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王浩方想将事情挑明,一直未说话的陈颂已是挺着个大肚子站了起来。胖脸上挂着笑意,来到跪于地上的众人面前缓缓说道:“此事何必遮遮掩掩,不就是那东将守将与你等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嘛。在这世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穿了也无妨。”
闻言,周康脸红脖子粗的喝斥道:“足下怎可胡言乱语!周康是匪,袁大哥是官。私交尚可。若是公事上还有所关联,传出去岂不是污了大哥的名声。”
周康此话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众人皆知原扶风山上定然有袁忠的一份好处,不然也不会一直相安无事,官不攻也就罢了,匪也不来扰,这也太奇怪了。再加上现在所说的兵器一事,明眼人一想就知道了其中的关窍。只是众人见周康极力掩护袁忠,也就不便多说什么了。
陈胖子摇摇头,丢给王浩一个“你自己玩吧”的眼神。缓缓坐回了位上。
周康不善掩饰自己的表情,此时一番话说完,已经脸红如赤。对此,众人非但没有看不起他,反而觉得此人有情有义,是个汉子。
王浩走出来一一扶起地上众人,哈哈一笑道:“所谓时过境迁。旧事我等日后不再提起也就是了。周康的心意,我想众人皆是知道。既是如此,你稍后即修书一封与袁大哥。只道王浩欲以金银购其粮草。”
周康大喜,点头称是。
王浩定下此事,又面向众人躬身行了一大礼道:“王浩无能,本以为金银必定无忧,没想到却算错了时务。此次购粮还不知道要花费几何。诸位将士的粮饷,届时王浩自当尽力备齐。若有短缺,还望诸位勿要心焦。他日必定补上。”
闻得此言,众人一时大笑。范茂更是高声道:“主公豪气,却把我们看得小气了。若有难处,就是不领粮饷。我等也无怨言。主公但请放心。”众人皆点头称是。
王浩知道这话说的有点大了,心中还是十分感动。当下就令人将山寨中剩余的酒尽数搬了出来与众人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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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粮之事甚是紧急,周康不敢拖延。当晚就写下书信,叫了一个心腹手下连夜送往东平。
此时的东平已是暗潮汹涌。吕翔数日来拉拢的各级军官已达半数。除去少量袁忠的亲信与一部份意图不明的将领,吕翔暗中控制了东平城中大多数的军队。
袁忠的五千嫡系部队难以拉拢,吕翔无法算计外,他手下的军士也有了近万人。然而到了此时,吕翔却还是不敢妄动。只一心想将余下的数千人也收入馕中,方才动手。
正在为如何将余下的墙头草拿下心烦时,吕翔突然收到袁忠府上收买的管家送来的一封书信。拆开一看,立时让他喜上眉梢。原来周康送来的书信正好被那管家扣下。有了此信,吕翔立即以袁忠通匪为名,暗联余下军官。密会后,除二人不服被杀,余者见吕家势大皆依附了吕翔。
第二日,吕翔便以为其母庆生为名,宴请袁忠到其府上。
袁忠此时虽然已经察觉到了吕家对他有所图谋,却自信吕家不敢在城中明着来对他多加相害。当日带着亲信将士十人,亲兵五十人就过府赴宴。没想到,方踏入吕家院中,四方房顶之上就出现数百弓箭手。吕翔居高临下,手中执着一封书信大声喝道:“大胆袁贼,你既为朝廷命官,却与抚风山匪勾结倒买军粮。其罪当殊。如今我已劫得抚风山匪人与你私通的信件。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袁忠自知多说无益,大骂数声,喝令众将冲出吕府。吕翔冷然一笑,立即下令放箭。一时箭如雨下,袁忠一行死伤过半。勉强冲到院门,却见门外有数百军士手执利刃早已等候多时了。
袁忠悲叹一声,“天要亡我。”正想拼死冲杀而出,突然身旁一人倒转刀剑,一剑刺入了他的腹中。袁忠失色大惊,不敢相信般直指那人倒地不起。
吕翔大喜过望,正要下令绞杀。就在此时,门外一阵骚动。只见一豹眼扎须大汉竟生生劈出一条通路闯将了过来。此人正是袁忠亲近将领许漳,看他身高二米,膀大腰圆,手执长柄月牙刀,所过之处无一合之将,当真是一员猛士。众敌兵见他状如凶神,无不闻风丧胆而逃。
许漳闯将过来,正好望见袁忠被杀,当下大吼一声:“周盛狗贼安敢背主。看我取你性命!”
那判将逃出二米,听到声声一回首。见是许漳杀来,立时吓得脸上血色全无,颤身动弹不得。许漳直冲几步,扬起大刀,爆喝一声就此将这背义之徒一分为二。许漳杀了叛将,见袁忠腹部血流不止,不经悲痛难明,拄刀半跪在地道:“未将来迟,竟让将军受难,未将之罪也。”
此时袁忠已气若悬丝,强撑一口气道:“害我者,大意也。你何罪之有。取我兵符,带兵速退。日后为我复仇便是。”话毕,袁忠自怀中取出一物交于许漳,又高声大唤一句:“主公,袁忠负你了!”就此气绝身亡。
许漳虽然奇怪将军为何大叫主公。却一时悲愤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立时血红着双眼,将袁忠尸体负于背上,缓缓向外逼去。沿路兵将见此人一身是血,长刀如虹,整个人更是仿佛欲择人而噬一般。皆不敢敌,竟让出了一条道来。身后吕翔追来,见此大怒,高声喝道:“速与我将余下敌将斩杀,若是不然,当以军法处之!”语毕,又令身旁弓箭手虚指。
众兵士无奈之下只好提刀来战。只是那大汉凶悍异常。此时又在悲愤之中,更是添上几分杀气。一路冲杀,虽然也是身中数刀,却一连斩杀二三十人,冲将了出去。吕翔见之,也只能苦叹非战之罪了。
许漳与余生二将直接冲至北场校营。先是号令众兵士结集。而后以袁忠尸体示于众人道:“将军仁义,我等皆受大恩,如今将军反受逆贼所害。如此血海深仇不可不报。若是热血男儿,自当以带缚已左臂,与我同去杀敌复仇!”
五千亲卫大军无不悲痛,皆自绑了左臂,高呼:“杀尽逆贼!”
誓师完毕,许漳急怒之下,率领大军正出得军营,却见营外早已被大军合围多时了。原来吕翔早有准备,伏杀袁忠之时就以万许兵士团团围住了大营,只待一有变动便来撕杀。
见此,许漳却是不惧,将袁忠尸体绑于背后,出得阵来就高声叫骂。吕翔军中自有敌将出阵招降,被许漳大骂之下,气愤难当。欺他背后负有一人,便提刀来战。如此正合许漳之意,一夹马腹也冲将出去。二将自阵中交集,只一回合,许将就将那将斩于马下。身后大军见此,一时士气大振,许漳即令全军进攻。
一时之间,喊杀声响起一片。从白天战到黑夜,直杀得日月无光,血流成河。许漳虽是勇猛,兵士却少于吕翔。战到夜时只余千余众紧随身后。知不可敌,众小将忙劝许漳速退。许漳这才想起袁忠临终所托,懊悔的大叫数声,引军冲出城去了。
撕杀到此,吕翔也是筋疲力尽,知许漳一众乃是哀兵,不可强战,又见夜色不明。只好严令穷寇莫追,放他们离去。
过了些许时间,战后清点完毕。吕翔看完军士官送上的战报,当真是欲哭无泪。近一万五千人,一战之下,竟死伤无数,至今能战者不足八千!虽然也是灭敌四千,损失也太重了。哀兵必胜,此话非假啊。
吕翔正在叹气,又有小将来报道:“那许漳一伙已然逃往抚风山方向去了。”听到此话,吕翔的心情更是恶劣上了几分。立马召来众将商议此事。
听完吕翔所虑,一小将出列道:“将军,抚风山贼人与我等有生死大仇。如今得了许漳一千多人,将有三千余人。若坐视不理,假以时日再召来兵马,乃是我东平大祸。我等理应趁其根基未牢,速速取之。”此人正是当初杀马夫救吕翔者,名为泰牧。
泰牧所言,正合吕翔之意。与王浩之仇乃是他心头不吐不快的郁结。当下,吕翔即令众军结集,并好好犒劳了一晚。只待明天一早就点兵发往扶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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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时分,太阳还未高起,扶风山上突然警报大作。
一时之间,山寨大动。不说王浩等人迅速结集于大堂之上,就连矿区的无双和萧青也急急而来。听得小兵回报,原来是东平方向有一千多人正急速往扶风山而来。
王浩当既令周康、范茂带一千人于山腰伏击。又令其余人等皆到平日备下的檑木滚石旁待命。
二将领命而去。王浩正心中疑为:这一千多人可能是吕翔私兵来犯。突然闻得门外传来嘶声裂肺的悲呼声。其声如猛兽失其亲,闻者无不心头戚戚。王浩心头划过丝丝不妙,引了众人出门观看。正见着周康伏于一尸体旁放声悲哭。
周康双眼通红,脸上满是悲愤之色。王浩正猜疑是否是东平出了大事。周康见了王浩前来,忙带了来人,几步来到王浩身前,重重跪于地上,悲愤道:“我与大哥亲如兄弟,如今兄弟受奸人所害,此仇不共戴天。望主公与我一方兵马。叫我给大哥报仇!”
此尸体竟是袁忠!
王浩心中惊骇,见周康钢牙紧咬,嘴角有丝丝血迹,知道他心中定然是恨极。心中一叹,正想答应下来。却闻有一人在身后高声喊道:“主公,此事万万不可!”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那姗姗来迟的陈颂一边理着袍子一边大叫而来。
闻言,周康一怒而起,喝问道:“狗贼安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