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镇,唯一井前方临时搭建一个小祭坛。祭坛上摆放一个由柳条编织的篮子,篮子口被一块红布遮住,也不知道里面盛放何物。祭坛前方立有一张香桌,香桌上插一把尖刀,尖刀后摆放三个碗盘,盘中分别盛放一只虾米,一只螃蟹,一只乌龟。香桌前几米外站满了或挽起袖子,或赤着上身的少年人,他们一个个斗志昂扬,似发怒的公牛。
晨曦的一缕清光,自天边而来,落在祭坛,落在香桌,落在柳镇每个角落,落在柳镇每个人心里。
清光照在唯一井,唯一井像一面镜子,粼粼波光荡漾开来,漾在每个人心里甜滋滋。
今天是柳招弟的大日子,今天之后她将长大。她将离开父母身边,她就将成为别人的妻子。今天,是柳招弟的成人礼,也就是俗称的招亲。她会在今天选出最勇敢的汉子,她不但会戴上对方赠与她的海兽之牙,她还会为对方戴上亲手编织的同心环。她们会一同在月下,在唯一井前宣誓。
微风吹起,远远地看见柳招弟像晨曦初露,像旭日冉冉。她头戴同心环,长发乌黑,披肩而下被纤细的锁骨温柔的摩挲。圆润的肩分立两边,像她的眼睛,美丽又典雅。她身披柳叶衫,若隐若现的遮掩如绸子般的肌肤。一根细柳束在腰间,尽展凹凸身材,但见乳峰似挂在天边的虹,臀峰像初上枝头的月。
每个见过柳招弟的人,无不为她痴迷。她不是俗世凡胎,她是九天仙女。
今天,柳招弟本是最开心最激动的人,但此时此刻,她眉头微皱,好似有化不开的重重心事。她的眼睛,四处张望,似是在寻觅。她在寻觅什么?是她的心上人吗?
柳八斤身着短褂,颈脖子上挂一个手臂粗细的铁链子,铁链子两端各吊一块石锁,重300斤。他额头微宽,鼻子略翘,嘴巴极小,但他却有一双人见人爱的桃花眼。
柳八斤眯着桃花眼,远远便看见柳招弟。他的一颗心顿时长出一双翅膀,扑棱棱飞向柳招弟。
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柳八斤那颗炽热的心,并不能融化柳招弟眼角的悲伤与失落。
柳招弟仍在寻觅,哪怕只是一个侧影,她都心满意足。偏偏,她的眼前空无一人。除了他,试问还有谁能走进她的心里,落入她的眼睛。
短短的路程,柳招弟似走了一辈子。她从初始的患得患失到最后的心如死灰,她的眼角没落泪,但她的心里在流血。
柳镇的成人礼分为祭祖、落发、交心、宣誓四个部分,父母长辈不参与成人礼。
首先进行的是祭祖礼,只见柳招弟穿过人群,走向香桌,一声不吭拿起尖刀。两眼开合间,她挥起尖刀将虾米、螃蟹、乌龟斩首。鲜血如箭,冲天而起,似三支香烛擎天。
其次进行的是落发礼,只见柳招弟挥起尖刀,割下一绺长发。长发在手,柳招弟慢慢走向祭坛,并将其放在篮子左边。柳招弟继而取下戴着的同心环,将其放在篮子右边。
接着进行的是交心礼,只见柳招弟双手和握,朝篮子三鞠躬,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红布。红布在手,柳招弟的眼角情不自禁地落下泪,直至此时此刻,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仍未出现。那一滴泪,落下,落在篮子里。柳招弟闭上眼,双手颤抖的将红布盖在头上。原来这不是一块简单的红布,这是一块红盖头。
与此同时,人群中爆发阵阵尖叫,一个个少年郎如狼似虎奔向黑泽。
柳八斤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在他离开前,他走向柳招弟。柳八斤二话不说从短褂上撕下一块布条,递给柳招弟,道:“招弟,只要有我在一天,你落一天泪,我便为你擦一天眼泪。你若一辈子落泪,我便为你擦一辈子眼泪。”
柳招弟没有接柳八斤的布条,她不能接受柳八斤,因为曾有一个人对她说过,只要有他在一天,他便不会让她落泪。
柳八斤等了会儿,见柳招弟并没有接过布条的意思,他便将布条放在祭坛上,转身离开了。柳八斤走出几步,又停下,道:“招弟,我不会放弃。”柳八斤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柳招弟在柳八斤离开后,独自走向唯一井,坐在井岩,望着井中澄清的井水和一尾白色小鱼。
“招弟,招弟,你快快来。”阳光中,一个小男孩双手捧心,一步一颠往柳招弟家里跑。小男孩一边跑,他的手心一边漏水。
“鸿哥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门前柳树下,一个小女孩举起双手,一蹦一跳喊道。
小男孩气喘嘘嘘的跑到小女孩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招弟,闭上眼睛,我有礼物送给你。”
小女孩已经看到了小男孩捧在手心的一尾白色小鱼,但她仍是乖巧的闭上眼睛,并将双手合拢。
小男孩开心的将手中的白色小鱼放进小女孩手心,道:“招弟,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啦。”
小女孩依言睁开眼睛,恰看到白色小鱼瞪着眼睛可爱的看着她,她开心至极的笑了起来。
小男孩问:“喜欢吗?”
小女孩答:“喜欢。”
小男孩再次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在阳光下,特别好看。
小女孩问:“鸿哥哥,我能不能给小鱼取一个名字啊。”
小男孩答:“可以。但不能太土。”
小女孩想了想,高兴道:“叫小白好不好。”
小男孩答:“好。”
小女孩的手很小,只一会儿手心里的水就漏光了,白色小鱼在她手心翻来覆去,好不凄惨。小女孩看着心疼,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小男孩也乱了分寸,不知所措。突然,小男孩灵感一闪,拉起小女孩的手就跑,一边跑一边威胁白色小鱼道:“鱼啊鱼,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红烧,或者把你晒成咸鱼干。”
小女孩顿时破涕而笑。
小男孩将小女孩带到唯一井旁,并将白色小鱼放生在唯一井。
小女孩看着白色小鱼在唯一井渐渐恢复生机,笑的开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