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回来后，我和韩子轩再没有联系。若儿和小美数落我的被动，只有张晓会看着我笑，那笑容让人冷到了骨子里。大概是看我真的没上心，若儿和小美又积极帮我物色新的对象。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小美和石海更加频繁的外出，恢复了平静的生活后，一个人越发的冷清。十一月的风刮散了树叶，带走了夏天。生活看似没有变化，我却在暗暗担心。张晓换了新的发型，挽着学弟的胳膊从楼下经过，小美也在石海送她回来时吻了他，若儿和林萧的父母见了面，彼此满意。半年的大一生活就这样结束了。我看着收拾干净的寝室，提着打包好的行李，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快过年了，车站到处都是返乡人。他们提着大包小裹，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坐在检票口前。我刚刚安顿好一切在位置上坐下，有人站在过道喊我的名字。韩子轩从几步远的位置走到我身旁，笑着说好巧。我也在心里默默地说：是好巧，越不想看见，越遇见，倒霉。他坐在我的铺位，听着我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脸上始终挂着笑。
——“你不回你的位置么”
——“你希望我回去？”
——“没什么希望不希望，问一句而已。”我很佩服自己的冷静。两年的时间，足够用来忘记一个人，更何况心里还住着另外一个。我靠在窗边，打开手机给羽发了条短信：我回来了。
——“车上人多么，挤不挤？”羽很快便回复了我的消息。
——“还好，你在上课么？”
——“吃饭”
——“多吃点，你太瘦了”
——“好”
合上手机，我看着窗外墨色的天空，夕阳的温暖已经所剩无几。韩子轩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安静的样子依然美好。我忽然很想问问他，张晓代替的到底是谁，他爱的又是谁，我又输给了谁呢。
——“张晓不好么？”他愣了下，随后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不想骗她，不公平”
——“那当初就不要在一起，没有开始，就不会有伤害。”我有点愤怒于他的无辜。
——“你喜欢的到底是谁？”我看着窗户里他的脸问。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
——“你原来真的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没再说话，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我看着他的身影发呆。心跳渐渐加快，是不是我误会了什么？手机震动了下，
——“你”
一个字原来可以有这么大的能量，我的头很疼。他喜欢的是我。当初为什么还要拒绝我？这不可能，我愤怒地盯着手机屏幕，想要找出一点漏洞，可是没有。我躺在狭窄的卧铺上，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我咬着牙，用食指狠狠地敲着键盘，看着短信发出后，我闭上眼。
韩子轩看着屏幕上大大的“你混蛋”苦笑不已。是她当初不爱的决绝，他能怎么办呢？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也许还有作为男生的自尊心不容许他委曲求全，他们才这样擦肩而过。他后来才发现，有些人舍不得放不下，心里眼里都是她，微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望着自己的样子，他忽然就后悔了。然而，当他奔到她的教室外想要告诉她一切时，她的眼里已经有了别人。那一刻，他想，既然给不了未来，不如放手。
韩子轩望着车顶发呆。他从没想过会再次遇见季雨菲。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裹在宽大校服中的女孩子，而是成熟美丽的女子。他不想再放手，才托人偷偷买了和她相邻的火车票。如今这个情形，他倒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第二天一早，韩子轩和我一起下了车。他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护着我走出站台。距离安县还有两个小时的客车。看了眼坐在身边的韩子轩，我很迷惘。他的心太难懂，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闭上眼睛靠着窗子睡觉。直到客车颠簸着进了安县我才再次醒来。这里的景色有点陌生，地面起了新的高楼，街边小店也换了身影。身边的人还在睡着，我轻轻从他肩上抬起头，他睡眼惺忪的望着我，
——“到家了，下车吧”
——“哦”
我拒绝了韩子轩的帮助，一个人拖着箱子在人群里寻找熟悉的身影。一抹明亮的粉色朝我飞奔而来，用力抱住我！半年未见，她瘦了许多，人也更加漂亮了。我努力汲取她身上的温暖，舍不得放开手。太多的事情堆积在心里，压得我喘不过气，是该说给一个人听了。
——“我回来了”
——“真好”
她拍拍我的背，接过我手中的行李，像从前一样牵着我往出走。身后的视线粘在身上，韩子轩还在原地等我和他道别，可我别扭着就是不想说再见，头也不回的离开。一声深深的叹息传到我的心里。我回过头，他离开的影子有些孤独。那样美好的人一步一步走远了我的世界。
扑倒在床上，我满足的闭上眼睛。阳阳躺在我身边，侧着头问我，
——“怎么一起回来的”
——“他和我一个学校”
——“缘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孽缘”
她好笑地点点我的鼻子，
——“矫情，不想再续前缘？”
——“你以为是聂小倩和宁采臣么”
——“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要这么冷静”
——“值得么”我睁开眼睛看着她。
她红了眼眶，头埋在我胸前不吭声。我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床头照片里微笑的脸，一切都已沧海桑田，再回不去。从前住在僻静的安县边，院子里种着黄瓜豆角西红柿。午后瘫在椅子上晒太阳，帽子下面的脸红红的。耳边的鸟鸣伴着狗叫，生活很美好。如今换了新的楼房，没了猫狗的叫声，周围静得让人心里发慌。阳阳枕着我的胳膊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的执着让我心疼，但我又能怎样呢？不过就是在她难过时提供一个敞开的怀抱，而已。
我轻轻给她盖上被子，光脚站在阳台吹风。窗外飘着零星的雪花，还未落到泥土便已化水。人们行色匆匆地走过，没有人驻足抬头张望。我拿出电话，拨了韩子轩的号码。
——“忙么”
——“你说”
——“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你在打球，周围都是女孩子的尖叫声。我看着你，一切是那么美好。从那以后，你的每场球，每次出现，我都在。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都了解。我仿佛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独自拥有和你的记忆。我用稚嫩的青春做了一个梦，不顾嘲弄与不屑坚定地向你走。你曾骑单车带我上学，你总喜欢微笑。十六岁的生日，你笑着挥开我手中的水，笑着从我身边走过。我像个疯子一样外翻着伤口，傻呵呵地笑。可我不恨你，故事的主角从来只有我自己。我曾想，这辈子再也不要遇见你，再也不要随便交出自己的心。”
——“对不起，我......”
——“我接受。但你为什么要再次出现，打乱我的平静？我能不能请你放过我。现在我的心里有一个人，他也穿白色的一号球衣，也有一双爱笑的眼睛。可他和你不同。他会在我难过时给我拥抱，会握着我的手说请多关照。他填补了我所有不堪的爱情，你能不能让我走？”
我在韩子轩回答前就挂了电话，我很怕自己心软。好不容易长好的心经不起一点伤害。窗外繁星点点衬着镜子里阳阳悲伤的脸，我对曾经的自己挥手说再见。
——“雨菲......”
——“你突然叫我的名字，我很不习惯”
——“你长大了”
——“你的口气像个老太婆，我们一起忘了吧”
——“我尽力”
——“好”
父母下班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四个人围着桌子吃饭。阳阳的手艺不错，简单的素菜也能色香味俱全。妈妈夸她的时候，她会调皮地朝我眨眼睛，咧着嘴没形象的笑。手机在兜里不停地震，我打开看了眼，是羽。
——“回家了？”
——“吃饱喝足了”
——“明天我放假，出来玩吧”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