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吐了口气,盘坐在床上的苏凌逐渐睁开了眼睛,从下午回来后便一直修炼的他,即使他的体质强横,此刻也是隐隐有些疲惫困倦。毕竟,他现在还未成为修炼者,打坐还是只会耗神,不会养神。
“修炼源还是没有打通的迹象,不过每天多花出几时来修炼,便会早一些成为修炼者。孙导师也说过在这点上不能懈怠。”
苏凌直了直身子,然后重重地躺了下来,现已是深夜,他现在很疲累,多少也要睡上一段时间。看了眼临床四肢大敞、呼呼而睡的加尔,不禁莞尔笑了笑。
想想,今天也多亏加尔及时带孙导师赶来,否则他可不是受点皮外伤那么简单。
一想到白天发生的那一切,苏凌的心便无法平静。
“一定要努力修炼!一定要变得更强!”
……
日复一日,年末转初,整个十二月份一晃即逝,如今已是天政九十六年,一月一日的新年之夜。
在这举世欢庆的新年夜里,天修院同样不免习俗,各式各样的欢庆会,在天修院各门分别举行着,学员、导师、院师、长老以及职工皆参与其中,很多人在这一天,都放下了繁忙的事务,搁置了曾日以继夜的修炼。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会融入到新年夜中。
天门的荣誉院师、荣誉学员基本不会出现于新年夜的欢庆会里,其他门中心坚刻苦或喜静的学员,也极少在这一天有所惰怠,仍旧投身于修炼之中。
这其中,也包括苏凌。
苏凌盘坐于自己的床上,双目微闭、呼吸平稳,已然处在长久的修炼状态,当然,还未成为修炼者的他,现在充其量也只是凝神状态而已。
这一次的修炼已经持续了近一天的时间,未进食水,也未动分毫,始终保持着这个姿态,感受着体内的修炼源,依照孙导师指导的那样,将修炼源一点一点的打通。
若非他的体质远超于常人,非修炼者的他是很难保持这么久的凝神状态。
这间属于苏凌和加尔的宿室,平日都很安静,加尔除了晚上回来睡觉,基本是不会回来的,所以苏凌除了偶尔在修炼大殿中聆听一些修炼上的知识,其余时间,便是回这宿室里独自修炼。
而今晚,别说是这间宿室,就是整个新门住宿区都已是夜静更阑,几无声息。
来天修院已满一月的苏凌,因为得罪了奥丁少爷,这段期间从未外出走远。除了吃饭和上修炼课,其余时间皆花在修炼上面,睡眠也控制在五六个小时。
如此做,除了不想再碰上那些人,避免麻烦之外,最重要的,还想让自己尽快变强,哪怕强上一分,对自己也是多一分保障。
而这一个月的修炼,终于让他触摸到了打通修炼源的关键,依孙导师所言,只要以此继续下去,不出数日便可将修炼源打通。
而这番话,已是孙导师七日前所说。
床头的烛火忽明忽暗,将苏凌不断变化的表情的清晰映出,时而欢愉、时而痛苦、时而顿悟、时而迷茫……难以想象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晚上。
突然,床头的烛火剧烈飘动起来,门窗紧闭,无风透入,然而烛火飘动的却愈来愈烈,房间内的空气更是开始缓缓流动,以肉眼可辨的形态,被打坐中的苏凌缓缓纳入体内……
如此,又是不知了持续了多久,烛火忽平稳,忽剧烈,流动的空气也在动与静之间不断反复着。而苏凌的表情,从之前的不断变化,也逐渐转为平和,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蓦然间,周遭的空气再一次开始了剧烈流动,床头烛火奄奄欲息,将苏凌极为痛苦的面色隐隐映现出来……
此刻的苏凌,只觉体内那始终没有打通的修炼源,也就是脐下三寸处那宛如拳头大小的地方,霎时产生了一个宣泄口,伴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他只感觉,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开始从外部吸入一种类似气体的能量,充溢着整个身体,让人倍感舒畅。
而这些如同气体的能量,未在身体里进行流转,皆丝毫无余的涌入小腹处的修炼源中。
“修炼源打通了?”
苏凌心下大喜,这种感觉明显和孙导师所说的打通修炼源一模一样,而且也明显感受到了“武息”的存在。没想到做足准备的今晚真的将之打通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自己已然成为了一名修炼者!
然而,正欣喜间,苏凌只觉心脏猛地一震,继而停止了无止无休的跳动,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能量,自心脏宣泄而出,迅速涌入修炼源之中。
苏凌大骇,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觉小腹处拳头大小的修炼源仿佛一个脆弱的水晶球般,因为莫名能量的涌入,幡然碎裂……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从苏凌嘴中吼出,响彻着已无第二人的新门住宿区。在这新年之夜,任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在住宿区修炼并发生了异变。
而在苏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时,其双目瞬间开阖,眼睛已然变得一片煞白,仿佛丧失掉了所有的命气,而他的满头黑发,也自发根瞬间转灰,并逐渐蔓延至发尖……
“呼……”
一股透着浓郁死亡气息的灰色烟雾,自苏凌身体蓦然涌出,包裹着他整个身体,所有衣衫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枯涸、化灰,直至消失,就连上身那件鸾丝衣,亮银的色泽也逐渐淡了下来。
“呃吼!!!”
苏凌无意识地爆发出了一声撕裂的怒吼,周身的灰气在这一瞬间疯狂爆涌而出,透出了房间,遮住了皎月,更是顷刻间蔓延至整个新门住宿区,数千丈的方圆面积,已然被一层蒙蒙的灰气笼罩在内,并散发着一股掺杂着死亡气息的强大波动,冲入云霄……
与此同时,天修院的闭关室、院长厅、院外天女峰、帝王谷等数个地方,接连有人将已不知闭合了多久的双眼,蓦然睁开,惊异地望着天修院新门的方向。
紧接着,在各门举行着新年欢庆会的导师学员们,也都感受到了这股强烈的波动,纷纷跑出厅堂外,连同外面的人一同观望着新门住宿区的上空,那缭绕的灰蒙之气。
每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想去一探究竟,但每个人也都感觉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可怕气息,这种可怕,不同于恐惧,更像是一种死亡带来压迫感。
在这种压迫感下,几乎无人敢走进那片区域。
水野家四位姐妹,于小院中围桌就坐,手中端着酒杯,遥望而去……
安少杰、李禄然与一众达官子弟、富家之女,同坐于庭院数张酒席之中,纷纷举目而望……
一名身着青白绸衫飒爽少女,正在院中以优美的姿态舞着长剑,突然仰起那张秀美而憔悴的面庞,怔怔地望着远处天空……
奥丁少爷站在窗前,看了一眼后,不明所以,回身搂着两名一丝不挂的少女,回到床中……
儒生少年和胡林等曾羞辱过苏凌的一众学员,正将两名鼻青脸肿的少年踩在脚下,先后抬头望去……
贝拉独自一人坐在花园中,不见贝丝、贝蒂两个同胞妹妹,而这个白人姑娘,正对着一块黄色小石头正说着什么,突然,抬头而望……
一名裹着黑袍的少年,辨不清容貌,望了一眼后,便似自言自语地说起了话……
而在黑袍少年身后的百丈之外,隐入树丛中的一个绿色倩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去,荡下了她一缕绯红色的秀发……
加尔躺在一处草坪上,帽子盖着脸,嘴里悠闲地叼着草茎,突觉心脏猛地一跳,仿佛是引起了某些反应,赶忙将帽子拿开,惊异地望着天空的异象……
院内院外,但凡南修山所在,几乎都看见了新门宿舍区上空的异象,许多极少露面的天门学员,也是走出来遥遥望去……
然而,在众人刚刚发现异象时,一个身影,却在第一时间来到了新门住宿区,毫无顾忌地冲入了灰气之中,在一片被毁的干干净净的枯涸地面上,找到了已是满头白发的苏凌。
人影在苏凌的心口和小腹上连点数下,然后抓住他的胳膊,闪身而去。临去之时,反手一挥,不见有任何波动,然而笼罩着方圆数千丈的灰气,却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残败不堪的枯涸地面……
“又一位天能者踏入武道,只是,如此强大的天能觉醒波动绝非是生灵与固化二类,即便是自然、超能二类也相形逊色,难道……”
天修院闭关室中,一名头发灰白的老人震惊地睁开眼后,却又缓缓闭上,自语道:“好快的动作,不过这么做,也避免了天修院的恐慌。只是希望,这个天能不是我所想的那个,否则…那个已被人们忘却的噩梦,又将会重现于世……”
云雾缭绕的天女峰中,柳清清遥望着天修院上空已然消失的灰气,贝齿微启,不解地向身侧男装少女问道:“二师姐,天修院那边是怎么了?”
男装少女轻轻一笑,在月光的辉映下,这一抹笑容仿佛令月亮的银辉都失去了色彩。只听她道:“那或许是一个未来的传奇,也或许是为别人做嫁衣的不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