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收兵收将,还未平隐。突有人来报,城外有天使到。王浩一惊,既而大喜。如此应该是朝廷文书下来了。
王浩领了众将出迎,只见一行百余人,当头一人竟是太傅陆洪!昔年王浩之父上书谏责景帝,几乎身死。幸得陆洪多为求情方得以生存。如今传旨小小东平竟让三公之一的陆洪前来。王浩大为惊讶。
迎了来使一道客气,东平一众设坛领旨谢恩,正是封王浩为东平太守之令。待一切事毕,王浩这时方才知道前来班旨者乃是一张名公公,并非陆洪。
王浩与朝廷来人一再客套,当日既在城守府中设下宴来款待来使。众将将那张公公缠住敬酒,王浩这才有机会与另一旁的陆洪说话。
“陆太傅,多年不见,风彩比之旧年更好。倒是叫王浩好生想念啊。”王浩说了句客气话,接着面色肃然道:“先前在朝中我父受难,若不是多得太傅大恩。想我王家已是受了灭顶之灾。如今王浩无以为报,当先敬太傅三怀,以示恩情。”语毕王浩连敬三怀。陆洪陪饮,呵呵笑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十数载不见,贤侄俊朗了几分,老夫看着心中甚是高兴啊。想当年贤侄年方弱冠就颇有天资,现今老夫一路看来,东平治理得兴旺发达,看来贤侄日后前途定当不可限量。”
“太傅高赞了。”王浩谦虚一言,小声问道:“太傅此行,想来非是为王浩而来吧?王浩自知还未有那个份量。却不知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陆洪凑过头去,同样小声道:“老夫前次乃是为传旨给刘充而来。后来听说贤侄人在东平,又与张公公同道。这便先来东平一见贤侄。”
闻言王浩心中一惊,疑问道:“太傅屈尊降贵出使青州,莫不是京中有变?”
“贤侄所言不假,”陆洪望了一眼张公公,发现他正被东平众人缠住,当下叹息说道:“开国之时太祖皇帝听得一神仙中人言:京外设八郡自而治之,可保江山万年。如此荒谬之事,不知为何太祖却信了。想来其中还有所隐秘不与外人知,所以太祖皇帝既令此人设郡,并让其道徒为一方要员管理八郡。数百年来八郡道风鼎盛,倒也不见有差错。没想到天道教不知使了何法,竟令八郡全投到了教中。更让人吃惊的是,这八郡不知何时起竟有私兵。此时八郡合计二十万大军正在结集,想来是打算围困京都。另外皇上还得到密报,此时自庐州起至北三州数十县郡共近八十万大军已是暗动在即。想必秋收一过,就要进逼国都了。皇上出旨若干,令各州出兵阻击天道教于北地之外,却只听到各州牧应声而不见有一兵一卒出动。无奈之下皇上只好与各州牧许下厚报。所以老夫等朝中重臣现今无不出使各州。哎,可叹堂堂帝皇竟……”
陆洪叹其不争的闷喝一气,余话已是不便多说。而王浩已经是听得脸上变幻不定。没想到事情崩坏得如此之快。自治八郡的治理者本来是无欲无求的修道中人。数百年下来基本上算得上无争无求的道教圣地。可惜是人就有被权力迷失的一天。数百年高高在上,已经让八郡的道徒走上了权力之路。而各州牧听令不行,八郡藏有私兵,这只能说是皇帝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想到此,王浩摇头道:“太傅此行,怕是要大失所望了。想那青州富足。金银钱粮不缺,又实权在握。皇上纵然是给座金山,怕他们也是不愿损兵折将阻挡天道教的。而且小侄认为,各州牧私心太重,只怕他们还恨不得天道教搅乱天下,好趁机发难呢。”
“贤侄所言不假。如今大局如此,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是大潮已成,不可强挡,却之如何啊?”陆洪说着闷气一叹,转言却道:“不过,老夫此行倒也不会毫无收获,刘充一见圣意必然大喜。”说着陆洪凑近王浩轻声道:“因为此次老夫携带的皇令乃是封王令!”
封王令!
王浩心中一振,差点洒了怀中之酒。自开国以来,天下只在新朝初立之时下过一次封王令。仅此一次,天下就多了异姓王四人,各大小诸侯更是不计其数。虽然数百年来,那异姓四王,均被皇家先后所灭,但是隐患却早已埋下。也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了现今各州实权在握的局面。
二人对望一眼,看出了双方眼中的意思。景帝这是在自掘坟墓!就算他能解一时之痛,却会因此把整个江山给断送掉。王浩张了下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换来的也只是陆洪的轻微摇头。
“老夫年事已高。许多事已经不能理会了。”陆洪心灰的喝了口小酒,对王浩道:“二月之内大战必起,到时此令将传遍天下。老夫来时正好见着贤侄的大军与建军大战,此军军力不可谓不强。贤侄若有心平步青云,当好生做好准备。”
“谢太傅指点,小侄省得。”
酒宴过后,陆洪一行也不多作停留,立马就往青州而去了。王浩远远望着这百多人,一时只觉得这百多人像极了大楚的送葬队。
王浩得任东平太守之职,传遍全城,一时之间东平军民欢庆不说。当晚王浩即聚众将将从陆洪处得知的事一一知之。
众将听闻皆大喜。一个个只恨不得天道教早日作乱,好杀敌立功,在场唯有胖子默然不语。
此次商议几乎是一至通过:东平日后将整兵练军,一待朝廷有令就随时准备前去相助。对此王浩并不反对,在他看来天道教不过是虎狼之徒,日后他们作乱,必将危害极重。如此毒瘤,定当铲除。
当下,王浩令许漳禀报今日战果。
因李进在场,许漳不便喜形于色,只得平平板板报道:“今日一战,我军东平军四千人,新兵一万三千人,伤亡四百六十一人,其中四百一十人为新兵,其余为东平军,扶风营无伤亡。此役杀敌一万三千余人,五千余人远逃,降兵八千,俘虏三千余人。缴获物资若干。”
许漳报完归位,王浩看了一眼李进,点头道:“此次能有此大胜。李将军所部归功不小。军功与死伤補贴均以东平军所定发放。以示我等纳其为已之意。”
闻言,一直对王浩心有芥蒂的李进总算是给了他一个好脸色。
因为现在东平军已经算是正规军了,所以整个东平二万五千军士除去一千扶风军仍为王浩家军外,其他二万四千人再从俘虏中挑一千人,计做二万五千人均按再现行军职再行整编。当然为之而来的钱饷问题接下来就成了争论的重心。
以张灿为首的内政一再坚持全军按朝廷制度发放钱粮,而以范茂等人为首的将领则完全不同意。说是怕兄弟们不满引起兵变。
此时的张灿早已不是只有一个光杆的司令,手下的几个人个个有张利嘴。说起辩论来。众将那里是对手。不多会就被那几人以大义大局之名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心继续为手下兄弟争利益,无奈嘴上功夫实在是不如人。又因有王浩在场,他们也不好拳脚相向,只好一个个憋红着脸,完全是一副不吐不快的表情。
而李进这时已经完全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王浩竟然对士兵如此厚待。怪不得东平军冲杀起来这么不要命。真是有钱人呐。这个平稳的将军再看向王浩时,眼神开始不一样了。与此同时,王浩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沿着那股微妙的感觉看去,正好见到李进看金山一样在看他。虽然李进为人不贪财,但是如果上官这么有钱,他的军士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实力装备至少能上升一二个等级啊。他有信心,只要王浩全力支持,在不久的将来要训练出一支与扶风营一样战力的部队,完全不是问题。关健就是要看怎么从王浩这座金山上掏东西出来了。
到了这时,王浩才知道原来所有当将军的,不管是劣将还是名将,只要是个好将,都有为手下争取好处这个说不得是好是坏的德行。当下,王浩也看管热闹了,一拍板断然说道:“此事不必再议。为免他人中伤我军,我决定我军的军制按朝廷执行,基本钱粮也按朝廷规定的发放。”众将一听大急,正想说话,王浩一摆手,止住了他们继续说道:“但是你等所说也有理。我军自成立起军饷就高于他人。若是突然减少。士卒们肯定不服。如此,我军在基本钱粮之上,再加一条奖赏令——每月示各军训练情况另行奖赏。此事,日后将由张从事放令全军。而后三军制度全部废除,皆按军功制实行。嗯,如此便以每首级五两银子计。此事也一并交由张从事处理。”
众将并来是越听越丧气,待听到最后一条才高兴了起来。他们也明白若是一直按之前的军饷发放。随着人数越来越大,就算是王浩再有钱也是做不到的。如果老兵高军饷,新兵低军饷,又会有人不服。如此这样也好。只是王浩现在说的奖赏含糊不定,奖赏的大小看来是还得看他的心情了。不过最后一条却是天大的实在啊。众将都不傻,要是太平军间,这条基本是没用的废令。但是现在这种乱世,只要够强那就是在捡钱了。
交代完军中事务,众将一一离去,不多时厅中只余王浩与陈颂二人。
“陈主薄从方才起就一言不发。可是有要事与王某讲?”王浩等众人离去,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胖子呵呵一笑,全身放松在椅子上。也直言说道:“首先恭喜王兄名正言顺,高升东平太守之职。其次陈某需得与王兄辞行了。”
从胖子第一个王兄开始,王浩知道胖子的“玩闹终是要结束了。”可惜一叹王浩说道:“陈兄可是见王浩不成器,故此离去?此时东平起步方行,陈兄何不再留片刻相助?”
“王兄多虑了。”陈颂摆了摆手,道:“陈某闲人一个,如果没有要事。留下与王兄多卖会命倒也无妨。只是如今却不得不走了。”
“陈兄可是有难事?不妨一说,王浩若能相助,绝不推辞。”
“王兄,此事你帮不到陈某。天下人也帮不到陈某。”陈颂叹息一笑,呼出一口气站起来抱拳笑道,“陈某今夜就远行,王兄不必惊动他人。在此一别,便不劳想送了。只望他日还能相见。”
“陈兄……哎,罢了。王某今夜即令人备下良马物资助陈兄远行。只望陈兄诸事一了,即回东平。王某此门,无时不为陈兄大开。”
二人惜惜而别,王浩早知道陈颂必不是凡人,迟早有离去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望着胖子离去的背影,王浩怅然若失久久不言。当晚果然没有前去相送陈颂。只是备好钱两、衣物与吃食置于良马之上,再令了二个扶风兵护送胖子远去。半夜时分,二个扶风兵寻到立于城墙之上远望的王浩。只说陈颂谢绝了二人的护送,一人南去了。
王浩最后一点念想断掉,轻叹一口气,挥退了二人。
远处的灯火星光到底预示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