绳之类的东东。
皇城上的禁军统领郭玉顿时满脸黑线,一边指挥着手下的人对付那群疯牛,一边遣人快速回宫向墨离汇报,自古以来,很多战役都是以兽军作为先遣部队,是否这队庞大的疯牛阵之后,还会有别的进攻,现在谁也不知晓,所以,务必要先通知墨王爷,以不变应万变。
就在郭玉心神不宁之际,正前方墨黑色的天,突然慢慢泛青,并开始发白,郭玉心下一凛,紫色的面皮也开始泛白,难道东方魅竟然攻到城里了么?
四匹快马自皇宫内的不同方向飞奔而来,很快停到皇宫南门的城楼下,马上的人飞身下马,蹭蹭奔上城楼,高声回道:“燕京南门有人纵火。”
“北门有人纵火。”
“西门有人纵火。”
“东门有人纵火。”
郭玉脸色更加黑沉,沉声喝道:“怎么现在才来报?”
一个兵士眼角瞟了一眼郭玉,低头道:“门外那些疯牛挡道,我们只能绕道而行。”
沉默片刻,郭玉挥了挥手道:“尽快组织灭火,再探在报。”
“是。”四人齐声答道,起身下了城楼,策马而去。
郭玉又连续遣了三拨人去通传墨离,墨离都未作任何回应。
夜越来越深,冷风习习而过,掀起一地的血腥恶臭,那群牛在和城外的禁卫军僵持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又有秩序地散去,皇宫门外血流成河,箭矢遍地,牛和人的尸体纠缠着倒在地上。
郭玉站在皇宫城楼的高处,淡然疏朗的脸上蒙上一层凝重,他身上的斗篷在风中翻飞如一只飞鹰,他默默地注视着远方,寒眸中全是怀疑和担心。
与此同时,皇宫内的某个空荡荡的房间内,如豆油灯发出昏黄幽暗的光,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在墙角根处还蜷缩着一个瘦削的身影,那个人把整个脑袋都埋在双腿间,穿在身上的那件褴褛的白色罗衣,血迹斑斑。
吱呀,房门被推开,男子白衣似雪,托着一只紫檀木的托盘漫步走了进来,他随手把托盘放在了屋内唯一的桌子上,瞬时间,食物的香味充溢了整个房间,墙角的女子动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只见那张脸上布满了长短不同的血痕,那些狰狞的伤疤已经完全掩盖了女子本来面目。
男子微微皱了皱眉,似不忍看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但很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任何悲悯,一双漂亮凌厉的凤眸很不耐地瞥了女子一眼,冷冷说道:“起来用饭。”
女子下巴高高扬起,双眼恶毒地瞪着对面看似丰姿俊逸的年青男子,咬牙切齿道:“墨离,枉我一直那么相信你,你因何害我至斯?墨离,你不得好死。”
墨离冷嗤一声,向前迈了几步,居高临下看着女子,一双寒眸发出潋滟光芒,冷冷道:“信我?你以为墨离是三岁小孩子,只因我有先皇御赐的1/3兵符,你想利用我除掉东方魅,然后,再想办法利用铁家的血滴子除掉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自以为你聪明过人,每每害人于无形,你又哪里知道你所谓的那些权谋算计,只不过是女人的小聪明,只所以你能屡次得手,只不过因为很多爱你的人对你的纵容。”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害过任何人。”孝明西斯底里地喊道。
哈!哈!墨离似听到了一件极可笑的事,伸手颤抖着指着孝明,仰天大笑,状似疯狂,直笑得流出泪来,直笑得孝明全身发抖,笑声才嘎然而止,墨离上前一步,弯腰一把扳起孝明的下吧,一脸狠绝,冷冷地和孝明太后对视,冷酷地说道:“你没有害人?难道莲妃真得和禁军侍卫私通了吗?难道莲妃的儿子真得死了吗?难道你自己的亲生儿子东方魅真得想杀你么?你编造了千万个谎言,去杀害那些本对你没害的人,孝明,不要说不得好死,你这样的人,连死都不配,你只配天天生活在炼狱中,生生地被煎熬。”
孝明太后似被墨离一连串的发问弄蒙了,愕然地望着墨离,过了不知道多久,她似突然明白了什么,骇然地望着墨离,颤声道:“你,你就是那个贱人生的贱种。”
啪!墨离一巴掌甩在孝明的脸上,愤怒地喝道:“不许那么叫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最干净的人。”冷酷的声音中却蕴含着淡淡的伤感和无奈,他本来有个世界上最好的娘亲,可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到她死,他都没有和她相认。
咚,那一巴掌下来,孝明整个身体往后一仰,脑袋就撞在了身侧的墙上,一股鲜红的血自额角流了下来,孝明用手使劲地擦着额上的血,整个人突然变得很冷静,坐直了身体,淡淡说道:“墨离,你也不要太猖狂,我的磊儿一定会来救我,而且铁王两家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别做当皇帝的白日梦了。”
墨离缓缓站起身来,薄唇紧抿,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说道:“他们当然会来救你,我也会给他们一个孝明皇太后,可惜,那个人已经不是你。”
“你说什么?”孝明惊愕地望着墨离。
啪!啪!墨离轻轻地拍了两下手。
门被推开,一个女子袅袅婷婷走了进来,对孝明福了一福,含笑道:“太后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