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盖伊鲁西南
一番梳洗后，赵龙这才神清气爽的离开了浴室，交代下人要将他的衣物漂洗后再用大锅蒸煮消毒，便向穆罕默德家的宴客大厅走去。哪知才至门外，就听见穆罕默德中气不足的高声喊道：“真主在上！你会付出代价的！”
此时大厅内，穆罕默德的软榻摆在主位上，但他的脸色非常不好，胸口起伏剧烈，显然正在火头上。而在他的左下首则坐着一个身穿蓝色袍服的欧洲人，年纪应该在二十五岁上下，但脸上却留着比较难看的德式小胡子，使得他样子看起来有些老气。
“生意就是生意！穆罕默德，如果你不接受的话，我可以去找别的买家。”这人只是用锐利的眼神扫了一眼出现在门口的赵龙，便在站起身来到穆罕默德面前，将他身前矮几上的一团东西拿了起来，随手抛给了身后的侍从。
赵龙定眼一瞧，便发现那团东西是纠结在一起的花色丝绸，旋即就明白了穆罕默德为什么会发怒，感情这家伙居然把打劫穆罕默德的商队所获得的赃物，转脸又买给他。
“我全部都要了……”穆罕默德虽然快气疯了，但还是维持着他应有的风度，想也没想就从软榻上掏出了一个小口袋丢在了那人脚下，正是泰比利亚斯给他的那笔补偿。只听穆罕默德用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人，一字一句的咬牙说道：“这是订金，准摄政王大人，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准摄政王？”难道这人就是传说中花样青年盖伊·鲁西南？就是那个蠢到以卵击石，完全不懂军事却想要硬撼沙漠之王萨拉丁，结果全军覆没断送天国王朝的短命之王盖伊·鲁西南？
眼下，瞧着眼前这个满脸全是得意之色的青年人，想着他居然敢将赃物反卖给失主的搞笑行为，赵龙终于确定历史这玩意儿真不是个东西。就这么一个家伙，居然也能够取得鲍德温姐姐茜贝拉公主的欢心，最终登基成为耶路撒冷的短命之王。
“生意就是生意，金子就是金子。”盖伊一点也不介意的弯腰捡起了钱袋，掂量了一下之后丢给了身后的侍从，跟着他一手接过侍从递上的头盔，一面向穆罕默德笑道：“今天晚上，我的仆人会把那些丝绸和瓷器送来。很抱歉，据说有些瓷器被碰碎了，我想你是不会介意的。毕竟它们来自遥远的东方，你应该有办法将这些破碎的瓷器换成金币。”
说着盖伊将头盔戴在了头上，转身迈步向大门走去，可就在他将要和站在门旁的赵龙错身而过时，一直在关注他的赵龙突然全身一震，双拳便下意识的攥紧，整个手臂的骨骼猛然发出了咯咯咯的闷响。
就在这瞬间，赵龙好像就置身在茫茫的戈壁之中，在他的身边似乎正是一个充满了鲜血和悲鸣的杀戮场，无数的人就在周围厮杀搏斗。忽然，一个披头散发，身穿宋人衣衫的身影出现在这修罗场中，他忽悲忽喜，手里拿着一把弯刀胡乱挥舞，接着一道白影突然撞破了这景象，一个身穿链甲白袍，跨骑白马、头罩护面铁盔的圣殿骑士迅驰之中手起矛落，将一根黝黑的钢头长矛扎入这宋人的腹中，将他活活钉在地上。
跟着，这白影在眼前越变越大，护面铁盔下的那张狰狞面孔也越变越大，最后竟然和眼前盖伊头戴铁盔的脸完全重合在一起。
几乎也就是同时，赵龙眼中原本已经消散了少许的血丝再次攀爬了出来，这使得他的眼睛散发出了血红色的光芒，就像准备扑食怪兽一样。
“三郎！”也就在赵龙险些失控飞的时候，一声熟悉的临安官话却是突然在耳边响起。
赵龙脑中一震，从幻想中醒了过来，却恰巧看见眼前的盖伊已经退到了两步之外，并将佩剑抽出了一半。而他的脑门上，此时正爬满了黄豆大小的汗珠，甚至可以看见细流一样的汗水正顺着他的小胡子向下滴落。
此时现场之中，不但盖伊被他的杀气逼得非常狼狈，就连穆罕默德也是大汗淋漓，甚至几名在旁服侍的女奴直接被吓得一屁股坐在的地上，脸色惨白全身发抖，腹下一热便失了禁。
尤其是穆罕默德，他面现惊惧之色，刚刚那声呼喊就是出自他口。
场面一时间僵在原地，赵龙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眼前的盖伊正是雷纳德的合伙人，更是杀死赵诚的凶手。就算这具躯体的记忆因为某个原因被没抹除了，可这刻骨铭心的杀父之仇却是无法就此烟消云散。
可赵龙的理智也在迅速的计算出，如果他此时掏出身上的M9可以瞬间将盖伊爆头，或许可以就此改变未来。这个念头猛然生出后，竟如蚀骨毒蛇一般开始啃噬赵龙的理智。
是的，如果此时将盖伊爆头，那么挑起圣地战争的雷纳德势必因为缺少合伙人撑腰而不敢轻易去挑衅沙漠之王萨拉丁，而当鲍德温因为麻风病去世后，盖伊也决不能继位为耶路撒冷之王，也就不会领着耶路撒冷的所有武装力量去送死，那么圣地王国的命运自然也就因此而彻底改变了。
可是……自己真的能杀了他吗？
无论如何，赵龙突然发现今天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杀了盖伊，因为这样不但是给自己惹麻烦，也是在给穆罕默德惹麻烦。可杀了盖伊，也就完成了修改天机的重大历史使命的想法也在激烈的挣扎。
只要盖伊死了，耶路撒冷的前途命运必然就会有所改变吧！
他此时脑海中的激烈斗争外人并不能得知，所见的是只能是他双手握拳，双眼血红一片，象是一头就要扑出噬人的猛兽一样死死盯着大汗淋漓的盖伊。而盖伊虽然是个花样青年，可毕竟他还是有些战阵厮杀的搏斗经验，被赵龙的气机锁定之后，自然明白眼前的凶险。
“你……你是谁？”盖伊大声的喊了起来，似乎在给自己壮胆似的，他大喊道：“你想干什么？你这个该死的撒拉逊人。”
撒拉逊人？如果不是此时的状态让赵龙面容抽搐扭曲，或许他会笑出声来。而与此同时，一个决定也在赵龙的心中形成：“不，不能就这么杀了他。杀了他也就等于便宜了他，我要让他以最悲惨的方式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有了决定，赵龙当即大喘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用法语冷冷的说道：“记住我这张脸，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言毕，赵龙转身便走，快步离开了大厅。
没过多久，穆罕默德就让下人抬着软榻来到了赵龙的房间，见赵龙正整理着药箱便没多话，直到赵龙完成后，这才开口用临安官话问道：“三郎，这刚刚究竟是怎一回事？”
赵龙一怔，因为他这时也才发现，穆罕默德所说的临安官话他竟能无师自通，不过脑海中再次闪过了之前的画面却又让他将此事抛开，低声道：“马伯父，我爹就是被他……”
赵龙只说了上半句，下半句便哽咽在喉中。这具身体，看来还是存留许多记忆，不过赵龙挺喜欢这种有血有肉的感觉。
“三郎，你说的可是真的？”
穆罕默德自然大吃一惊，赵龙适才的表现确实是把他的给吓到了。当时他先是感觉到整个房间里突然刮过一阵冷风，将整个地方变得阴森恐怖，接着才发现赵龙的异状，被他猩红的双眼吓得差点魂不附体。
现下听来倒也理解，想不到盖伊竟是他的杀父仇人，换言之跟雷纳德合伙打劫自己商团的人果然是他。
当即穆罕默德表示道：“若真如此，这笔生意我便不和他做了，这笔血债伯父定然要给你一个交代。”
“不必，马伯父，生意便是生意，马伯父一诺千金的声誉，不可坏在此人身上。”
赵龙当然知道穆罕默德的心意，但多少还是有些感动，随口推辞了几句后，突然想起一事，便问：“不知，我爹的遗体……”
“三郎，且跟我来！”穆罕默德点点头，向下人交代了几句，不一会家中的仆人就备好的马匹和车辆。
出了耶路撒冷一路向西，大约二十余里的样子，穆罕默德便领着赵龙来到了一个道旁的绿洲村庄。在村庄外的一个墓园里，有一块看起来有些迥异的墓地，坟墓外表并非如其他的那样与地面平整，而是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坟包，在坟包向东一面还竖立着一小块石碑，上面用汉字刻着：临安府赵诚贤弟之墓，大宋淳熙七年十月。
看着父亲的坟冢，赵龙也不言语，径自在自己的内衣撕下了一条白布系在头上，先向墓碑叩首九次，又跪在墓旁向穆罕默德叩首拜谢。穆罕默德在大宋生活日久，自然知道宋人礼仪，便让下人送上供奉的三牲祭品和香烛等物祭拜供奉，又让人在墓园一侧搭起帐幕，供赵龙守灵尽孝之用，更让与赵龙熟识的阿海过来陪伴，现如今在穆罕默德身边与赵龙熟识的宋人也就只剩下阿海一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