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有临川、安东、崇仁、宜黄、金奚谷五县。文天祥出兵江西,行卿监、江西提刑何时聚兵入崇仁,崇仁返正,收复了。都督府奏请行朝命傅卓为招谕使,可惜盱江起兵未成,遇害。进士陈莘,奉都督府命饶州起兵,结约弋阳谢梦得,谋取信州,陈莘不幸败走,不食而死,谢梦得死于乱兵中。傅卓、陈莘、谢梦得,虽然未取得成功,但表明抚、信、饶三州行动起来了。洪州分宁、武宁、建昌三县的豪杰,皆遣人到文天祥军中,接受调遣。都督府进驻兴国时,赣州起兵勤王的战友刘伯文来到兴国,文天祥任命他为都督府文书,去结约袁州的抗元的力量。袁州辖宜春、分宜、万载和萍乡四县。
一二七七年七月四日,在袁州仰山庙祝汤氏家,刘伯文的随从醉酒漏言,元军巡兵搜其行李,搜出了都督府很多的文书,刘伯文和随从都被袁州来万户杀害。然而,从湖南起兵的吴希奭、陈子全、王梦龙等人率义军于七月二十一日收复了萍乡县。来万户领兵来争萍乡,被义军打得大败而逃,义军斩杀了来万户之子及头目六人,箅是为刘伯文报了仇,雪了恨。虔州南安军李梓发,是南安、上犹、大庚三县管界巡检。江西陷落时,南安军守将杨公畿降元,李梓发与黄贤共推前南安尉永嘉叶茂主持军政事务,屡败攻城的元军。
一二七六年十二月,由搭出和张弘范、吕师夔率领二万多人马,把南安城围了好几重,成百次地发动进攻。李梓发指挥军民死守,白天随机应变,夜晚敲锣打鼓劫寨,杀死杀伤元兵三千余人。搭出一筹莫展,叹息道:“一个小小的城堞,人心好硬啊!”
第二年正月初六,搭出与张、吕至城下谕降,兵民裸噪大骂,炮火差点击中搭出,搭出吓得魂飞魄散,把营寨退到了章水南岸。打到二月,叶茂出降了,而李梓发和黄贤照样坚守如故。五月,文天祥自梅州引兵出岭,李梓发和黄贤的军民成了与都督府并肩战斗的一支军队。湖南邵州的张虎响应文天祥的号召,积极起兵抗元,光复了邵州的新化,以及潭州的安化、益阳、宁乡、湘潭等县。
元湖南道行省派萨里蛮攻打张虎,虽然张虎打了败仗,但是湖南各地的抗元斗争此伏彼起,犹如春种时的野火四处燃烧起来。五月初一,进士赵瑶,衡山人,与叔父赵漂于湘乡起兵,写了封信给正在向江西进军的文天祥。文天祥转奏行朝,授予赵墦军器监之职,命其募兵勤王。长沙人、朝奉郎张唐,湘潭人、前赣州通判熊桂,以及省魁刘斗元等,接连义举,兴兵反元。广东肖资领导的摧锋军据韶州仁化县山谷间,支助广东制置使张镇孙复克广州后,通过方兴与文天祥取得了联系。自从接受都督府的号令之后,日益壮大发展,到赣南光复,声势已与督府军相接应。福建斩汀州伪天子黄从,传首至都督府。汀州的光复,为日后文天祥转战回汀,创造了条件。淮西自夏贵降元,沦入元军之手,而淮西兵与元军斗争的,大有人在。淮西义士刘源以兵收复黄州,又收复寿昌军,杀元宣慰使郑鼎。他与宋安抚使张德舆起兵,倡议复兴,司空山的傅高起兵响应。刘源建野人原寨,同司空山形成犄角之势,与元抗衡。自此,长江中下游的形势,开始朝着有利于宋朝的方向转化。夏贵的家童洪福,招集淮西兵,曾一度克复镇巢军,后来又收复了鄂州兴国军,转战长江中下游地区。陈文龙犹子名瓒,举兵夺回兴化,杀了林华。四川制置副使张珏自合州进兵,规复了沪、涪诸州。
一二七七年五、六、七月的形势多么好呵!国家复兴的征兆显现出来了。燃烧的曙光射到了满目疮痍的南宋国土。可是,张世杰拥重兵挟持皇帝漂流海上,东南其实只有文天祥一根擎天柱。忽必烈既震惊于文天祥的胜利,又侥幸只有这么一个强硬的抗战领袖人物。伯颜领兵平定北方诸王昔里吉之乱后,他召集忽台会议,决定抽调大批精兵良将,出动众多北帅,不惜一切人力物力,向文天祥展开疯狂的反扑。他颁诏置中书行省于江西,以搭出为右丞相,麦术丁为左丞相,李恒、蒲寿庚、程鹏飞为参知政事,以此强化对江西和湖南、两广的军事统治。
元军稳住了隆兴的阵脚以后,便全力以赴向文天祥全面展开了反攻。他们以强大的军事优势,以超过都督府一倍以上的兵力,以征服欧亚的能征善战的强悍的蒙古骑兵,相互配合,分头进击,对付攻至赣州城下的赵时赏、赵孟溁和张汴,对付收复永丰的邹讽和刘子俊,对付驻军泰和的黎贵达。又以精兵秘密潜至兴国,偷袭都督府。在敌人的强大攻势面前,文天祥的对策是:收拢攻向赣、吉两方面的军队,与邹讽会师于永丰,打通江淮,以便和元军周旋。黎贵达率军从泰和回到兴国后,文天祥即刻派出金应、吕武去协助邹讽固守永丰,又派出杜浒、刘洙去赣州接应张汴、赵时赏和赵孟溁。程鹏飞、李恒等几路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兴国猛扑过来,文天祥正在都督府召集文参武将商量战略转移事宜,得到元军压境的消息,讨论转换了话题,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来。有的说:“元朝的势力太强大了,程鹏飞、李恒都是有名的帅才,为了保存都督府的有生力量,不如赶快逃避。”
有的说:“休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他们兵多将广,我们的人马也不少。怕什么?要打就打嘛,干脆来他个硬拼硬。”
有的说:“谈何容易。他们现有兵力集中起来超过二十万,而且随时还可以调兵来增援,如今北方诸王之乱已经平定,说不定忽必烈还会御驾亲?哩。”
有的说:“我们正在等着他来,找他算总帐,哼哼,只怕他有来无回哟。”
又有的说:“话别讲散啦,伞莫撑开啦,还是面对现实,着重考虑如何应付眼前吧。”
程鹏飞的五万大军兵临城下!议论中断。文天祥抚着五绺长髯,把目光落到了巩信身上:“元兵来犯,战事迫在眉睫,不知老将军有何应战之策?”“程鹏飞锐气正盛,势不可挡,依我之见,”巩信拱了拱手,“我军只能避其朝锐,击其幕归,唯有高悬免战牌,以待时机。”
若有所思之后,文天祥打算采纳巩信的意见。
“且慢!”黎贵达挺身而起,傲然举起一只手。文天祥偏过头去,拖着长声问道:“黎将军,你是有不同的看法,还是有退敌的计策?”“自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一阵矜持的冷笑出现在黎贵达的脸上,“程鹏飞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我们就没有人敢和他较量么?”巩信抬起头来,见黎贵达斜眼瞟着他,既嫉妒,又蔑视,还带有那么一种讥讽的味道。自从他任大将军以来,黎贵达一直不服气,巩信只是装做不知。
“将军所言必有所指,不知谁能胜他?”“怪只怪你目中无人。”
“就算我老眼昏花,请将军指教一二。”
“你怕程鹏飞,嘿嘿,我不怕!”
“不是怕他,而是没有必要。形势变化太快,我们还没有与赣州、永丰方面联系上来,暂时不宜暴露自己的势力,把元军的主力吸引过来。”
“现在趁他阵脚未稳,宜于先发制人,打掉他的锐气。”
黎贵达一再要求开门迎敌。文天祥不听他的,不发给他令箭。黎贵达气得脸色铁青,两眼喷火,冲出大堂,顺里马道上了城头。城外,程鹏飞的营盘,旗开五色,排阵有方,连营挨连营,前寨接后寨,三军踊跃,出入有序,一口层,一列列,一排排,一对对,兵山将海,刀枪如麦穗,剑戟似麻汴:营门外,弓箭手、藤牌手、长枪手、短剑手,两旁站立,威风凛凛。将台上,鼓手、锣司、旗语、号角,耀武扬威。往里看,一座座帐篷星罗棋布,一条条通道纵横交叉,一杆杆军旗映日闪光,一门门火炮灌满火药镞沙。后军仓库谷米堆积如山,厩栏战马膘壮体肥。大营正中是金顶帅帐,四周旌旗招展,坐纛帅旗上绣二龙戏珠,青红火焰,红月光里斗大一个“程”字,阳光下熠熠闪耀,迎风飘拂。黎贵达心一下紧缩,冷气往上冲,好像冰凉的蛇爬上了脊背。他是个情绪很不稳定的人,忽寒忽热,遥望元营如此整肃、雄壮,登时紧张得两眼发直,脖颈发硬,感到濒临绝境般地恐惧,内心动摇了,失望了,对复兴大计失去了信心,想在转移中脱逃,又想趁早和程鹏飞取得联系。晚上查哨时,他偷偷地朝元营方向射出了一支绑着书信的箭,向程鹏飞出卖了文天祥的战略计划和军事秘密。二梅林会战兴国处于重重包围之中,奉命对付文天祥都督府的几路元军,几乎同时展开了强大的攻势。驻守赣州的搭出和麦术丁伸出头来了,转守为攻了。搭出在赣州城内养好了伤,留下麦术丁守城,自己带着叶特密什和随喜春两员大将,率领两万人马,主动进攻张汴和赵时赏屯兵的梅林。从于都驰援梅林的赵孟溁,遇着元军的先头部队,抖擞精神,领着本部人马杀入敌阵,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只杀得尸横遍野,血似溪流。
元军淸退,赵孟溁就近于西门外扎营。张汴、赵时赏见元军兵临城下,引兵从城内直冲出来。赵时赏举枪纵马迎敌。
刀枪相碰,战马回旋,与搭出斗了几个回合,未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