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我们七团刚到滨虽时,我们房东的儿子就被动员参军去了八连攻下滨县不仅仅得到这个县城,也得到了日本人的火药库和滨县的人。八连仅仅百二三十人,就把七八百胡匪赶羊群一样赶出了滨珏,听起来像神话一样。胡匪是没有战斗力的,可是他们也是打着中央宄遗军的旗号的。在辽沈战役屮,可以说那是战斗力很强的国民党正规军了,也落了个就和羊群一样做了俘虏。有一个构架队遇到一帮四五的锻放。
人的国党兵,这个担架队长大喊说:“你们跑不了啦,这四外都是八路军,趁早投降,我领你们去见八路去!”就这样被领着夂给了部队当时参加辽沈战役部队,可以说80%是东北人民新参军的兵,支援前线的枸架夫也是东北人民,这些东北人民中有分之多少咱山东人、沂蒙人9恐怕不在少数。军民融为一体,消灭闻民党一定是成群成帮的,47万也不算什么。
写这些东西,写写停停,有时不想写了,或是不写总在脑子里翻来覆去不能忘掉。80多岁了,个人这段经历如不写它,死后就无人知道了我也想让人们知道七团的战斗历程,不仅打胡匪敢打敢冲,就是二:下汀南这样大的战中也是敢打敢冲,成为主攻闭。继三下江南又参加了辽沈、平津两大战役,肓打到海南岛。两人战役、打海南岛,参加兵员存百’万,一个团就微不足道了。不过我这一个兵是在下边往上看的,就写这么多了。
这一次当兵的复员问题,反正是服从组织决定吧,要我囬家时我就走,要我走时就不走。那时我总是对自己的身体发愁,考虑回家恐怕不了什么作,另一方面,我又不愿在家门口作。
其实那时我自己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种了棵榆树了,大概是我一两岁在老家时,从外边刨回来,种在院子里的。奶奶和老奶奶却记得这是我种的,可以说费尽丁辛万苦把这棵小榆树保存下来。
我记得小时候在老家,老奶奶(高氏秀英)对我特别疼爱。我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她站在磨盘后面,在阳光下对着一张草纸念咒,然后把它有规则地叠成三角形,包在我手指的伤口下,这伤口立刻就好了。像我二姑说的那样,真是神奇得要命。老奶奶还能用小铁勺给我煎一种叫“沙里拽”的小鱼,这鱼沂河里很多,洗净把肚子一掐,裹上面糊,用一点油一煎,香得很。要不是20世纪60年代的灾荒,老奶奶一定能活到90岁。
我小时候的忆中,奶奶(胡氏梅兰)对我则不怎么特别疼爱,肖然这是一种比较,她的那种“老太太疼外孙”的脾气似乎也是突出的、特别喜欢我大姑家的那些孩子。大概也闪为大姑家就存:本村吧,奶奶常把我那些小画书小匣子什么的,悄悄地送给表兄弟们,我和他们打过少仗。因此我记得我当兵第一年,从津贴中攒了10块钱(那时士兵津贴每月6元),寄给奶奶,听说奶奶非常感动。“文革”运动渐渐平息,父母陆续回老家看望,每回带回来的,都有我那棵小榆树的消息,说那棵榆树长得怎么高大,怎么茂盛。我们老家场院和宅院里从前有楸树,有桃树有香椿。先是1958年“大炼钢铁”揪树被村里借走了,借条我奶奶始终保留着。后来又经历灾荒,经历“文革”,那些树渐次消失,惟独保留这棵榆树。
1982年接到奶奶病危的电报,父亲工作忙不能马上离开,我在军区报社作,请假和母亲先赶回。那时从济南乘长途客午去沂南要走一天,我和母亲坐车到沂水,天很冷,下来吃了点热饭,回到车站却看不到车了。只好在旅馆住了一夜。第二天到沂南,在县城借了1行车,我带着母亲,县文化馆李一咏馆长骑车子带路,向家乡的村子奔去。从孩提时离开,眼中所有的沂南村子都差不多,看到每个村子都像是老家,所以一路上总是问李馆长广快到了吧?快到了吧?”这一段里路,一直到能望到苗家庄的时候,李馆长说广这就是”
渐渐地我也认出来,那沂河岸边沙滩上的杨柳树林,那村前我们家旁边的大西汪。在记忆中它们都很大,现在却感到它们都不太大,村子也不大,土地也显得很窄小,也许这是因为在我心里怀有一种默默的亲情之感。一到大两汪边,我就看见了那棵榆树,它伞盖如云,在村子中间非常醒目,浓密的细枝在冬大的高空中摇动。
我们家的院子是村西第二个门,童年的印象还保留着,似确实没想到现在它在我的面前那么小,那么低矮,全部是土墙,房顶是麦秸冷的院子的门开在北屋东侧小夹道里,这个门还是我小时候的1,因为前院半处宅子在当年典出去了,门只能开在这儿。这个旁边有个放钥匙的小洞,过去家里人回来都在那儿摸出钥匙。
院甩的一切仍旧时相同,正屋的门内还有个半门那仍是我小时候记得的,从底到顶的十墙上留着风雨痕迹。这房子此时已有150多年的历史。
奶奶躺在两侧的床上,大姑的女儿香莲在这儿守着她,这时香莲马匕就要出嫁了奶奶听说我们到了,从床上欠起身。香莲说她吃了儿服中药略苟好转我和岈亲坐到床边和奶奶说话,我发现奶奶的面皮还是极为洁白的,而且白透红,并不像70多岁的年纪。她还是樱桃小,唇红内,总之,我发现奶奶原来还是生得很美!
奶奶拉住我的于看淸楚之后,便先急急地侧起了身,透过糊窗纸中间的一小块玻璃,使劲地往外看,仿佛害怕有件什么东西在她屮病屮间尤了似的。待她那迷迷蒙蒙的眼睛向外看定之后,才对我说那,你望望,你小时候种的那棵小榆树……”
我拉着奶奶的手说我都看见了,奶奶!我进院子的时候就希见了,在庄外头老远就看见了!
“我的孙子哟,种那棵小榆树的时候,你才那么高!”奶奶用一比量了一下,然后又仔细看着我,“现在你都长成这么大个孓了,不过还没你爸爸高!”
奶奶说得很对,我们家的孩子没有比我父亲高的。而且我感到奶奶那迷蒙的光中有一种透视的力量,就是说不管我长多高了也好,不管我现在穿着军装,在奶奶面前,我一点也不用装腔作势。她一眼就能从我身上看出我们这个已经遗传十几代的家族所有人的优点与缺点:有勇气、想象力丰富,但又不缺乏孤傲、脆弱……
在奶奶身边,我又仔细观察了那棵由我植下的榆树,它已经完全是棵大树了,榆皮细致像鱼的鳞皮,有一搂之粗,数丈之高,孤独地耸立在我们家的小院中。
“你走的那年才6岁。”奶奶说。
“对。”我点点头,奶奶说的是虚岁。
“你使了把剜泥的小铲,把那棵小榆树剜回家来,还记得吧?”奶奶问。
“不记得了。”我说。
“唉!那时候你老奶奶还在,现在你奶奶也不行喽,一夏天我都听着棺材板子咚咚响,这是你老奶奶来叫我啦!”奶奶几乎一辈子都是和老的:
解放一个农民家碇的革命飧一
奶奶艰难生活在一起,她们像母女俩,感情非常之深。奶奶说一夏天我都搬个小板凳在门口望,我那儿子、媳妇怎么还不来呀,我那孙子、孙女怎么还不来呀!”
那副棺材就在奶奶床头上摆着,农村人的生命瞬间是短暂的,从年轻时就准备好了棺材。我记得小时候就看见它摆在那儿了,那时候是并排的两口,还有我老奶奶的一口。
我说奶奶,你脸色挺好!你身体结实着呢,还能活大年纪,没问题!”
妈妈也说明天他爸爸就回来了,把东西都搬上去,一块坐车回济南!”
“嘁……”奶奶笑了,大概那时候感觉到是去不了了。“唉,不行喽!”奶奶叹口气,突然又侧了身去看那棵榆树,仿佛怕这一会儿又丢了似的广婊子儿!生产队那些人瞅这棵树瞅了不知多少回了,有点事就来问问我,这棵树杀了吧9还留着它做什么?河滩里那一大片树叫他们才卖了60块钱,这些婊了儿败家子,我连串榆钱也4、叫他撸,我能看着这棵树,就看见孙子喽……”
可以想象,在那么多孤独艰难的岁月中,这棵榆树对奶奶的确是一种心灵的寄托。老奶奶1961年去世,奶奶一个人在这个老宅子已孤独牛活了21年,奶奶说那一年不是你还给我寄了10块钱?”
“你还当着个小兵,还想着你奶奶!”
奶奶的夸奖使我脸红,大概我一共就给奶奶寄过10块钱。
我们的回去的确使奶奶显得好了不少,差…点就能下床走路了她还挂念着养的那几只鸡,也同样老是从窗上去看看它们。
父亲第二天回去了。我和父母挤在一张用秫秸加宽的床,奶奶和喬莲睡那个床。香莲和奶奶蹄一个被窝,盖着我和妈妈从集尖的新布新棉做的被子,奶奶晚上直叹气唉,暖和了啊!”
香莲是个脾气很好的表妹,她出嫁以后,可能大姑家也没有孩子这样照顾奶奶,晚给奶奶暧脚了,奶奶也仵为这个问题叹气。父亲、母亲和我一起跟奶奶唠到很晚,也商掀给香莲买点什么嫁妆。奶奶对这个事情很关心,还说到香莲的对象怎么样,香莲的哥哥们媳妇娶的怎么样,她挂念的事很多。
屋里很冷,奶奶生了个煤炉,既不舍得放煤,又不舍得放烟,把烟筒逍用铁片?住,所以犀里的煤气味很大。能她已经习惯了,再者农村的房子也不像我们城串的房子封闭的那么严密我觉得在屋里受不了,父母在那儿说话,我就一个人走出来,在沂河边的沙滩上走走,穿着军大衣,躺在阳光下的河滩上,望着家乡的天空看一会儿。
这次我们走后10多天,奶奶突然病情转重,去世了。父亲和母亲一起回去处理的事,我就没有再回去。奶奶被埋在老奶奶和老爷爷苗秀霖的坟慕旁。
爷爷是1979年从哈尔滨木材公司离休。在奶奶去世后不久,爷爷带着他在建国后在东北找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另一位奶奶,回到老家,想最后在老家定店。这位奶奶李连荣,是一位烈上的遗孀,前大牺牲在战场,两个女儿都享受烈丄子女待遇,爷爷回家后,把老家的房上的麦秸换了瓦,抹了石灰墙皮和水泥地面,似是却把那棵大榆树也伐了、爷爷最终没能存:老家定居下去。那时候他70多岁,还能骑向行午有一天去买粮从河沿上下来,摔了一跤,以后就不能骑车了。很多事情不方便,又回济南住,再往后又回到哈尔滨。
在济南时,这位奶奶性格比较开朗,对我们说我整天看见一只花脸小黄鼠,从房梁冲我眨眼。那个小花脸儿不让我在那儿住,它陪了你奶奶一辈子了,跟你奶奶有感情,能让我在那儿住吗?跟我眨眼,老吓唬我,我可不敢在那儿住了……”
真的有那么一只花脸儿的小黄鼠吗?它一定3睹了这个家庭许多来来往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