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姬与筱冉对视一眼，筱冉立刻心领神会。她看向无姬的眼睛，在碧绿色的眼睛里，她看见了夜子玄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无姬狡黠地笑了笑，轻声道：“小冉，合作愉快！”
话毕，整个人在一团雾气中消失。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除了夜子玄。
夜子玄见无姬走了，立即跑过来。他抓住筱冉的肩膀，问她有没有事。但筱冉面无表情，连平时炯炯有神的眼睛都被呆滞的神情所盖。
“呵，夜子玄，你说我是不是很虚伪？”半响，筱冉才开口。她的声音很沙哑，苍白的嘴唇也干得有些皱痕，“两年前，我为了完成任务，为了让那些我认为虚伪的人看得起我，我不顾无姬的一切解释都要杀她。现在，我为了报复赫古丁的人，我又和无姬联手，想干掉他们……”
“不是这样的。”夜子玄一脸严肃，盯着她浅金色的眸。但那带着严肃表情的脸下，隐藏着一份难懂的温柔。
他的声线温和，笑容温暖，整个人都好像被温暖的阳光包裹，“人都是因为会变才与众不同，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但不管你再怎么变，在我看来，你就是你。”
这一刻，过去仿佛与现在相叠。两年前，她在人界发病，醒来后，江琛熙说过同样的话。
江琛熙那尤其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出现：那不是你，你说的是仃灵，而你是筱冉。你就是你，我不希望你刻意去学谁。就这样，什么都不要变……
“那你没事咯？”夜子玄见筱冉有些动容，接上上面未得到回答的问题。
筱冉摇摇头，把双手放入棉袄的口袋。她的手从苍白被冻得泛紫，虽然现在还有太阳，但天差不多黑了。气温下降得很快，这座城市被附上一层灰色。
夜子玄指了指筱冉身后的迪士尼，试探性地说：“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带你出来玩的，那是去，还是不去？”
筱冉一愣，略微显得呆滞的眼神里仿佛惊起一片波澜，不易察觉。
她所认识的夜子玄是真的变了。
“好吧，也许……我是说也许，我可以玩一小会。”筱冉被夜子玄间接说服，小小的好奇心被勾起。
她反身往迪士尼的大门走，走了一段距离，她看见夜子玄还站在原地不动，质疑道：“你在耍我？”
“不敢，女王大人！”夜子玄恶趣地笑笑，倜傥地说，然后一路小跑到筱冉身边。
天边仅剩的色彩——血红色的夕阳如潮汐退潮时一样。渐渐的，它褪去了耀眼的红光，夜的深沉与黯然将它逼到天际的边线。没一会，天空翻起了几片灰色的云朵。云朵配合降临的夜幕，在残阳中撒下了漫天的雪花。
筱冉喜欢雪，也人类说的白头到老。也许有一天，她也可以牵着自己喜欢的人的手，一起在雪天里走。这样，像她这种不老不死的魔怪也能和心爱的人白头。
那是一种幸福，是一种永恒的爱。
“雪下得不是时候呢。”筱冉伸出手，接住几片剔透的晶体，惋惜道。
夜子玄以为筱冉不喜欢下雪，看了看排在前面的长龙和正在运行的云霄飞车，考虑过后，他的目光转向摩天轮。
“我们去玩摩天轮吧。那里人比较少，而且不会有雪落到你身上。”夜子玄心里打响算盘，目的明确——想带她坐摩天轮。
“摩天轮啊……”筱冉转过身看摩天轮，轮上的霓虹灯发出甜蜜的粉红色的光，她不由想到那个传说：“据说相爱的人一起坐摩天轮，当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时亲吻，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你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吗？这么有少女心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感觉背后凉嗖嗖的。”夜子玄嗤笑一声，一边倜傥筱冉，一边拉着她的手向摩天轮走。
筱冉额前跳起一根青筋，随即一掌拍到夜子玄头上，怒道：“滚！打扁你哦！”
“打完了才恐吓，搞反了吧！”夜子玄抱头抱怨。见路边有一块石子，一脚就把它踹飞。
筱冉对着夜子玄做了一个鬼脸，接着看似无所谓却存心地去拉他的围巾：“要是再不去我就回去照顾琛熙了。”
夜子玄无话可说，只能毫无形象地被筱冉拉狗一样地拉走。
摩天轮里，气氛很尴尬。筱冉不说话，夜子玄找不到话题。但筱冉似乎很喜欢这种远离喧嚣的安静，她一脸欣喜地看着窗外，哼着不知名却很好听的小曲儿。
直到摩天轮降下，筱冉还是哼着那首曲子。夜子玄看不透她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她哼着的曲子的曲调哀婉，但她脸上挂着浅浅的酒窝。
夜子玄对她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没辙。他以为带筱冉出来玩，可以让她觉得他其实能很有趣，但筱冉好像没有这么觉得。
“他们都叫你子玄哦……”筱冉像想起什么，转过头看跟在身后的夜子玄，“那我叫你什么呢？”
“哈？”夜子玄显然不理解，毕竟那话太奇怪了。
“算了，我现在要叫你……”筱冉敲敲脑袋，脑子里灵光一闪。做出一副主人的样子，她用强势的语气说道：“我以后要叫你玄。你不许辩驳，不许反抗。以后只有我能叫你玄，其他人绝对不可以，你也不可以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筱冉不忘补充条件，因为她看见夜子玄的脸色变得像飘落的雪的颜色。
夜子玄愣了小半会儿，乌亮而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诡异的亮光。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和江琛熙刚和筱冉接触不久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是令筱冉厌恶的眼神——透过她看另一个人的眼神！
“我警告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筱冉的声音毫无感情起伏，可是在无感情下却透着一股硬生生的尖锐。
夜子玄意识到筱冉难过了，立马不着痕迹地收住的情绪，仿佛刚才那一丝不同只是她的错觉。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想这么叫我。”夜子玄走到筱冉身边，吹走她头顶的小“雪堆”。他牵起她的手，可感觉到的是被牵住的手的温度低冷得骇人。
“很冷吗？”夜子玄把她两只冰冷的手紧紧握住，想用自己的体温去给她温暖。
夜子玄手心的温热几乎通过她的手暖到她心里。
“拜托了，以后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它会令我生不如死……”筱冉的声音越来越浅，好像本就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不经意间就成了牛毛细雨。
筱冉靠向夜子玄，整个人都好像虚脱了。
夜子玄一下不知所措，手有些僵硬地拍拍筱冉的背。她真的很冷，他抱着她的感觉就好比抱着一块冰，但一种奇怪的情愫让他他舍不得推开。
这是第一次，筱冉第一次主动依靠除了江琛熙以外的人。
“我送你回去吧，你可能还没适应这里的冬天。”夜子玄把筱冉的手放进他的口袋。他能想象，没有体温给口袋保温，口袋也是冰冷的。冰冷加冰冷只有更冷，筱冉的冬天一定很难过吧！
“你不想玩了吗？”筱冉想起夜子玄之前说，他是冒着“生命危险”带她出来玩的。虽然有些怀疑，但夜翎应该不会给夜子玄露出温和的表情。
“过一段时间，等天暖和了，你想我就带你来。”夜子玄把最温柔的一面留给她，把以前对待妹妹的成熟也留给她。
他想要筱冉高兴，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