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王鼎的攻击竟如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司空曙天人师之剑,已经将整个空间接管过来,微观宏观嬗变转合,犹如明镜之两面,一明一暗,轮转不休,但王鼎的化血攻击之术却丝毫不受他的影响,直直飞射而至。
轰然震响不住爆发,司空曙就觉一道无形无质,但又如色如空的至强绝大的劲力从血点上飞溅而出,一下就将自己从宏观、微观世界中打了出去。
这股劲力强大而厚重,隐隐然竟似乎有命令万物、定义山川河流的气概,另司空曙想与抗但却又无从与抗,虽然被打飞却又心悦诚服。
——这难道才是王鼎真正的实力?
司空曙相信,但他却不肯承认!所以他才从宏观微观中脱身而出,立即重力剑倒转,将大片的反物质尽情挥洒而出,向王鼎倒卷过来。
王鼎淡红的眸子突然逼出一阵笑意来,司空曙没来由地就觉得心神一颤,似乎王鼎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等的就是让自己释放出反物质来。
这感觉如此清晰而强烈,让司空曙忍不住长剑卷动,全力回收反物质。
王鼎就趁着这一时机,重拳倏然挥出,正击在反物质的最前锋上。那等威力无穷,一切攻击都先天性无效的反物质,竟然被王鼎这一拳击得奔马般倒卷而回,比释放出去时更要急速。
司空曙这才真正吃了一惊,但已来不及了!
反物质奔腾鼓涌,其势骤然发作,已经不是司空曙所能控制得了。更麻烦的是,这种情况从来没出现过,司空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应付!
反物质倏然退回剑柄,但却丝毫不停止,回弹的反物质与本来静养在剑柄中的反物质撞在一起,轰然而弹起无限巨大的爆炸,司空曙就觉剑柄传出一阵辽阔的弹力,仿佛马上就要裂开一般,当下不及细想,全力施展如来剑气,按照那纳克传授的心法要诀,向剑柄上贯了过去。
但那反物质暴动起来,威力是何等了得?司空曙苦苦支撑,不一会就汗如雨下。他的眉间突然传来一阵冷冽的压力,司空曙本能地抬头,就只看到王鼎越来越大的拳头。
他再也无力与抗,王鼎一拳轰在他眉心中,极度压缩的劲气猛然爆开,将司空曙全身的真气瞬间击散。如来剑气失去主持,被反物质控制住,向司空曙反包过来。就听“啵”
的一声轻响,天下第一神兵反物质重力剑的核心枢纽——剑柄猛然炸开,反物质的洪涛滚涌而出,将司空曙整个包裹着,仿如空间分合生变一般,倏然就凝聚成一个点,从这个世界完全消失了。
他们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公孙武脸上忍不住渗出了一层细汗。王鼎淡红色的眼睛定在了他身上。目光犹如实质,公孙武突然觉得一阵气馁,不由自主就想逃走。这气馁一出现,立即转化为恐惧,竟然主使着公孙武向王鼎翻身跪倒,要用最卑微的方式祈求这个人的原谅。
但公孙武的修为毕竟精深至极,心灵中的这种波动只是一瞬间的事,迅即灵神就取得了上风,强行将体内翻腾鼓涌的各种思潮压下去,身形端凝若山,提起全副功力,尽皆化成冷彻的光芒,从目中吞吐出去,照耀在王鼎的面上,与王鼎的目光正面相抗。
王鼎淡红的眼中赤光忽闪,突然道:“你的资质当真不错,但是心性太毒,我不得不杀你!”
公孙武全部功力都聚结在目光上,无法分神回答,王鼎自顾自道:“你以为我只会用经脉跟神经传功吗?告诉你,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血管!以血管传功,行的是生命之法,生命高于非生命,所以什么反物质跟如来剑气、波月心法都不是我的对手!”
他突然电般一闪,已来到公孙武的身前,身子倏然一弓,一掌击出。公孙武一声大喝,也是一掌击出,跟他接在一起。但觉王鼎击来的劲气轰轰发发,竟然带了种激荡冲动之意,滋生蔓延,涌动不休。那劲气婉转缠绕,将公孙武的掌力裹住,然后一阵拉扯。
公孙武岿然不动,波月心法用到极处,十丈高的身子反而渐渐缩小,也将幻化成的龙力聚结提炼为纯粹的内力,从掌心轰出,跟王鼎诡异无比的劲气对垒。
刹那间两人互击三千余拳,王鼎天风海雨般迫人而来,而公孙武却沉厚凝重,只击一点,两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突然王鼎的真气微微一茬,击来的劲气竟然急速消减,公孙武掌力长驱直入,突然,王鼎就不见了。
公孙武呼呼喘了几口气,就见王鼎身子飞鸟般落在士兵从中,手掌连抬,大蓬的血光从人群中升起,直接灌输到他的身体里去。王鼎身子犹如鬼魅,倏然一转,两掌血光冲天,再度向公孙武击了过来。
这次力量却大到不可思议,公孙武才一交接,劲气立即在他掌腕寸关处炸开,公孙武一声痛呼,向后倒去。
王鼎手指连动,公孙武身体中溅出的鲜血转而化成无数的光点,在空中定住,然后随着王鼎一拳轰出,万千光点纷纷在公孙武身周炸开。
这下公孙武遍体鳞伤。而且血光及体,立即滋生出巨大的恐惧,使他根本不想再战。王鼎身形再度展动,公孙武脸上凶戾之气一闪,龙翼疾扑,大叫道:“我让你杀!”也向人群中扑了过去。
王鼎手掌才一抬,公孙武手一挥,一道刀气蓬勃发出,“啦”一声脆响,王鼎双手笼罩的人群立即被公孙武这一手刀完全击杀,大蓬的鲜血飞溅而出,将王鼎的身体染得一片血红。
王鼎却似乎突然受惊,身体震了一震。那鲜血激到王鼎的身上,立即冒出一阵青烟,似乎这鲜血并不能为王鼎提供能量,反而是无上剧毒的毒药一般。公孙武大喜,双手刀劲连环发出,一大片一大片的人群倒下,层层血浪向王鼎鼓涌而至。
王鼎突然一声大吼,双手急速抓出,瞬间就发出了几百重的劲力,将公孙武反袭过来的血浪全都挡在身边。
公孙武吃了一惊,双脚一弹,身子电般后退,要待与王鼎拉开足够的距离。一面刀劲滚滚而下,将身边十丈范围内的士兵击得血肉横飞,向王鼎飞射过去。
王鼎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容,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他的眼睛中赤光越来越盛,火红之芒仿佛已从他身体中升腾而出,烛照在整个天地之间。王鼎就立在这片火红的最中间,外面林立的,是不断增加的层层红浪。
王鼎突然双掌推动,万层血红的浪涛倏然内合,全部被吸入他的身体中,王鼎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大叫,身体猛然收缩,然后急速扩张开来。所有被他吸入体内的鲜血层层爆炸开来,炫目的红光霎时充塞满整个天地,向四周吞天盖地一般冲泻而出。
来不及逃跑的士兵瞬间被吞入到这无限蓬勃壮大的红光中,完全被解析成纯粹的骨肉,哐然跌下,体内的鲜血被完全榨干,更加助长了王鼎远放出去的红光的威力,向着公孙武强噬而来。
公孙武所有的心灵防御突然瓦解了,周围的世界完全变成一片蕴压一切的血红,让他的恐惧增生到极点。公孙武强行鼓起所有的真气,向前击了过去。
就算死,也要死得像个英雄!
这就是公孙武。虽然他残忍、好杀、狠毒、功利,但他却极有魄力,在这个世界上,他相信的只是自己的力量,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相信!
只要他还拥有力量,哪怕只是动一根小指的力量,他也从不放弃。
他不相信自己一拳击出,会有什么效果,但是这一拳若不击出,恐怕他做鬼都不能原谅自己!
但最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了。随着他一拳击出,漫天血浪忽然变得淡了起来。
血浪一点都没变少,但是血红的颜色却在逐渐变淡,渐渐由刺目的红色变为青天一样的蓝色,芳草一样的绿色,孩子的笑脸一样的红色。
公孙武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拳头,不能置信自己一拳之力竟然能够产生如此强烈的效果。就听王鼎一声怒吼,公孙武向前望去,就见王鼎眼睛中就如喷火一般,盯着一个人——王度!
脸色苍白、毫无表情的王度,双手笼在袖子中、仿佛极为无力的王度。
也是无声无息之间,就化解了王鼎无上威力的王度!
王鼎怒喝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王度没有回答,他身后却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来,笑道:
“是我救他出来的!”
这个脑袋又娇又媚,却是人鱼姑娘凝香。王鼎哼了一声,一弹手,一滴血向凝香射了过去。
半空中一道红光闪过,一人平空将鲜血接住。那滴鲜血轰然炸开,将那人炸得倒跌回去。那人丝毫不以为意,笑道:“你想杀凝香?这么可爱的人你都要杀,简直不是人!”正是海拉尔。
王鼎不答话。空中骤然光芒闪动,万千血点忽然出现,向凝香聚了过去。满天血红,已经不是海拉尔能够救得了的了。
海拉尔却笑嘻嘻地浑然不在意,突然空中一声兽吼,一响之后,铺天盖地的兽吼声层层催发,空气忽然就凝结为无数狰狞的巨兽,将凝香三人围住。那些巨兽们自口中甩出鞭子一样的长舌,将王鼎的血点卷住,吸进嘴里。威力惊人的血点一沾到它们舌上,竟然也不炸开,就被它们吞吃干净。
凝香笑嘻嘻地拍了拍怪兽的头,道:“嗯,我的神奎最能干了!”
海拉尔笑道:“难道我的神仙兵团就不能干?这些血点算什么,我的神仙兵团一样能接得下!”
凝香撇了撇嘴,道:“好了不起吗?你神仙兵团厉害,为什么连圣王禁制都穿不过,还要求我帮忙?”
海拉尔苦笑道:“圣王禁制乃圣王亲手所设,当然不是容易穿过的了。谁能跟你相比,无意中收服的神奎竟然也是圣王遗物,恰好就能穿过这狗屁的禁制。”
凝香道:“那是,总之你不得不服。”
王度却缓缓抬起头来。
他的眸子既不清亮,也不灰沉,仿佛没有任何感情,又仿佛其中蕴蓄了一切的感情。这双眸子仿佛神佛的灵珠一般,定在王鼎的身上。
王鼎怒喝道:“干吗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怜悯我吗?我不需要!”
凝香跟海拉尔身后却转出一个人来,哭道:“我求你……罢手好吗?”正是莲花。
王度终于叹了口气,道:“带莲花姐姐走吧,此后只要你不再生事,我便不会去找你。”
王鼎大笑道:“小弟,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放过我!难道你忘了方才你还是我的阶下囚?”
王度沉默了一会,道:“你现在周身是伤,已经施展不出那震绝人寰的光速拳。而六界天珠崩坏后,坦斯星上无序的魔法元素大大增多,你也知道,我是不需要通过四圣柱就能役使这些元素的。此消彼长……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王鼎冷笑道:“是不是对手,那是要打过才知道。”
王度不再说话,点了点头。两人之间忽然就变成永恒的寂静,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连海拉尔跟凝香都为这种寂静所感染,不由自主停止了争辩,呆呆看着这一幕本来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奇景。
王鼎身上腾起的血光越来越浓,其中却似乎有什么东西越来越亮,仿佛这个世界惟一的光源,烛照着这个大地所有的一切。渐渐从这光源中分生出无数的光源,每一个光源都是动的,在血光中运转流动不息。渐渐有的光源息去,有的光源却越来越亮。
这种明暗的变化不住更替,逐渐有声音从其中发出,起先是嘈杂的,无秩序的,渐渐抑扬顿挫,起承转合,合于度,定于律,倏而清亮,倏而雄浑,听得人神志飘逸,不能自主。再过少时,又有各种的香味随着曲声透出。那些光源也越转越急,就如走马灯般倏忽来去,已经看不清单个的轨迹了。
王度却安详沉稳,丝毫不动。他周身都无异状,只是眼睛渐渐闭起,鼻中呼吸也越来越细长。他整个人的神魂内敛,以公孙武、海拉尔如此修为,竟然都渐渐感觉不到他的真气跃动。这个眼前看来极其清晰的人,在神识中却如同不存在,当真是诡异至极。
王度的精神内敛越来越强,却突然“啦”一声,从他的身体中拉出无数的光条来。光芒纠结盘旋,迅速在他的身体周围组成一个大大的圆圈,将他整个人罩住。这圆圈看去虽然不大,但中间光影错乱,越是看得久了,就越觉其无边无际,浩瀚深沉。一点点微茫的白光从其中透出,渐渐光点闪烁,占满了整个圆圈。
如果说王鼎的血光是一个有情世间,一切有相无相都皆罗有,那么王度的气圈就仿佛整个宇宙,不着于相,但万象自然在其中。
这或者就是两人的差别?
而这差别又决定了两人孰高孰低?
接下的一招中,必将会揭晓这一答案!
公孙武骤然觉得心跳加速起来。
王度淡淡道:“难道你还要打?”
王鼎却不说话。
王度也不再说话,身边星辰环绕的圆圈逐渐涨大,向王鼎罩了过来。
他并没有太多的动作,就连“罩过来”这个过程,也似乎并非对着王鼎而来,而是自身精气互相吸引增发,将这个圆圈鼓大,向外扩展。
那浩瀚的感觉也越来越浓,白色光点明灭,在每个人的每种感觉中清晰起来。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生出这种印象——这圆圈并非在扩张,而是在生长!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印象产生,但那光与影同时在增厚着,浑茫的景象辽阔而臃杂,一片接一片地生出。这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蔓延着,从王度的身体中层层透出,向王鼎合了过来。
王鼎的脸色丝毫不变。但他身上腾起的血光在王度的映照之下,却越来越黯淡。王度并没有发动任何攻击,但周围的空间仿佛逐渐受了他的影响,不再接受任何其他力量的驱使,只听从王度一人的命令。而这空间又同王度散发着一样的敌意,隐隐然向王鼎侵袭过来。
王度忽然缓缓踏前了一步。
他的圆圈离王鼎尚远,红色的血光跟黑白光暗混合的宇宙圆圈也相隔甚遥,但王鼎的血光却仿佛受了什么强烈的攻击,突然“啪”的一声爆开,在他肩部炸了个洞。大片的红光不受拘束地从王鼎的身体中爆射出来,倏忽就被周围的空间吸收干净。
王度却同时定住了脚步,又恢复了原来无声无色的态度。眼睛闭起,不去看王鼎,那身上腾起的光暗两色更加明亮起来。
王鼎血光振荡,猛然一声怒斥,一张口,一道血箭喷在血光上。血光猛然暴涨。王鼎不住地一口一口地喷出鲜血,血光宛如火上浇油般,猛然爆发出万道极其炽烈的红芒。王鼎一张手,红芒凌厉,向王度撞了过去。
王度却不闻不问,固守着他的光暗之圈。王鼎手一指,一点豆大的血点自身上飞出,“啦”一闪,化做十丈长的一片红色刀光,重重劈在圆圈上。王度闭目坐着,那圆圈轰然一声震响,被这一刀劈得向后飞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