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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意外之变

诸葛均接到刘详的汇报,赶到现场的时候大局早已底定。城内的火光骚乱本来就是刘壹和赵凌带人刻意制造的,其中颇是费了一番苦心。烧起来的多数也是那些反叛者的府邸,而且和其余居民的房屋都有隔离,因此火势看来似乎很大大,其实都经过规划,很容易控制扑灭。此刻战事已毕,便都渐渐灭了。

而那支由樊阿组织起来的随军医疗队如今正忙着指挥事先调拨好的民夫搬运治疗伤员,发挥他们在战场上的第一次作用。当然,是郡兵这边优先;朱皓军的伤兵那只能等一等了。

饶是如此,诸葛均看到现场的时候眼角依然不由得一阵抽动,肚子里的肠胃就是一阵剧烈翻滚。他还是第一次亲身在近距离观看血肉战场的真实景象,那可一点都不像他前世在厨房里切肉剁骨的小场景。当一千数百具尸体就那么横陈在你面前,随便踏出一步都会踩到残肢断臂,甚至是五脏六腑什么的,那一种冲击力会让人足足做上一晚的噩梦!

刘详看出了三公子对于这个场景的不适应,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跟随在诸葛均的身侧。在刘详看来,这个世道是没有什么老幼之分的,只有能拿刀与不能拿刀的区别。他见过不少十来岁的孩子就得挥舞刀剑上战场,有的年纪甚至比眼前的三公子还小!既然你活在这个乱世,那你就没得选择,刀剑是不会让你装纯的,你必须先用尽一切力量活下去,然后才能论及其他。所以刘详希望三公子能够很快适应,至少,作为所谓的“天授之才”,不要表现得比自己见过那些军中的孩童差。

诸葛均倒也没有让刘详失望。事实上也不可能让他失望——一个骨子里是三十岁男人的正太适应力怎么也不会太弱的。诸葛均虽然看得脸色铁青、两腿发软,不过毕竟他还是挺住了,没有吐也没有昏,顶多就是声音有点飘忽。

比起他,那些参与此战的郡兵们却早已经杀得麻木了。他们就坐在那血泊中一边兴奋地讨论战绩,同时还大口地喝着由诸葛均亲自组建的火头军送上来的温水,吃着温热的干粮,还计算着自己这次的功绩三公子能给多少奖励。

这是一支杀戮中走出来的军队,同时也是我诸葛家仗以保护土地、开辟前路的刀!看着这群杀气腾腾的士兵,诸葛均如此想着。

诸葛均一路走一路还鼓起劲夸奖郡兵们,郡兵们也热切地欢迎他的到来——准确地说是欢迎能给自己发奖励的大金主的到来。不管年纪大小,这位三公子就是豪爽!他来到南昌以后大家吃得好了、睡得好了、而且有钱有粮拿了,于是郡兵们都觉得生活有奔头了,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而这种事实往往最能吸引我们国家淳朴又实际的人民。

因此要说人气,其实诸葛均这个小孩子还比刘详还要来得高。因为大家都想:也就是三公子年纪小才会干这种亏本生意,换了其他人,比如那个魔鬼教官刘将军,别说好吃好拿的了,我们不被操练死就是万幸啊!

和诸葛均交接完毕一应事情,刘详把打扫战场的事情交给城中调拨的民夫,又将失去斗志的朱皓军打乱编制分割开来后,调出二百人顾守,再分出三百人协同倾向诸葛家的豪门僮仆队伍处理守城事宜。最后他又叫邓大协助保护诸葛均,便领军再一次急急出发,目标直指正一路缓缓行来的朱皓佯攻部队。

诸葛均这一次针对朱皓军队的策划重点就是打一个时间差。首先要在朱浩军能察觉城内变故之前把握时间快速消灭城内的反抗势力,解决隐患,这是第一个阶段;将偷城部队诱入城中,在朱皓的佯攻部队反应过来之前,斩杀首领的同时快速歼灭这支朱皓的主力部队,这是第二步;然后再以得胜之师,乘朱皓还未反应过来,猛然对他所在的佯攻部队发起进攻,这就是第三步了。而其中的关键,就是要把握好每一步的时间差距,早了不行,敌人很可能会察觉不对;晚了不行,那可能让敌人能配合起来。

其中最冒险的是第二步,一旦不能成功,南昌城就危险了。幸好这刘繇的军队也是组建未久,战斗能力远远比不上曹操这样名将手上的精锐,而临阵指挥的也不是太史慈这样的厉害人物,于是结果顺利得让诸葛均都不敢置信:三千军马,就这么被南昌的郡兵打了个落花流水,落了个全灭的结局。

此时诸葛均就命令刘壹、赵凌二人带领民夫处理现场,务必好生埋葬尸体,以防尸体腐坏产生流行疾病。同时又稍微查看了一下俘虏的情况,见他们都俯首帖耳,被看管得严密,便又急急赶回太守府。此时他觉得刘详纵然不能胜过朱皓,但是必然也不会吃亏,心情就转向了豫章郡的内政治理上面来。

应惜儿也还没睡,一直都在等待着诸葛均这边的消息。诸葛均便将战况对应惜儿稍微说了,她自然也听得大为欢喜。两人此时要等待刘详和朱皓最后的战果,便索性借着油灯灯光翻检公文,顺便讨论接下来的事项。

诸葛均便提及这次抓捕但还未杀的官吏大户需要交给决曹徐诚断处,该杀该放的都要有个章程;又说叔父诸葛玄那边之前局势未稳,之前就联络要他们缓行,也不知道叔父如今的伤势是否已经可以支撑上路了,却要派人去迎接才是。而薛清漪带着薛三回上缭征集粮食,调拨人马,算算时日可能也将回来南昌了,需要早做安排接应。

应惜儿又提醒诸葛均应该遣人送礼物与书信给袁术以及他的亲信家人,顺便汇报豫章郡的事宜,同时也该联系一下孙策、周瑜,最好还能遣人以诸葛玄的名义送礼物和书信给荆州的刘表,结好于他。把各方关系都梳理妥当后,诸葛家才能从容处置豫章一郡,抵抗刘繇接下来可能的攻击。

诸葛均听得连连称是,于是又请应惜儿代为准备礼物一事。如今南昌查抄了不少豪门大户、贪官污吏,因此所得值钱珍稀物件也是不少。但论送礼眼力,那自然还是应惜儿这女商人眼光最好。应惜儿微笑着答应了。诸葛均又提起南塘的水患,说这些日子暴雨连连,如今虽然停了,可南塘水位依然高涨未消。郡水曹何治便建议说,日后除了兴建石头堤坝堵截,还得设法疏通水道作为消除才行。看来等到战事稍停,就得着手此事才行,否则明年夏天还要提心吊胆。

二人正在谈说此事,忽然听得太守府内一片喧哗沸腾。二人都吃了一惊,急忙走出去询问,在门外顾守的邓大却也不知道究竟。便在此时,樊阿扶着浑身鲜血的何治急急赶了过来禀告道:“三公子,大事不好了!南塘、南塘被人挖垮了!”

诸葛均听得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南塘是被谁挖垮的?如今情势如何了?”

何治勉力从樊阿怀里撑起身体答道:“属下见朱皓的军队已经溃败,城内已经无事,心中挂念南塘水势,便带人出城上塘视察。不想却看见约有二三十人手持刀刃工具,正在疯了似地趁天黑挖开堤坝。他们见属下过来,也不多问,便径直挥刀砍杀。属下仓皇逃避,虽然身中两刀,幸好却得到部下的拼死保护,这才能死里逃生。但属下刚逃进城中高处不久,洪水就已经开始冲击城门一带,想来定是南塘已经被挖开了,那大水一旦寻到漏洞。立刻就撕裂了堤坝,冲击而下。如今南塘附近变成了一片泽国汪洋。想来城外南塘边的良田人家都是不保了。即使是城内的人家,临近南塘的也未必就能逃脱。如今水势蔓延,虽然太守府地势较高,但属下却也不能保证不会有危险。还请三公子及时带人躲避才好。”

诸葛均这一吓非同小可,洪水的可怕他前世在电视里看得多了,想不到如今竟然还要身临其境。这时候太守府里惊叫声此起彼伏,隐约就听得有人大叫洪水来了,大家逃命之类的话语。诸葛均不觉眉头一皱,心想这消息如此散播出去,洪水来不来还是两说,府里可就先乱成一团了。他便叫樊阿先扶何治下去医治,自己连同邓大、应惜儿带着数十人护卫,一起匆匆赶出府去观察水情,稳定人心。

那南塘的水势蔓延极快,初时排山倒海一般冲击南昌靠近南塘的城门,竟然便冲入了城中。但究竟南昌城墙限制了水势,城墙未被泡垮之前那洪水更多的却是沿着城墙往低谷处流去,城内就要影响小一些。幸好此时暴雨已经停歇,夏日里艳阳高照,南昌周边江河湖的水位都已经开始回落,因此这一晚的洪水就有些后继无力,倒还不至于节节上涨,也就只淹没南昌城内的小部分地方。

诸葛均命护卫打起火把,巡查水势。他见危害虽然已经造成,其实还能控制,心中稍稍安心,但对于挖塘的贼人,他的心中又是愤怒又是不解,心想究竟是谁,这么丧尽天良,不顾祸害南昌周边的百姓也要干这种事?

正在沉思之际,忽然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响。府里远远地一个丫鬟跑了过来,口中叫道:“三公子,府里收到消息,刘将军吃了败仗!”诸葛均闻言胸口如受重击,差点一口气顺不过来。他急忙迎了上去,大声问道:“刘将军那边情况如何了?”

应惜儿心思伶俐,隐隐觉得此事不对,急忙追上数步,想要拉住诸葛均再说,但她眼角寒光一闪,忽然见看见那丫鬟袖中似乎藏有刀具,大惊之下不及细想,只来得及抢上一步侧身拦在诸葛均的面前。

那丫鬟此时见诸葛均果然主动靠了过来,大喜之余便是一刀奋力刺去,却恰好被应惜儿给用身体侧身挡住,深深刺入了她的肩膀。应惜儿忍不住便是一声痛呼,但她知道厉害,心知这女仆若是拔出刀来必然便会又是一刀,因此全力扯住她不放。便在此时黑暗中又有一二十人跳了出来,受持兵刃直逼诸葛均。

邓大虽然反应略慢,但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怒喝一声,先扑上前去,一脚将那丫鬟踹飞,然后指派数人包围诸葛均和应惜儿保护起来,自己却亲自领着护卫和那些刺客厮杀。诸葛均见应惜儿伤口血流如注,心中不由得大惊。他前世久病,也多少知道一些医疗道理,就一边死死按住应惜儿的大动脉,一边又急忙叫过一名护卫,叫他飞速去请樊阿过来。应惜儿受伤处虽不在要害,但是呼吸却渐渐急促,原来那刀上竟然还有涂抹毒物,随着血液流动开始威胁受伤者的性命。

诸葛均又惊怒又心痛,见那丫鬟被邓大踢飞后还在地上挣扎,却无法站起,便命人去将她抓了过来。仔细一看,诸葛均登时一愣:这女人正是他在南昌刑场上见过的高家刘氏!

原来刘氏虽然隐忍不发,却一直想要报复诸葛均几乎灭绝高家之仇。这女人极其聪明,她见朱皓串连人马太多,就担心人多嘴杂,会泄露机密误事,因此却不去参加朱皓的内应党羽,而是暗中自行召集高家受过她恩情的可信僮仆,竟然就被她逃过了诸葛均的大清洗。而刘氏和高家的其他人不同,平日里待下人极好,因此颇有人望威信,竟然也被她纠集起数十人的心腹队伍。

于是刘氏便暗自打听太守府的动向。这女人也自有算计,城内交战之时城墙和太守府都戒备森严,她却忍耐着不动手;等到战事结束,她就利用大胜之后南昌城的戒备大为放松,遣人悄悄利用绳索爬下城墙,挖开南塘借助水势制造混乱。而她自己却装扮成丫鬟,想要趁这场混乱取事,领人混入府中刺杀诸葛均,拼个同归于尽为高家报仇。但不想诸葛均居然带人出了太守府,她就又带着剩下的十多个心腹在黑暗中潜伏跟随,想要寻找良机动手。

只是邓大等护卫人多,又将诸葛均围在中间,保护得很严密。而且天色太过黑暗,暗箭始终难以瞄准目标,刘氏的手下也不可能有太史慈这等神箭手,因此他们竟然无法从远处下手。可刘氏如何甘心就此放过仇人?她情急之下又心生一计,咬咬牙就直接扮作太守府的人冲了出去,竟然就差点给她蒙骗得手。若非应惜儿见机得早,诸葛均此劫定是难逃。

此时刘氏眼见一众刺客都被邓大领人打倒,心知报仇无望,便索性大骂起诸葛均来。诸葛均听她骂了一会儿,便已经知道这南塘决口也是眼前妇人所为,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茫然:当日刑场饶人一命,今日南昌水淹众生!不赶尽杀绝的后果原来便是如此么?乱世之中难道真的容不得半分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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