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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横枝乱桠(四)

谢清长吸一气,由那清凉意,徐徐拂衣。二人坐在门前,有时闲聊,有时又沉默,有时生些倦意,便倚在门上闭眼小憩。不到一刻,那风雨凉意,袭人心头,又即醒转。

二人相望一笑,谢清忽问道:“待雨停了,红芸姐姐将往哪个方向行。”

红芸道:“我忽想起幼年有一玩伴,与我有姐妹之谊。她家现居梁州,我欲去寻她。只是分别七年,也不知还识得不。”

谢清道:“既有方向,且去看看也好。”

忽然,雨渐停了,谢清叫道:“朝阳出来了。”

红芸听了,只看雨后朝阳初升,天边一片赤红,霞光清淡,纵横千里,映人眼中,上下一红,浩浩无涯。红芸起身,将发束起,收拾妥当,说道:“我这便去了。”

谢清道:“红芸姐姐,一路好走。”

那路已泥泞,红芸走了几步,鞋已满是泥土,忽又回头,只见谢清痴痴望来,霎时泪涌眼眶,泪珠汪汪,直往外滚。谢清见了,忙走到身前,叫道:“红芸姐姐。”

红芸听了这声,心中柔肠,百转千绕,但瞧谢清清秀面容,已渐显棱角,那双眼,似藏波入海,看之不清。她道:“我也不知此去,能否再见。可我却盼着能再见你。你也如此想吗?”

谢清道:“我也盼着与红芸姐姐再相见。”

红芸听了,将泪拭了,盈盈含情双目,看了谢清片刻,忽破涕而笑,转身去了。

兀兀风来,远去的人,已随云翻覆去了。送别的人,还在佇立。人生好景能如何,别离总扰心肠。千霞红映,别情又几番。

谢清往城内疾行,路上凹凸,水坑无数,每一脚踩下,鞋粘着泥,烂泥之间,又有黏性。越粘越多,脚下负了重力,行不到片刻,只觉吃力。他索性将鞋脱了,袜也脱了,光着脚丫,往前跑去。

将入城时,天色渐亮,只淡雾游移,有些清冷。街中少行人,睡眼惺忪,缓缓而行,有几摊贩,早开了活业,叫卖着混沌、面条。他将发披散,掩遮面目,在街中疾行。有人见了,叹道:“大清早的,怎就跑出个疯子。”“也不知哪家遭了难,可怜啊!”

谢清心急,转了几路,进了条小巷,推门入院,却是个蛛网结连,杂草枯黄,老树歪脖,横斜乱枝,是个荒院。他进了屋,左右望去,有个道人卧在草席上,睡的颇香。他瞧见了,忙去摇那道人,叫道:“大哥,醒醒。”

唤了数声,行一嗯了声,翻了身,伸了个懒腰,半坐起,睡眼惺忪,看了谢清一眼,说道:“是二弟你啊!让我再睡睡。”说罢!便又倒下。谢清见了,又去摇他,大叫道:“大哥!小弟要用水来泼了。”

他见门外有个大缸,用瓢舀了水,往行一照面泼下,那水是昨夜冷雨所聚,又有秋寒之气,颇有些凉。行一受了惊,鱼跃打挺,顿时起身,叫道:“漏雨啦!”忽见谢清在旁,用衣袖擦了面,问道:“二弟昨夜不是走了,如何在这。”

谢清忽跪膝在地。行一大惊,要去扶他:“二弟如何行这大礼。”谢清道:“我今将有命危之险,只盼大哥救我。”

行一又惊,心思乱窜,不知是何等事,只瞧他低头便拜,心道:“怎容他再拜,昨日与他既结了兄弟,便护他一护。”他笑道:“二弟,不可再拜。你且说说是何事,大哥也好为你作谋啊!”

谢清大喜,问道:“大哥,可说的真话。”

行一冷脸道:“岂有虚假。我与你既为兄弟,自当护你。我若不帮,岂不违了誓,我也要寻雷来劈了。”

谢清一边洗了脚,将发束了,又稍稍净了面,一边将昨夜事说了。说到痛处,咬着牙,行一见他又似有些疯魔,说道:“那杜雷被你咬死,又被你烧个干尽,也是他罪业所得。“又说道:“你既有了对策,我自帮你遮掩。”谢清听了,忙又拜谢。

行一道:“只你谎说昨夜在着酒醉了,后半夜闹着要走,路上遇了几个泼皮无赖,仗了酒意,与他们厮打。我听闻动静,见你伤了,又将你抬回。这说辞倒也不错,只你身无酒气,需还得灌些酒。另你虽有伤,却只在胸腹一处,既是泼皮殴打,又岂只这一处,还要再增些。”

谢清听了,道:“大哥所言,才是周全。便请大哥打来,小弟忍得。”

行一见他气沉而坚,心中似叹似赞,道:“先饮些酒吧!”寻了葫芦给他,谢清接了,仰头便倒。那酒气甚烈,又是空肚猛饮,他虽善饮,也受不得这般,直搅得肠胃发痛。从头到脚,只觉不适,忽地吐了大半,衣裳地上皆洒了。行一道:“酒气已有,似个醉酒的人。”说罢!一拳打去,打在眉框鼻处。鲜血迸流,倒在地上,将要挣起,行一又来一拳,就那脸颊甩去。谢清滚了几遭,嘴边溢血。

行一见他模样,狼狈不已,又忍着痛,不出声。心下不忍,扶他起来。谢清见了,道:“才止两拳,大哥怎不打了。小弟还忍得的。”行一无奈,左右两手,横出纵打,又打了七八拳,力道却渐弱了,又避开他胸腹处不打。他昨夜发疯,胸腹为杜雷踢了数脚,已积压了伤。不能再打,只往脸、手、腿他处打去。

谢清倒在地上,挣不动,那血横流沾染,一件衣被染了大半红。行一见了,盛了水,为他净了面,只脸肿的老大。问道:“兄弟,你可还好。”

谢清道:“小弟还挺得住。”

行一道:“你无必要受这些,便编说些其他的,也未尝不可。”

谢清咧嘴,笑道:“我既应了别人,也当护她周全。惟有此说,杜府之人方能信我,她也能安好。”

行一笑道:“你倒心善,心思又敏,能辩情势。虽说少年英才,但如你这般沉稳深沉,却是少有。”

谢清苦笑,说道:“大哥如此夸我,小弟都不知是该谦虚推托不接或是默然接受了。着实难办啊!大哥素有此经验,为我参详一二如何。”

行一听了,笑骂道:“好啊!我本是夸你,你却拐个弯来骂我。只当我没说。”转过身坐下,拿了酒葫芦,自顾喝起酒来。

谢清见了,淡笑几声,忽说道:“谢谢!”行一不耐烦,说道:“怎又说这话了。不早说了,不许再说吗?”谢清道:“愚弟孤苦,早逢灾劫,幸逢兄长,化此一难。待弟将妹送往京都投亲后,愿随大哥修道,早晚伺候在旁,以报恩德。”说罢!便既要跪拜。

行一听了,忙扶他起来,说道:“你没那道缘,修不了道,还是入世的好。莫说大哥信口胡诌,大哥观你面相,将来之路,不是凡俗。”

谢清还要再说,行一又道:“你若真有此心,我也不可轻易答应,还需考量你一番。你还年幼,不辩道俗。以十年为限,十年之后,你心不变,我便应你。你看如何。”

谢清见他态度坚决,不好强求,只好作罢!便顺他话应了。又过数刻,食时将过,快近隅中。谢清告辞回转杜府,他因腿也受了伤,行路不便,只好慢行,一路一拐。行一见了,只说道:“好好养伤。”谢清应了,也不回头,出了屋,去了。

行了数刻,方走了二百来步。每行一步,便牵扯伤痛,额头直冒冷汗。街中已复热闹,人行来往,偶有碰撞,更觉疼痛。又行数步,用衣袖擦了额头冷汗,调整呼吸,又要再走,忽听有人叫道:“谢公子!可是你吗?”

谢清看去,有两个青年急急跑来。他看了几眼,似识得又是不识,因问道:“二位是……。”有个青年忙说道:“我二人是郡侯府的家人。昨夜谢公子去了何处?怎弄了这副模样?却是被何人伤的。我家大爷见您未回,谴我们寻了大半夜,这不天亮又出来寻您呢!谢小姐也忧心的紧,哭了一夜呢!”

那人一连问了长串,又说了一长串。谢清只闻清瑶忧心自己,哭了一夜,心中焦急,忙问道:“我妹妹如何呢?”问罢!便忙疾奔。方奔了几步,只腿处疼痛牵着了,忽忽扑倒在地。那二人见了,忙去扶他,好心说道:“谢公子莫急,我倒听说了,说是昨夜哭累了,今早才睡下。”

两人扶了谢清起身,又一人半蹲到身前,说道:“我背谢公子回吧!”谢清见了,忙道:“这怎好如此劳累呢!”那人笑道:“谢公子乃我家大爷贵客,我等如何不尽心呢!”

谢清听了,由他负了在身上。另一人则先跑回了杜府,告知谢清已寻回的消息,且无端带了一身伤,需请郎中来诊。谢清心中感激,说道:“这位哥哥累你了。”那人笑道:“累不了。便再负个二三百来斤,我也不累。”谢清在他背上,但觉骨骼坚挺,壮硕有力,又看他行起路来,讯敏轻快,沉稳有力。因说道:“这位哥哥必有好武艺在身。”那人道:“莫呼这位哥哥什么了。我叫张达,唤我姓名便好。武艺的却真练过,蒙二爷看得起,见我体格健壮,同他一起曾耍弄些刀抢。今在郡侯府做个护院。这次二爷回家,说要带我同去河阳府,随他在军中历练,也得个功名,不浪费了我一身本事。”

那张达越说越高兴。谢清听在心里,心道:“闻他说得,再负个二三百来斤也不费力。必是气力强壮,到军中博个功名,再也不用为奴。那杜元兴也是个好人了。”说道:“果真吗?那祝贺张哥,早日立功,早日得富贵了。”张达忙道:“当然是真。富贵什么的,我倒不敢想,只将这身热血,报效给二爷便好。”

正说着,已到了杜府门前,早有人守着相告,说是大爷已知了,先将谢公子带回住处,郎中已在路上,稍后大爷将亲去探望。谢清听了,说了谢。由张达负着,穿廊过院,将到所住小院时,远远便见院门之中,似有两个身影,娇俏窈窕。往近一看,却是清瑶与梓言。清瑶急着心,站不住,左右徘徊。梓言在旁看着,关心道:“莫急了。都说回来了,便真的回来了。累了一夜,你要倒了,你那大哥也要急了。”

清瑶应了,忽又抬头,一时只双眼痴痴,泪涌如泉。谢清让张达将自己放下,也只看着清瑶,缓缓往前。清瑶叫了声:“大哥。”便只奔去。哭着声,涌着泪,一张脸似叶荷打雨,只惹人怜。谢清见了,心道:“她昨夜为我苦了。”忍着痛,卷着衣袖,擦了她眼泪:“别哭了。大哥已回了。大哥让你牵挂担忧了。”

梓言走了过来,用手在鼻间扇了几下,问道:“你昨夜去了哪里?一身难闻酒气便算了,还带了一身伤。”谢清苦笑道:“昨夜与人饮酒多饮了些,遇了些地痞,仗着酒意,大概说了几句横话。”梓言见他忽不说了,只咧嘴苦笑,皱眉瞪眼,七分鄙夷,藏了三分怜意,说道:“醉酒斗殴,亏得爹爹还说你读书知事,是个文心内秀的男儿。”

谢清不答,只清瑶心忧急火,说道:“大哥,回屋歇息吧!”说罢!扶了谢清往院中走,回屋倚坐床榻上,片刻,郎中已至。那郎中看了一眼,又上下摸了谢清伤处,便道:“如何弄的,前伤还在,也不处理,如何又添了新伤。好好的少年,怎这般好斗殴。”

清瑶忙问:“可是要紧。”那郎中无好气道:“不要紧。只是些寻常伤,擦些祛瘀的药便无事。胸腹处虽重些,积压了些血,用针灸导气,再用药调理,三日便好。”

老郎中说了,又开了药方,有人接了药单,自去抓药。因要擦药,然则谢清满身酒气,又有污泥,先使人去备下热水,谢清坐在浴桶中,但看满身淤青,苦笑不得。心道:“来此世界,醒来时遭了人打,半月不到,又因故遭了人打。若往后呢,还当如何。”低低苦笑几声,沉头入水,鼓起一串气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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