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又见鲍德温
不过，这一次赵龙的沿途所见与他从耶路撒冷出来时的情况大相径庭，此时不知不觉已经是七月下旬，从贝鲁特一路向南，沿途所经过的绿洲村庄景象非常的凋敝，农田里果然如鲍德温所言大多没有播种农作物，甚至在经过阿克的时候，还看见有一批近万人的难民在阿克城外建起了帐篷城，不少有些积蓄的欧洲朝圣者迫切希望能够搞到一张船票返回家乡。
而当地撒拉逊农奴们也没有多少欢欣鼓舞的样子，反倒是脸上的悲苦和茫然更为的深切。甚至已经有传言一些贵族和领主已经在驱赶和屠杀领地之内的撒拉逊农奴，因为担心当萨拉丁来时这些人会作为撒拉逊人的眼睛和耳朵，甚至是倒戈相向。
当赵龙护送着拜伦的商队在1182年的八月二日进入耶路撒冷城时，街面上也到处都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往日街头巷尾可见的朝圣者和乞讨者再也难觅踪影，以前习惯将各种货物摆在街边的商铺也将货物搬入了店铺，市场也非常的萧条。
而提前得到通知，在城门处迎接的马赫迪也告诉赵龙，原本他准备呆到七月，等收购好货物后再起航前往大宋，但鉴于现在的形势却不得不做好放空船提前动身的准备。
当初赵龙离开耶路撒冷时，马赫迪的计划是五月左右等季风来到之后便动身前往大宋。但意外的是今年的季风来的有些稍迟，而且马赫迪从盖伊手中买回的部分货物因为战事的威胁销售情况也是不佳，没有办法抽出足够的资金置办前往大宋博易的货物，所以这才拖延了下来。
随后自然是赵龙为岳父献上了七千磅的东方雪盐，而拜伦也好似及时雨一般提出想要大量购买马赫迪手中积压的丝绸和瓷器。这对于马赫迪来说自然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好事儿，自然将赵龙和拜伦接到家中一番款待、
而就在三人酒酣耳热，就贸易事项逐条敲定的时候，三名身穿耶路撒冷皇家骑士罩袍的执政宫卫兵却是带来了鲍德温的旨意：鲍德温四世在“偶然”得知赵龙来到耶路撒冷后，想要立刻见到他。
再次来到执政宫，除了外墙绞刑架上悬挂的罪犯尸体看起来都象是撒拉逊人之外，别处也是一如往昔。也不知是因为战争威胁的缘故使得王国的财税枯竭，还是鲍德温下令勤俭节约，或是不相信撒拉逊仆人的忠诚，国王宫内的仆人数量明显减少了许多，而站岗的卫兵也全换成了耶路撒冷皇家骑士。
“我听说你在的黎波里的决斗中，战胜了雷纳德的继子查理？”一迈入寝宫，鲍德温四世那种柔和却不失威严声音便徐徐响起。
此时的鲍德温四世，依旧是那副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带着铁制面具的造型。但当他从书桌后缓缓起身，慢慢走到赵龙的面前时，便能看出他的步伐比两个月前更加的稳健，从面具后投射出的目光不但有着淡淡威严和自信，还有淡淡的喜悦与欢欣。
“王上！”赵龙按照礼节行礼，而鲍德温则眼中带着笑意向赵龙点头道：“我从里贝特子爵的口中得知，你不但有着精湛的医术，也有着一身精湛的剑术。查理与他的兄弟韩福瑞可是王国中年轻一辈中的剑术翘楚，两年前我曾经观看过一场查理的决斗，因此我难以想象你是如何取得胜利的，为我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吧！”
鲍德温四世这个世人眼中的王者，军事上的不世天才，此刻的语气却像一个向往着骑马与砍杀的乡村少年一样，对赵龙的事迹充满了好奇。虽然赵龙现在的身体年纪与鲍德温一般大，但来自后世的灵魂却自然而然的将他当成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兄弟。
因此，赵龙很是托大的示意鲍德温躺到床上去：“王上，先让我检查你康复的情况，然后再在慢慢告诉你这其中的一切。”
鲍德温微微点头，便依言走到床前让仆人解开他的衣服面具，而赵龙也戴上重新改良过的口罩，细细为他检查起来。
经过两个多月的悉心调理，鲍德温身上因为麻风病而造成的溃疡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至少已经被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除掉几块较大的摩擦溃疡还有少许炎症，多数的小溃疡都已经愈合并留下了难看的疤痕。而鲍德温脸上的那块严重溃疡此时已经完全结痂，虽然塌陷的鼻梁依旧使得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骇人，但整体而言顺眼了许多。
虽然鲍德温身上的溃疡情况大势好转，身体也因为得到了足够的养分和阳光照射而不似之前那样白皙和瘦弱，但以赵龙从赵家父子的笔记中所掌握的有关麻风病治疗经验而言，这只是一种麻风病从中期进入末期的病理亢奋状态，不过以赵龙对现代医学的理解而言，这应该是因为鲍德温的心里作用得到的积极效应。
做完检查后，赵龙也依照诺言，细细为鲍德温讲述了他自离开耶路撒冷，到抵达宋邦，面对雷纳德恶意的骗走村民和查理找上门来咄咄逼人的挑衅，一直到他在的黎波里如何拼尽全力才在决斗中取得了胜利。
并且其中也穿插了一些他在旅途中的所见所闻，和一些别有用心的感想。
而鲍德温在聆听赵龙讲述的同时，也用笔将其中的一些词句记录下来，一方面是这些词句出自赵龙之口，与当时流行的法语有些不同，另一方面就是这些词句中有鲍德温感兴趣的东西。
当最后赵龙一笔带过的简略介绍了他在宋邦的建设改造工作之后，便让阿尔伯特奉上了一罐雪盐。在进宫之前，赵龙按照拜伦建议将原本的陶罐换成了岳父特意找出的青花瓷罐，整个罐体通体雪白，只在罐体上一寥寥数笔勾勒出了一株腊梅，内胎釉面洁白无瑕，使得装盛其中的雪盐看上去更为晶莹剔透。
所以，赵龙也就厚颜的为雪盐打起了广告：“王上，这是臣下在宋邦意外制出的雪盐。如果王上能长期食用这种雪盐，对王上的康复会有更好的效果。”
鲍德温对食盐的认知显然不如拜伦和古斯特，毕竟他平时的饮食所用的就是价格昂贵的威尼斯雪，因此也就仅是表现出喜欢的样子，让仆人们接过。之后却是拉着赵龙来到了书房，指著书房中间约有十来个平方大小的巨型沙盘道：“你看，这是巴里安前往欧洲征兵之前进献的模型，我曾经听说过你的母国大宋有一道长达万里的巨石墙。也曾听说你母国的城市，它的城墙比耶路撒冷的城墙更为高大和坚固，所以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巨型沙盘所呈现的是一套集合城墙、城楼、城门和防守箭塔的微缩模型，并且还摆放着一些微缩版的攻、守城战具模型。细看起来便会发现整体的风格具有英法德俄的城堡式立体防御手法，也有拜占庭的塔楼阵设计，几乎可以说是综合了这一时期整个欧洲的设计精华。
但赵龙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设计的致命弱点，便摇头道：“王上，如果耶路撒冷的城墙全部改建成这样，或许萨拉丁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攻破，但如果耶路撒冷面对大宋的军队，它将不堪一击！”
虽然赵龙的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危言耸听，但鲍德温却没有因此而被震惊，反倒看着模型若有所思的问道：“不堪一击，如何做？”
“很简单！”赵龙取过两架攻城塔的模型叠在一起，摆到了模型城墙的边上道：“王上，知道拜占庭的希腊火吗？”
鲍德温点点头，希腊火是一种以石油为基本原料的物质，是拜占庭帝国所利用的一种可以在水上燃烧的液态燃烧剂，主要应用于海战中，“希腊火”只是阿拉伯人对这种恐怖武器的称呼，拜占庭人自己则称之为“野火”、“海洋之火”、“流动之火”、“液体火焰”、“人造之火”和“防备之火”等等。
“在大宋，军队有一种战术，就是建造这样足够高的楼车，在上面放置重弩手和希腊火。”赵龙用手中的模型演示出这种战术，而鲍德温这位军事天才也察觉出这种战术的可怕：“你的意思是，不攀登和占领城墙，只用重弩手和希腊火……”
赵龙却再次拿起了投石器的模型比划道：“还有，集中这样的攻城武器，一齐攻击一段城墙，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城墙轰塌。”
鲍德温再次点头，他有幸在蒙吉萨战役中的阿什克伦见过这样的战术，所以自然知道赵龙的所言非虚。而赵龙可没准备就此停止打击鲍德温，反倒放下手中的模型，用手扣挖起模型城墙脚下的泥土道：“在东方还有一种战术，那就是挖掘城墙的基础，最终使得城墙坍塌。”
重新戴上面具的鲍德温陷入了沉默，但赵龙却可以从他的目光看出，这位睿智的军事天才已经掉入了他挖好坑里。不说鲍德温，就是此时的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恐怕都没有人能想出应对这三种攻城战术的有效对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