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我被嘈杂的人声惊醒。
不知昨天喝多少葡萄酒，我的头像要炸开一样，喉咙也干得要命。
虽然已经有了天光，楼下依然是灯火通明。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上的水晶在清晨，折射出十分梦幻的光晕，太过明亮，晃得我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
“曦小姐怎么起来了——”楼下三两个佣人正焦急地跑来跑去，看见站在楼梯上的我一脸错愕。
我先是看见大舅母站在正门前，眉头拧在一处，焦急地指挥着佣人，我住进来快三个月了，从未看过她这样的神情。
刚走到客厅的门口，我已经感觉到里面诡异的气氛。
小艾背对着我直直的站在大家前面，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真丝睡裙，一双健康的长腿显露无疑。那种昂贵的料子，肯定不是家里客房会准备的睡衣。看来大舅舅的娱乐生活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原因有所收敛，连这种家庭聚会，他都不肯放弃快活。
“你们是不是太紧张了，大哥可能只是被朋友叫走了，忘了告诉你而已。”二舅舅叶以琛的声音充满疲倦，视线绕过小艾，就看到他正不耐烦地向后捋着头发。
“肯定不会，没有我他开不走车子，而且他喝得烂醉，连手机都在我这里。”
二舅母和那对姐弟坐在一起，虽然一样可能只有很短暂的时间，她的妆发却十分整齐，一件绛紫色的连身洋装套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漂亮的颈部曲线。她一眼看到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的我，连忙欠起身，招呼我过来。
她的行为马上让众人注意到了迷迷糊糊的我。
小艾最后一个发现我的存在，她回过脸来，美丽妖艳的脸上写满了疲倦，因为没有时间梳洗，眼妆有些晕开了，先出超乎她年龄的憔悴之色。
“发生什么事了？”
“不在院子里，”还没等我弄清楚个所以然，巧姨风风火火的进来，斜了一眼杵在客厅中间的小艾，向外婆汇报道，“院子里我们已经仔仔细细的找过了，并没有大少爷的踪迹。”
“慢慢来，大活人怎么还能凭空就消失了，”沙发另一端端坐着的外婆，拿起眼前的咖啡壶，抿了一口，“肯定是躲到哪里醒酒去了，他那样子走不远的，阿巧，你在带人去海边找找，也许在哪里。”
小艾环着胸，不停地咬着自己的指甲，“幸好他带走了胰岛素，但愿他记得打.。”她焦急地踱来踱去，仿佛真把自己当成了他的老婆。
外婆微微摇了一下头，眼睛里的蔑视毫不遮掩。
“妈，你去睡一会吧，我继续派人找他，现在你需要休息，你的心脏受不了。”
大舅母也走进来，脸上的焦急，又被面无表情所取代。平日里总觉得她太过淡定冷漠，此刻，她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却莫名其妙的给了不知所措的大家些许慰藉。
“还有你，去换一下衣服，这种衣服怎么是出来见人的。”她又转过头对小艾冷冰冰地说。
“我要在这等······”
“衣服我已经让人给你拿上去了。”小艾还想说什么，但是两个佣人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我没有过去二舅母身边，这个美艳的女人让我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尽管她一直努力对我表达友善。她的那双儿女我也不喜欢，精致的面容，分毫不错的谈吐，如同这个女人手中的扯线木偶。包括二舅舅，我都有同样的感觉，就像是被挖去灵魂的木偶，依附这个笑容粲然的女人活着。
我转身向室外走去。天还没有亮，只有微微的天光。别墅外的郁郁葱葱树林一片黑漆，远远近近，三三两两的手电的光划过，漫无目的地切割着黑暗。
昨天还在不停喷水的喷水池，今天只有安静得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可能是昨天停电，水循环系统停止了工作。
因为黑暗，我斜靠着喷水池，等待天明。
“你为什么不进去？”叶以默阴郁的声音打乱了我的思绪。
“为什么进去，”我看了他一眼，紧了紧身上披肩，“你我不进去的原因不都一样么？”
他头发有点凌乱，眼睛却依然很明亮，那是一双鹿一样有点惊恐有点忧伤的眸子，可惜长在男人的脸上。
“不介意吧。”他敲出一支烟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进去？”他有点好奇的问。
我笑了一下，“因为都不是真正关心大舅舅去哪了的人。”
他也低头微微牵了下嘴角，“有真的关心他去哪了的人么，这里？”
有么？小艾吧，好像也只有大舅舅的这个女儿年纪的情人，似乎对他还有几分真心。
我们又陷入各自的思绪，沉默了起来。
天一点一点亮起来，忙碌的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清晨的阳光透过笼在远处的树林上的一层薄薄的雾气，散落在我的脚背上。我不禁脱下鞋子，让阳光把它染得金黄。
“曦小姐，小少爷洒水啦。”远处园丁向我使劲挥挥手。
叶以默迅速离开了喷水池，反过身来想要把我也拉过来，然而我并没有动。
看着他询问的眼光，我并没有回答，我闭上眼睛，这样好的天气，为什么不来淋场“雨”呢，多么沁人心脾得清凉，一扫连日的闷热······
“啊——”突如其来的尖叫将我猛地拉回来。与其说是尖叫，倒不如说是惨叫，十分尖锐，划破了寂静的疗养丛林。
我睁开眼，叶以默那双惊恐万分的眸子正死死盯着我，我被他恐惧都有些扭曲的五官吓到了。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水顺着头发流到我的脸上，流进我的眼睛里，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水。
远远地我看见屋子里的人都向我这个方向奔了过来，尖叫着，恐惧着。
我再次擦干我的眼角，这时我发现我的手怎么出血了，脸上为什么也全是血，眼睛上，身上，我仰起脸，血像雨点一样飞溅到我身上。
喷水池喷出鲜红的液体，那是什么，是染料么，是血浆么······
我轻轻舔了一点，腥咸的气味，多么熟悉。
那是血，新鲜的血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