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的腿是因为霆才残废的――”乔曼收回目光，看着莫畔笛，提到顾烨霆的时候，她的嗓音简直温柔得挤出水来。
莫畔笛惊诧的盯着乔曼，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坐在轮椅上和乔漪一起看婚纱，她不禁微微蹙了蹙眉头。原来乔曼的腿是因为顾烨霆才这样的，可是为什么顾烨霆一直没有告诉过她呢？
“霆并不知道我瘫痪的事实。”乔曼似乎看出了莫畔笛的疑惑，于是淡淡的一笑。
莫畔笛点点头，听着乔曼一口一个“霆”，叫得这么亲热，她越听心里越不舒服。虽然不喜欢别人对顾烨霆这么亲昵暧昧，可是心底也十分清楚，人家在卿卿我我的时候，她还压根不认识顾烨霆这号人呢！所以，自己已经在时间上输给了乔曼，又有什么介意的资格？
更何况，乔曼的这种温柔，是她怎么学也学不会的――
“霆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他若是我知道瘫痪了，一定会对我负责到底。他是那么优秀的男人，我怎么能因为我的残疾而拖累了他一生呢？正是因为不想让他有压力，所以当我知道我会瘫痪的时候，就毅然离开了医院，离开了他身边……”
莫畔笛看着乔曼妩媚动人的脸颊，眸子里慢慢积聚起许多连她自己也看不见的紧张和不安。乔曼说，当时她比顾烨霆先醒来，听见医生说她下半生都无法下床行走的时候，她的世界仿佛一瞬间坍塌了……
对于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儿而言，瘫痪这两个字意味着她从此只能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守着朝阳升起，看着夕阳落下，然后迎接夜幕的到来……
她哭了，当时她不顾身上的疼痛，哭得泪流满面。
看着她自暴自弃的样子，母亲安慰她，就算是为了顾烨霆她也要坚强起来，母亲说，这辈子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一个顾烨霆，永远都会不离不弃……
听着顾烨霆三个字，乔曼忽的怔住了。
盯着自己已经毫无感觉的双腿，她沉默了很久之后决定离开他，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残废的样子，如果要残废的在他身边过一辈子，她宁愿在他心里保留着最美的模样，在最美的年纪离开他，成为他心底永远的记忆……
于是，她执拗的让父母替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并且告诉父母，不许将她瘫痪的事告诉任何人。父母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她办理了出院手续，连夜用私人飞机将她送到温哥华的一家医院里接受治疗。
那几天的时间里，她一直在考虑要怎么跟顾烨霆说分手的事。直到从乔漪口中得知，顾烨霆的眼睛有可能会失明的时候，她才想到了一个绝好的理由――
她让父母告诉顾家的人，她以前跟顾烨霆在一起只是冲着他俊美的外表和顾家的家世，如今顾烨霆已经失明了，她自然不用再演戏了，她已经找到了另一个最佳好伴侣，而且半个月之内就会结婚――
在父母的亲自说明下，顾家的人都相信了她移情别恋的事实。
当时乔漪问她为什么要这么伤害顾烨霆，她只是淡淡的说，反正她这辈子不能和顾烨霆在一起了，不论用什么理由分手，顾烨霆都会一样的心痛。既然如此，她为何不用一种痛到极端的方式，让他痛得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呢？
不能成为他相守一世的女人，那么就做他记忆里最恨的女人好了。至少，她还能在他记忆里保存一辈子，当别人提到乔曼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至少还会为她隐隐作痛……
听着乔曼的叙述，莫畔笛的心也有一丝丝疼。
对于乔曼的不幸她深表同情，对于乔曼和顾烨霆相爱却不能相守的遭遇，她也动了恻隐之心。尤其当她知道，乔曼是和顾烨霆同一天出的车祸，而顾烨霆眼睛伤到了，乔曼瘫痪了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个词――
生死与共。
他们之间不只是青梅竹马，而且还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别人无法体会的事。就连出事，也是一起出的……
倘若顾烨霆知道乔曼的腿是因为他而瘫痪，他会不会懊恼自责得抛下一切，从此守着乔曼过一辈子？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莫畔笛垂在桌子底下的手指不由得握紧了一分。她抬头重新看着乔曼，正欲说话的时候，又听乔曼用羡慕的口吻说：“真羡慕你，怀上了他的孩子……”
莫畔笛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羡慕？呵呵呵，那是因为外人不知道她这是宫外孕。倘若乔曼知道她是宫外孕，此刻还会羡慕她么？
“而我，这辈子也不能做妈妈了。”乔曼低下头，白如葱尖一样的指尖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睛里含着泪光。
“……什么？”
莫畔笛惊愕的望着乔曼，心头蓦地一颤！她说她这辈子都不能做妈妈了？为什么？
乔曼抬起头看着莫畔笛惊愕的表情，她自嘲一般的笑了笑，说：“车祸的后遗症，当时伤到了子宫和卵巢，医生说要想活命，就只能切除卵巢……”说到这儿，乔曼眼睛里含着的泪花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掩着自己的唇，低低的啜泣――
“原本切除卵巢之后还有可能会有生育能力，但我伤到了子宫，所以医生告诉我，我这辈子不能做妈妈了……”顿了顿，她的嗓音哽咽着，哭声也越来越叫人心疼，“不仅如此，切除卵巢之后很多女性功能会退化，激素分泌也会渐渐减少，我每天都要靠吃激素药才能保持着女性的身材，如果不吃药，我的胸会慢慢缩小，脸上也会长胡子……”
莫畔笛震惊的盯着乔曼哭泣的模样，心疼的握紧手中的水杯。她嘴唇嗫嚅了几下，可站在自己的立场，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她才不会伤害到她脆弱的心灵。
若是放在以往，听见一个女人因为切除了卵巢而慢慢发生身体的变化，渐渐向男人一般发育，她一定会觉得这是个笑话。可是现在看着眼前不止腿瘫痪了，还遭受着如此痛苦的经历的乔曼，莫畔笛除了心疼，便只有怜惜――
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她的美可以说是万里挑一，可是如今却需要天天吃药来维持她女人的身体，否则会发生男人一样的变化，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细想起来，却是一种叫人无法不怜悯的悲惨……
莫畔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乔曼的手指，她懊恼自责的说：“抱歉，我不知道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刚刚对你态度不好，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乔曼摇摇头，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说话，莫畔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握着她的手指，看着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直到她擦干眼泪，挤出一丝微笑说自己没关系的时候，莫畔笛的心里才好受了一些。她抽回自己的手，盯着乔曼看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说：“你今天告诉我这么多，目的是希望我怎么做？”
乔曼擦了一下自己脸颊上的泪痕，摇摇头，自嘲的一笑，“原本我以为，你是苏家的儿媳妇，只要我将我和霆的往事告诉你，你就会退出这场三角恋……毕竟你是一个有夫之妇，我相信你不会霸占着霆的……可是现在你怀孕了，怀了霆的孩子，我一个既残废又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
乔曼的话如同一根刺一样深深的扎进莫畔笛心里。
眼前这个女人为顾烨霆做了那么多牺牲，至今还为顾烨霆守身如玉。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女人，而自己呢？自己却是一个有夫之妇，是苏家的儿媳妇……
这样的认知在莫畔笛心里形成，她揪紧自己的衣裳，低着头心疼的闭上眼睛。手指抚着一平如砥的小腹，呵呵呵，就连这个孩子都是宫外孕，未必能生得下来，她到底为什么要霸占着顾烨霆不放呢……
乔曼一边端着桌上的咖啡杯一边用她迷人的双眼看着莫畔笛，见莫畔笛似乎在犹豫什么，她嘴角勾起一丝迷人的微笑，然后低声说：“莫小姐，你很爱他吗？”
莫畔笛抬头看着乔曼，神情略有些僵硬。她低头看了一眼杯中的温开水，淡淡的笑道：“比起你来，我能为他做的太少。而且，我也不会像你这样，一心一意只为他着想――”
乔曼心中一动，知道自己的苦情攻势有了效果，便愈发楚楚可怜的看着莫畔笛，“既然你不能像我这么爱他，那你能不能……”
“离开他是么？”莫畔笛打断乔曼的话，微笑着看向乔曼。她眉眼略弯，继续说：“虽然你为他付出的很多，但这还不足以让我放弃我的男人。乔小姐，我很同情你的遭遇，真的，我打心底里觉得你很伟大，可是请原谅，我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小女人，我没办法像你这样，为了不拖累他，心甘情愿离开他身边――”
“……”乔曼怔怔的望着莫畔笛，听着她这一番话的意思分明是善意的拒绝，可是她却从这番话里听出了某些嘲讽的味道。垂在桌下的手指微微收拢，她盯着莫畔笛的眼睛，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乔小姐，我曾经答应过顾烨霆，只要他不背叛我，我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背叛他的事。虽然和他分手算不上什么背叛，但在他不愿意离开我的时候，我和他提出分手，是对他的一种伤害。”
莫畔笛重新看着乔曼，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今天来这儿的目的，你没有恶意，我也不会出口伤人。但你若是想让我主动离开顾烨霆，抱歉，今天怕是要让你白来一趟了，因为我不会主动离开他。”
乔曼瞳孔微缩，盯着莫畔笛素净的容颜，她心底里隐隐燃烧起一股怒火！
莫畔笛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拨了拨自己的长发后又继续说道：“不论你们的过去有多么凄美，不论你为他做出了多少牺牲，这都无法成为我离开他的理由。你们之间的一切，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作为一个不相干的人，除了同情你一下，其他的忙我真的帮不上――”
“莫小姐，我并不是向你摇尾乞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我将这一切告诉了霆，霆一定会主动离开你――”
大家都已经挑明了，乔曼也不再伪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她看着莫畔笛，淡淡的一笑，“如果你现在主动离开，你还能保存一点颜面，到时候若是他不要你，你可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