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麻风斗争者
“万能的上帝啊！”
在侧旁听的几名侍奉官一样的人听了之后，不由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而泰比利亚斯和鲍德温两人虽然没有明显的失态，却也被赵龙的话给打动了。在他们的宗教观念里，耶稣那样自愿背负十字架为世人赎罪已经是够伟大的了，自然也就没想到在东方还有比耶稣更为强大的存在。
“自愿堕入地狱……为罪灵分担惩罚……”鲍德温低着头回味这两句话的内涵，抬起头来时，赵龙从他的眼角处看出了笑意，只听他笑道：“你现在，就是在与死神斗争？”
赵龙点头答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地狱是用来安置罪人的，并且地狱里总是塞满了罪人。”
鲍德温轻笑一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随着他的这声轻笑突然之间化为无形，赵龙一时之间甚至从他身上获得了一种如沐春风般的奇异感觉，这是赵龙不论前世今生都未曾感受过的一种感受。
“跟我来，尊敬的斗争者！”鲍德温向赵龙低下头，左手抚胸行了个充满敬意的礼节，右手微微伸出做引导状，将赵龙引入了内室。
进入内室后，鲍德温安静的走到卧床上躺下，向泰比利亚斯点了点头后，便闭上了眼睛。赵龙也不客气，坐上了侍从为他搬来的椅子后，一面让赛义夫和格斯将药箱和器具都拿进来，一面也让人打开了内室房间里的窗户，让刺眼的阳光照进了屋内。
很快，药箱和器具迅速到位，赵龙从药箱取出了一套白色棉布做成的大宋制式简易口罩、手套和诊疗罩衣。
穿上之后却是皱起了眉头，这套大宋制式的诊疗装备一直放在药箱的底部，临来耶路撒冷之前赵龙也让人清洗过，可此时穿戴起来却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口罩实在是太过简易，只是几层单薄的棉布，虽然麻风病并不通过空气传播，可赵龙一点也不想使自己身处险境。
赵龙最终还是让内侍为鲍德温解下身上的衣物，又让泰比利亚斯和赛义夫等人站到了室内的上风头。随着鲍德温身上的衣物一层层揭开，赵龙发现他的麻风病发作得并不十分厉害，只在手脚和肩、肘、腰侧等摩擦频繁的部位有些溃烂和脓疡。
当鲍德温的面具最后被除去时，这个传奇人物的容貌终于出现在了赵龙眼前。但很可惜，赵龙无法用更好的语言去描述他，眉毛几乎全部脱落，鼻子也溃烂萎缩，留下了一个丑陋的坑洞，右侧的脸颊上有着一个巨大的脓疡，相信只要不久就可以烂穿。整张脸唯一可以描述的，就是他那双完好的眼睑，以及眼睑下深藏的碧色眼眸，但按照历史记载，不久之后他就会瞎掉。
“如果我没有推断错误，王上最多还可以活三年，并且一年后王上的双眼就会失明。”赵龙放下手，语气非常的平淡，这个推断是根据历史得出的，因此绝对的准确。
直到这一刻，赵龙也确信是上帝将他送来这个时代，只为了一个能够改变历史的可能。
赵龙眼神平静的看着向他注视的鲍德温问道：“现在，王上是选择屈服，或是抗争？”
鲍德温英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也平静的说道：“我不会把灵魂奉献给魔鬼，即便它在地狱为我建造十座耶路撒冷。”
对于麻风病赵龙的了解并不多，不过从某个科教频道上的节目里看到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不治之症外，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患病者都会无一例外的全身溃烂，死状奇惨无比。
而赵家父子却在西行散记中清楚的记载，麻风又称大风、疠风，是因感受风邪疠毒而致肌肤麻木不仁的慢性传染病。《素问·长刺节论》中称：“病大风，骨节重，须眉坠，名曰大风。”
至于治疗方法，擅长癣疣之疾的赵家自然是有几招散手的，此次西来更是准备好了专门用于治疗麻风病的各种药物，配合这些药物与赵龙的先进医学常识，确信能够延缓鲍德温的病情发展。
但也仅仅是延缓而已，在宋代还未研究出较为成熟有效的中药配方来根治麻风，即便身为宇航员的赵龙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当下赵龙再不迟疑，根据西行漫记里的记述，先从药箱中配了一副洗剂苦参汤交予赛义夫，让已经熟悉怎么熬制中药的他去煎熬，再让鲍德温的侍从取来大量干净的棉布用大锅烹煮消毒。
然后又让人将鲍德温的床榻搬到室外阳光下，一边用刀剜除他身上的溃疡脓痂，一面用棉布蘸上烈酒擦洗。
这里特别要提一下，在中世纪的欧洲酒类族系并未发展壮大，即便在耶路撒冷也没有什么白兰地或威士忌之类的烈性酒，主流的酒类还是酒精浓度非常低劣的麦芽酒。
不过在耶路撒冷之外，在广阔的阿拉伯低语，撒拉逊人却常备着一种琥珀色的烧酒，这种蒸馏酒的口味虽然难以恭维，但酒精浓度却是差强人意，当初在沙漠绿洲初遇哈希姆父子时，赵龙就对哈希姆他们懂得用烈酒来清洗伤口感到诧异。
因此，此时赵龙给鲍德温处理溃疡所用的自然是阿拉伯烧酒，虽然酒精浓度比不上后世的医用酒精，但消毒效果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在处理两个位于腰部的脓疡时，面色原本平静的鲍德温突然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他好奇的张开了眼睛，直盯着赵龙的动作道：“很奇怪，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是疼痛吗？”赵龙不紧不慢用蘸有烈酒的棉布擦拭着鲍德温身上的溃疡，将溃疡里的脓血和积液吸干。虽然溃疡组织不断的渗出血液，但在烈酒的强力刺激下，接触到的肌肉都剧烈的收缩和痉挛起来，因此出血量相当的少。
“疼痛……”鲍德温面上露出苦笑，似乎从八岁以后，他就再没有感觉过疼痛，想不到自己真的忘记了疼痛的感觉。
赵龙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将鲍德温身上的溃疡清理完毕，并叮嘱侍从们每日都要清理溃疡，并且还要多饮用盐开水，从中医上来讲，盐味咸，咸入肾经。血味亦咸，固血液属心，其味关肾。
肾是先天之本，一切机体的活动，均有赖于肾的先天之本所进行。因此，服用适量的盐水，咸味也会进入肾脏，肾得其“同类”之补充，其功能作用亦得以补充，那么就可使机体向正常的水平靠近。
因此，服用盐水就相当于补充了能量。
这时赛义夫煎熬的苦参汤也好了，随后赵龙又用苦参汤洗涤溃疡处，并用专治麻风外溃疡膏药七三丹外敷在溃疡上。七三丹是中医的一剂专门用于治痈疽疮毒，搜脓拔毒，去腐生肌的药物。
打理好鲍德温身上的溃疡，赵龙又交代了鲍德温日常的衣物必须全部换成丝绸或棉织物，不能再穿穿亚麻制品更不能穿戴铠甲。每日早上和下午各晒一个小时的太阳，裸露的肌肤需要抹上新鲜的橄榄油防晒，不可让阳光照射眼睛等等。
还特别强调，鲍德温的用具衣物必须每日换洗并且高温蒸煮消毒，房间的各处角落需要撒上干石灰粉。
最后，赵龙还特别询问了鲍德温饮食，在得知他食量很小，主食是小麦饼和羊肉，稍稍喝一点葡萄酒后。赵龙要求今后鲍德温必须戒酒，每日以小麦羊肉粥为主食，配以水果汁为辅食。
交代了七天后会来换药后，一身大汗的赵龙终于呼出一口大气走出了鲍德温的房间。以上这些，基本上也就是赵家父子在西行散记记述的全部治疗手段，至于能不能真的救回鲍德温，也就只有看上帝的意愿了。
和穆罕默德一同回到泰比利亚斯的执政官大厅后，赵龙便向泰比利亚斯说道：“泰比利亚斯大人，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量稳定住王上的病情。大人也知道，穆罕默德的商队遭遇了劫掠，从大宋带来专门用于治疗麻风病的药物遗失不少，想要完全治好王上的病，必须再次派人前往大宋购买药物。”
“这没问题，我会安排的。”泰比利亚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是突然抬起头来注视赵龙道：“你知道萨拉丁吗？”
泰比利亚斯的突兀疑问，让赵龙心中暗生警兆，难道说刚才与穆罕默德重逢时编的瞎话被他看穿了？
对于遇袭后的失散情况，赵龙自然有一套说辞，只说他在遇袭当日侥幸逃离，而后却是碰上了哈希姆的队伍，跟着遭遇强盗再次受伤，直到最近才养好身体赶往耶路撒冷。
可现在，泰比利亚斯突然问赵龙是否知道萨拉丁，其中到底包含有怎样的深意，也就耐人寻味了。
当即赵龙点头道：“我听赛义夫说过，他是撒拉逊人之王，是一个伟大的战士。”
“没错，他可以说是一个伟大的战士，但绝不是什么王者。”泰比利亚斯的眼神冷淡，却是看着赵龙道：“一周之前，盖伊带来了一个人冒充你，我查出这个人是萨拉丁的御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