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诗四首
狐
一击红色失语
亮在亮色中狙击
无路可遁远处在远处
十二朵雪莲织就暗喻的白昼
盛开在皮毛之上
林中的诗文歌调向善
隐藏起淋漓朵云你是木叶我是木芽
根茎流落何处土与土接壤
十二木卡姆
没有一节低音
带我飞离这白色的痛
2005.8.14
寞
瞧，在这里等你
月华开败我就是一块玉石
簪着璎珞和鸡血的头衔
在这里把残破的云氅
描了再描一色接着一色
白的像远岸绿的像问候红的像心
你涉水而至肩头温暖
手臂开合一世的门庭
我被邀入庭院深深隐秘的夜菊
为我而备摘下一朵硕戚
宋代的舟楫泊进星河
凉初透
窗外的白鹭休眠正酣
2005.9.30
劫
郦水一曲
山色湖光就已数完
废园野草疯长
石不吐语
我不吐语
握一个哗变的
死秘
缘外长亭更长
2005.10.8
望
水一片水
迷离了眼睛你
指点一二水无语塔尖
朝下生长鱼绕白云行船的人
点一点舟楫就过了梁山
四十正点
像一处机会我在憋着写诗
“玉温温以呈器兮，因之争辉”
以好汉的名义你说
走在青花白瓷之上越过
三十三道陡坡
你就可以做回压寨
2005.10.16
刺客
她进来的时候
身后没有窥探者随从或者
身份可疑的人
她的幸运在脸上
朱腮雪肤吊眼
那刀子隐在指环的柔体中
没有标志着瘴气
她卸下金属铠甲
点一，指二，吆三
葱白耀眼樱唇半启抹胸做羽翼状
一株白玉兰欲飞欲醉
声柔如酒
她打一个响指
四面寂静溃逃
她悬起自己像悬起一片黑夜
猎物死了，灯亮了
门环依旧
倒闭
2006.11.12
天色安静下来
1.一只虫子的旅程
抵达佛界
纤细的足底布满荆棘
她说了该说的语言
如果不是用脚
天色的安静也无济于事
2.这一天
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她带来了诗歌
和往常的足印
她依旧受欢迎
人群夹道她看到了
影子挤出的冷眼
刺目异常
3.元宵无雨
雨的模拟正在进行
锅里用典
沐浴了冷热
谁能听懂团圆的含义
4.未必这里
青苗行行需要垒起田畴
施加肥力
而你的水田
如镜子
姿态一直斜着
2007.3.4
失语
冷是一段空白
该降解的都已走空
面对你我想说的话
你却从未给我托付旧梦
太久我只是一架机器
行走的时候
122
无人可以听到我体内的悲伤
正凿空我的积蓄
我被沉淀的金子
一夜之间蜕变为灰白的牙牌
诸神展开他们的谕令
箭簇齐发
停歇吧
无人可以摇撼秋天的凋零
它的铁戟将刺穿一切
2006.11.1
写在三月
1.我是不是该句读，把细碎的李花
搬离原来的住处。给她一个新居，朝阳，坐北
经历阳光和影子的梳理。那些落下的，带着娇羞
而依旧在枝上的，属于动词，介词，以及讹传，我尽可以佯装不知。
2.如果遇到你，擦肩而过
兴许是最好的隐忍。我的句子有限，突发
抑或是疯长，都不适合冷调的抒情，事务烂掉
从内部，如容器。每天，溢出一点
似乎比装进一点，更容易
3.雪又起舞，仿佛整个冬季
不够用来哭泣，我没有罗帕。看见温度
之下，箭袖已走到高音。带刀的胡服，在半空
扬起一大片旗语，我尚未回暖，周遭那么迟钝
而有了白色，我们就可以安静，如世间天堂的距离
4.你不妨大哭，在砖墙后面
红杏灼灼，坏的人窃窃私语，他们
画地为牢，带着水晶的链子，一只绿蚁
窥见的真相，胜过你我的眼泪，包含的虚假
的成分它举起足，说日子掠走了一切，你还停在原地
义无反顾地舔伤，并且刻舟求剑
2007.3.19
空间
奶油的沙发，我蛋糕的书橱，桌子
我低语的八骏折扇，笔记本的黑脸孔，优雅的长臂台灯
白色的独朵玫瑰的抽纱窗帘，我白色理性拘囿的塑钢窗棂
送走远处的狗吠，恍如隔世的五泉清真寺里的诵经声
我颠倒的白天黑夜，一度鲜艳火苗一样大队伎乐飞天的
团花的真丝睡裙，我衰老无依相衬的女儿至美的巴比娃娃
（她们在台柜一角被弃的寂寞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回忆）
我肥硕的贪结子的君子兰叶片，随开随谢的三十朵干鲜不一的
簇形红绣球花，一杯浓烈到苦味的针状春尖茶
几本待读的诗集（它们是朋友的礼物，我愧于没时间评点它们）
弘扬国粹的韩国佛教学者的《东方伦理道德》（他是那么急于拯救我们）
砖头样被翻破了的《大英汉词典》，学生授课的课表，教案，花名册
满满的法学著作的专业书籍（它们不乏错案分析），勃朗宁夫
人有气无力的
十四行，雅克马利坦诗兴直觉的天分，海德格尔，费解的尤利西斯
均低于我挂在墙壁上的一小块质地密实的挂毯，它的红房子
蓝天空黄土地
绿树荫彻底否认了我对于家和屋子的暖的概念
一大束在紫红色撒花长颈花瓶中沉静的菖蒲（这北方不曾多见的河边秀女）
白头吟一样微微伤怀的大捧芦花（它们被置于和茎秆一样枯色的竹编花瓶里）
冲突的幽暗的苦水黑玫瑰（它们像一群姣好的病妖，在女儿修长的指端
走入一只大肚子黑陶药罐），一只插满横七竖八化妆品的小盒
淡色唇膏，乌斯曼生眉笔，二道桥大巴扎中购来的维族少女头像的
海纳粉（它棕红的汁液源于纯天然的俗名叫指甲花的植物）
我俯身写下这篇文字的咖啡奶冰激凌一样的大理石茶几
（它正对着厚重的猫眼防盗门），客厅里亮着的六头枝形吊灯
不曾打开观看球赛的彩电，墙端毫无生气的一幅篾篮里装满
白色雏菊的油画
边上点缀着怕冷似的蓝色勿忘我的小朵将要滑出框外
耷拉着一角的暗色的台布，同样柔色奶油的电视柜，通向
我席地而坐的奶油色瓷砖铺就的客厅地板，我看着昂立着脑袋
一支红眼的饮水机变成绿灯，我知道我该收尾了
我让自己的眼神和屋子一起安顿下来，我疲于这些物件的
合围，像夜一样披着暗色的长发，看着自己的时辰，我该睡了
2006.6.12
乞巧节
巧巧的女子你手一伸
蝴蝶就在肩头飘起
半打唐月
这个夜晚被你提来
狠狠摔在宋词里
菊花定会披头散发
款款而开
暗河有多宽
栽遍了星星树的果子
摸一次敢问指尖的凉意
涂深一层寂寞
几多茜纱红萝
才能将长桥迈断雨水敛干
存下的思念
交给爱人稳稳的
胸肋
乞巧丝带的轻开启色诱
我在哪里静候
方止住青丝不改
鲜亮的女工落满青鸟
风儿留得住羌笛
不再走回
错误的音孔
2005.8.11
牛顿的苹果
那是只幸运的苹果
她呆在枝头
像一颗饱满的头颅
双手凭空里失去依托
终于
慢慢地慢慢地
垂下
这是不到五秒的距离
被砸中的人更像一场迎接
他的喊声多么畅快
刺破混沌
刺破宇宙的尘埃
一个接着地气的论断
是自由落体
是一闪即过的隐语
万有你独有
谁人如你浩繁
道破其中的重力兴衰
五秒钟
不够五秒钟
你的苹果穿着慢镜头
淡淡地淡淡地
已将庞然的物理学科
从容更改
2004.12.20
水房子（组诗）
1.龙头这固执
的叙述者
一滴一滴
带给我小小的针脚
和蜂巢般的忧伤
黑夜的唇彩
盖上水珠的十字绣
初冬的底片
更深了
2.水杯是张嘴
它暧昧的睡
在时间的长绳上打坐
就像毂子的点数
它存贮光芒苦雨的词根
有计可施
却始终让下一局
空着
3.水钻
冰的伴侣从指间溢出
寒抬高了光芒
你抬高了
我最后的墓地
4.有人醉了
酒水钥匙一样
开启了它的蓝
它昙花的闪念
植入夜的声音
5.新鲜的水果
让人想象的理由
是它如何走下枝子
对于多种可能
我选择怀抱香气
坐在九月的伤口
守候并且开花
2006.11.19
斑竹泪
瞧，宝贝
我们依着竹子
我们依着那些空泛的光
我们的田畴
已被封杀了许多籽种
不是冬天才有寒冷
才使千杆绿竹蒙上霜刀雪剑
即是冬天过去
期待如许的春季也是奢求
繁花不可开
竹子开花
梵语就破了
2008.1.26
潜
海子是个能喝干大海的人
虽然他去了西部
虽然他的铁条和火穿在身上
他将海水倒在天梯上
天梯就有了绿有了
面向大海春暖花开
但海子这样的人
是个纯粹的人
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和有益于人民的人
海子的命很值钱
海子没有矫揉造作
海子的疼痛很值得是俺们百姓的疼痛
海子大概不会游泳
不知道IE可以疗伤可以成为止痛片
所以我们痛了
我们的痛延续下几代人的切肤之痛
那痛是真实的痛
不是蜿蜒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是水阻隔了他的泳技
他是雄性的关联英雄的雄鬼雄的雄
2005.4.29
青荇
我确信前世是条水草
柔弱招摇不带嫣红姹紫
在某处在午夜在风中
剪掉月色收回两袖离落
装饰水中隐藏的泪
如鱼多么忧郁未用双耆就败北他乡
不肯屈服也不曾将仇视竭泽而干
就这样道路夺走了脚步
你夺走了春季天还没亮
不肯过江东的人早已暗淡了剑身
守着一方死岸谙哑了破的嗓子
高一声低一声如烟的水袖
抖下锈锈迹斑斑的剑痕
在那丛水草倒伏之前
挺直身子亮起终生的醉意
2005.3
群芳谱
1.菊花
东篱下的谦谦君子
陶公钟情的奇蕊
开花亦不张扬
你是哪家静立的女子
2.梅花
一经冬季
你就袒露出来
鲜红是你的外衣
还是你积蓄已久的怨气
3.荷花
那么清秀的气节
何以用铺张的硕朵
既张开巨掌
又敛藏了肥厚的根基
4.桃花
妹妹葬的娇颜
附在你的枝上
你注定担负了何事
却要和离愁别绪
比邻而居
5.牡丹
洛阳的纸贵
不是因了骚客的句子
你俗艳的色彩
叫人只想在那物儿上面
使劲地涂抹
6.迎春
春天是一记符号
慵懒而蠢蠢欲动
你最早立在二月的料峭
执著你饱满的画笔
7.丁香
紫色的神秘
指代忧伤么
那你肺腑飘出的语言
为何裹挟着馥郁的香气
8.玫瑰
洋气的花语标志爱情
可碰到的血珠
哪一滴不是内伤
如刺尖般锐利
9.兰花
娇柔的纤细
默默无语
山中天地孕育的灵气
只含在
你处子般的洁白里
2004.11.6
如鱼穿行
这个城市，浑浊，密闭。
行在街上，围栏如网
巨大的疼痛隐在城市的私处
慌乱中狼奔虺突
没寻着梅花点点的脸孔
晃动在地铁的出口
铺天盖地的广告叫卖
似一堵绝望的玻璃幕墙碎裂
柔软的阳光令人窒息
呼吸，呼吸，呼吸。
车子，甲虫，人群，蚂蚁
一切活体的模拟均以不雅的方式
宣泄他们自己而我
是一尾鱼无声无息的
寻着洄游的固定线路
悒郁穿行
这种体验是金黄的秋季
开放在我们体外
她巨大的手掌不能触及的内心
长出了荒草抑或是干瘪的果实
让我们感到绝望和无知
没有谁能阻止这种入侵
虹霓似长在城市伤口上的毒花
次第闪耀人肉的机器在搅拌
比夜色还空寂的浮华就像
一尾鱼的悲哀逼真
却无语诉说
如鱼而行鳞片是一种伪装
在适时的时候我们的眼睛
独自面对自己的赤裸
鲜亮自慰抑或是黯然羞愧
一起穿戴整齐转眼间又颓然地
卸下
2004.10.25
天下大白
一枝凡笔能开出
何种妙花
树叶落了笔架山依然
水落石出
石头散了呢
记述的故事会不会
撒在风里如又一次
竹花开遍擎起竹林的微火
是一场
久未谋面的吉庆
还是凋谢徒然
洗绿枯萎的泪竹千杆
幻城隐去呢
海市里的车马还是
清晰如豆
少不了红男绿女的烘托
前奏也罢后续折起是册
五根无缘的
死亡名单额际堆满
辽阔无垠的雪
凤凰涅何人见识
呓语的精灵
越过梵花的季节
舍利香炉马尼金檐
经桶地吱呀转动顺时重启
牵不动佛祖自如的
十指开合
2004.12.24
三个第三人称
1.他和他不一样
他和它也不一样
他和她一样的时候
他和他也一样了
他和她不一样的时候
他和它也就一样了
2.他和他说话的时候
她和他不说话
他和他不说话的时候
她才和他说话
她一出口味就变了
她和他的高八度隔音
他就开始说更多的话
他说的话谁也听不懂
她和他说过的话
就不能继续再说
3.他站着的时候
他们都看见了他
他坐下的时候
他们才站起身
他平躺下的时候
他们个个腰酸背痛
像张松弛的椅子
安安稳稳地坐着
2006.2.2
三棵树
我心中风的栅栏
一路插向北方蠢蠢欲动
恋舞在金黄中被收割
如同薄暮如同空蒙的蓝睛初绽
小冥降临枝正盈出栏外
叶可以绿可以黄
发可以青可以白
乡凉何处我的嗓音嵌入一世的瓷
2006.1.6临屏，为《北美枫》页底油画配诗。
三州行组诗
甘州
这里的八声恰在甘州
鸟鸣去掉
大雪弓满的影子斩首
有人向上顶礼举起夜光
一滴清泪
贯穿山海九陌直上祁连
独臂已断
王的长城悬着
杭州
使用说明掖进小蛮的
春衫腕底生香
丽姝琴台歌榭隔江犹唱
谁的险韵如血击碎海棠菊花残盏
把凤凰
书成一个“京”字
晓风执手天堂的命题
以水为界
台州
椒江黄岩路桥
三域共成台
绛唇未点河豚毒性
不必生惧
秀女指尖的螺香连着绿男新啤
画角难哀
后沙，玉环诗书就
烟波浩渺
二月无人点点渔帆
凤阙不肯住
2007.2.26
花期
已经过了盛开
就不再盛开你的盛期
不是色彩不是鲜嫩
是寒风中秋的致意供出秘密的伤口灿烂如花
欣赏那些颜色
落叶的赤金比得过水粉
与麦田里疲惫的麦穗
达成共识隐情不被说出
像乳房喂饱我们
却消失在饱满的后头
像落叶的脉线撑着
之前的春意垒起夏季的翠帘
歌颂那些白发
那些皱纹那些不再快捷的足步
走过孕育的阵痛分开妊纹
细密的质地美丽如刺青般
镌刻着母爱的胎记升起
夜的醒点和钻石嵌入婴儿的睡梦
纯良如星暖意云烟
爱你的憔悴
蛇蜕也不能拒绝的光线
披巾般柔软从天界徐徐开来
马槽睡了睫毛睡了存生的灵主
是最瘦的那一枚铁钉
钉在十字架上比谁都痛
比谁都勇敢看到一人死亡
却在土中验出两人渗出的血液
血色成为残阳的一纸悼词
火焰一样凄美欲闪欲灭
2005.2.25
深红
深红不是颜色
深红是一种质地
它越过浅粉和灰紫
深红就到了门口
深红的核很饱满
它是火中取栗的痛楚
是一天里最安分守己的乖觉和累
是雅歌里麦实般鼓胀的词藻
和天际中火烧云过后的余温
深红被夜收藏
如谷物入仓牛羊归栏
抱紧湖心的柳枝退去水下羞涩的一层
涂满银杏和椰子暗语的深红
在秋天置换了各自的眼神
有一天深红的分量亮起来
说明狂欢已经落幕
药水上市鼠尾草和兰芷进入玻璃相框
不再需要月光下的拷问
和栀子花蓝调般的香气
所有的鸟儿都收起羽翼
腐殖质的木耳黑得诡异
仙女的纱裙被搭乘上新起的湿雾
深红遭到了贬损的日子
所有二月的雨水不及一粒瘦瘦的红豆
深红坐床的当口
十色锦找到了干净的去处
草肥水美的董志塬
捧出自己的贮藏已久的古莲花
剑齿象的耳朵挂在屋顶
屋顶的朝阳一丝不苟地守着方寸安宁
深红的肚兜与奶香是深红的醒点
深红与田畴相交的炊烟
步辇般摇起丁当的响铃
它的身影蹒跚进而融化掉经年的雪孩子
深红在四季开花
属于春光的部分像一场黯淡的大病
它不去数落雨脚的咳嗽
种子有种子的长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