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嚎叫声,接着从各个房间内连滚带爬地出来几个人。
秀儿一看,这是怎么了?两人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还有这些人怎么呆在自己的屋里,不去排练呢?
她赶紧走过去拦住了扬手还要打人的君溆。
“师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些人,这些平日里跟着学艺,嘴上像抹了蜜一样好话说尽的人,你看看,如今一个说头疼,一个说头晕,一个又说肚子疼,赖在床上不起来,也不排练!这演出迫在眉睫。可他们倒好,来个全体称病。这不是故意拆台吗?”
君溆越说越气,这些可都是经过挑选而定下来的,无论是人品还是戏剧才能都很优秀的人,竟然出如此丑陋的笑话!
秀儿看着被打得趴在地上的几个人,他们没有丝毫的反抗。可也没有迫于挨打的疼痛而主动提出去排练的。
有的还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
秀儿也没想到这些人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灵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小姐,窝公子来了。在剧社门口等着你!”
秀儿看了君溆一眼,“别打了。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是找大夫给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如果真的病了就吃药治病,如果没病而装病,往死里打!”
说完,不理会地上几道仇恨的目光,转身跟着灵儿往外走去。
剧院的大门口,窝公子正悠闲地等着,这个人无论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镇定,秀儿还从未见他有过慌乱或紧张,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事儿才能让他失控!
看到秀儿,他朝着秀儿的身后看了看,“是不是全体演员整体怠工?”
秀儿很是奇怪:“你怎么知道?最近好像很多事儿,你都了解地清清楚楚!还真是佩服啊!”
“我就是因为这事儿来的。他们回来的途中被人劫持走了。然后被一些拿着捆绑皮鞭的人敲打恐吓了一阵,甚至以性命相威胁。所以你说他们还会顺顺利利的排练吗?”他丝毫不理会秀儿的冷言冷语。将刚刚秋离报告的事儿说了一遍。
“怪不得,我说呢,这些人怎么一下子都生病了,看来是被吓怕了,真是软骨头!”秀儿恨不得亲自拿着皮鞭招呼他们一顿,让他们现在就体会被打死的痛苦!“你也进来吧!想想办法,看怎么解决这件事儿!”秀儿在前面带路,三人又回到演员住的院子。
君溆和汉卿气馁地坐在凳子上,地上的几个演员姿态各异,可都是抵死不从地无赖神态。
秀儿走到汉卿和君溆身边,向他们使了个眼色,几人到了院子外,秀儿将窝公子说的情况又对二人说了一遍,然后征询地看着二人说:“你们看,现在不是毒打能够解决的问题,你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松口。再说了即使是我们硬逼着他们开始排练,他们有抵触情绪,还是会影响排练的进程,所以扫除他们的后顾之忧,让他们从内心深处和我们站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你们说是不是?”
汉卿点了点头,看着君溆,君溆也点头称是。
“我看把他们集中一下。我统一给他们做思想工作。”汉卿转身向院内走去。
余下四人也跟着走了过去。
“我知道你们没病,是装病逃脱排练,现在我不要求你们排练,所以你们也就不要再装下去了,都起来站好!”汉卿平静地点破他们的把戏。
几个人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男演员慢腾腾地站起来,一看有人站起来,其余的人也默不作声的跟着站起。几个人耷拉着脑袋,等着汉卿的训斥。
汉卿走到他们中间,绕着他们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得秀儿都觉得心里毛毛的,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之后汉卿回到前面,踏上台阶,又环顾了一下所有的人,朗声说道:“好,很好!都抬起头来!假如你们今天做的事儿是问心无愧的!那就抬起头来!”汉卿的声音犹如洪钟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在这个鸦雀无声的院子里回荡着。
众人在他的目光的威逼下渐渐抬起头来,畏缩地看着他。
“怕了?你们这么多人,还有几个身强体壮,就这么被几个装腔作势,狗仗人势的恶奴吓怕了?魂魄没了,精神没了,一个个成了任人随意践踏揉捏的软泥巴!”
他拉过站在一旁的君溆,君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群自己带了这么多年的徒弟,心里百味陈杂。
“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师傅,他昨天是如何回到这里的,我想你们都看见了。当时你们怕吗?没有,你们感到气愤,你们因为师傅的遭遇感到愤怒!这说明你们还有良心。可今天,今天,受了重伤的他又毫不退缩的站在了舞台上,他平日也教导你们,你们入行的第一天就告诉你们:学唱戏更要学会做人!做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人!你们是他的徒弟,可你们今天的行为,你们想想,你们配称为是他的徒弟吗?你们就是用这种态度来回报这么多年来他对你们的精心培育的吗?你们让他寒心!”
汉卿走下台阶,走到他们中间,语气缓和了下来:“我知道,你们有的是走投无路才入了梨园,有的是父母迫于无奈而把你们送到了这里,还有的是因为生存下去选择的戏剧,可你们想过没有,是谁逼得你们走到了今天,你们已经躲到了这里,可还要受到胁迫,难道就这么夹着尾巴,畏首畏尾地活一辈子吗?”
“再说了,你们能留在青云社,留在这个扬州最大的剧社,还被你们的师傅选中参加这出戏的排练演出,你们就是他心目中最优秀的弟子。我们也认为,你们为了自己的良心,为了那些还在被任意践踏的大街上的流离失所的人们,你们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是的,也许为此,我们会丢了性命。可让我们委曲求全的活着,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去!因为这样活着和死有什么区别!”
汉卿似是表明心志一样看着朗朗的晴天,说出心底的叹息。
“其实,我们都知道。今天的行为对不起大家。可是如果因为演出出了事情,先生,师傅,秀儿小姐都有办法脱离官府的缉拿,一走了之。到哪儿都能够生存下去,可我们只是没有势力也不出名的跑龙套的演员,出了事情还不是拿我们当替罪羊!”其中一个胆子较大的说出了他们所有人的顾虑。
“好,那我今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大家: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无论何时,我走,大家和我一块儿走,我留下,大家和我一块儿留下,既然因为这个戏剧把我们绑在了一起,我们就是一个整体,同甘共苦,共进共退!决不丢弃放弃任何一个人!”
汉卿的手掌立起来,放在头顶处。
“好,我们与你同甘共苦,共进共退!”一个人附和着,继而所有的人毫不迟疑的宣泄着心中压抑了多时的郁闷!
汉卿的手伸了出来,君溆走过去,秀儿也走了过去,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几名演员也走了过来,围拢着三个人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他们的或大或小或厚或薄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心也连了起来。
秀儿透过缝隙,看到窝公子,这时候,卢挚的话又响起在耳畔,可她坚定地选择了相信他,她悄悄挤出人群,走到窝公子的面前,伸出手,两人相视一笑,似是多年相交的朋友,再次相聚一样,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窝公子看着面前坦坦荡荡,勇敢而坚定的小脸,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保护好她,无论什么时候!
夜晚,四大暗影聚在他的身边,他唯一的吩咐是:“冬离,这两日,找个机会成为秀儿的贴身丫头。从此尽心尽力,保护好她!”
排练的第四日。
秀儿到了凤翔剧院之后,一直都没见到蒋翠翠,往日蒋翠翠是不会缺席的,即使是临时有要事也会托人捎信过来,一直到演出结束,秀儿走进休息间,还是没看到蒋翠翠。
“灵儿,蒋姨娘一直没有来吗?”秀儿感到不安。问一直呆在休息间的灵儿。
“我来了之后就没看到蒋姨娘,还以为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呢!”灵儿也感到很是奇怪,蒋姨娘不是那种来去无度的人啊!
两人正在说着这件事儿,剧院的一个小厮领着一个陌生面孔的人走了进来。
“小姐,他说有信要交给小姐。”小厮见过秀儿之后,把来人引见给秀儿。
“什么信?谁的信?”秀儿看着来人。
“小人是奉知府大人的差遣来给小姐送信的。”说着,来人双手奉上,秀儿接过,撕开一看,上面简单的几句话:
如果还想看到你的蒋姨娘,就跟着送信的人走。
秀儿愣愣地看着这两句话,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真是卑鄙的小人,用蒋翠翠来要挟自己,乖乖跟着他们走。不必动用武力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卑鄙!卑鄙!
她思考了片刻,看着来人,不慌不忙地说:“我跟你走。”
“小姐请,马车就在门外。”来人闪出道路,请秀儿先走。
“小姐,小姐!你不能去啊!你知道他没存什么好的心思!”灵儿和华蕊焦急地一把拉住秀儿。哀求着。
秀儿把她们的手掰开,宽慰她们,“我想他不会对我怎样的!灵儿,你现在赶快去剧院的大门口,见到窝公子,告诉他我随着知府所派的人走了,让他马上想办法!放心,他会想方设法救我的!”说完,头也不回的随着来人往外走。
秀儿忍住。用手抵住肚子,闭上眼睛,随着车身上下的颠着。
“吁……”一个急停。秀儿的身子砰地一声撞到马车车身的柱子上,感到一阵疼痛袭来。
“你是什么人?不要命了,竟然敢冲到马的蹄子下。幸亏我缰绳勒得及时,否则你非得浑身开花不可。”车夫也是吓得一身冷汗,跳下马车大声训斥着蜷缩在地上的一团人影。
“别管他,把他拉到一边,车夫。快!我们走。知府大人还等着呢。晚了时辰,小心你的小命!”送信的男子也跳下马车,用脚踢着地上的人。
这一下,地上蜷缩的人影倒是有了动静,她伸手抱住男子的腿,仰起满脸泥污、肮脏不堪的脸,哀求道:“公子,公子,您救救我,救救我!后面有人追我,要拉我,把我拉去卖到妓院呢!公子,您发发善心,救救我吧!否则我就死定了。”
“去你的。耽误了爷的正事儿,你吃不了兜着走。我救救你!滚,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男子一脚把这个女子踢出老远。
女子的身子像是一块破布一样摔在地上,可她好不气馁,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又爬了起来,抱住了男子的腿。
车夫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说差爷,您就救救她吧!”这时候,街角处有几个彪形大汉,手里拿着棍棒冲了过来,边跑边大声喝道:“在那儿,快,这个贱人,抓到你先让我们哥几个好好伺候你一顿!”
男子看了看车夫,恶狠狠地说:“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滚一边去,都是你,才惹出这样的晦气事儿。”
他伸脚又要踢向地上的女子,车厢内的秀儿缓过了一口气,再也看不下去了,跳了下来,一把拉起地上的女子,厉声对男子说:“让她上车,否则我绝不跟你走。”
男子看着一脸坚决的秀儿,只好摊了摊手,又看了看眼看冲过来的一群人,“快上车!”
秀儿扶着那名女子,不敢怠慢地爬上马车,啪的一声。马鞭一抽,又冲向前去。
女子惊魂未定地看着车帘外恨恨地看着她们远去的一群人。这才放心的熟舒了口气。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搭救!”女子不顾马车如何的颠簸,身子一滑跪到了地上,咚咚咚叩了几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