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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风波

上班几年,清幽从来没有因为个人原因请过一天假,即使是今天,她依旧选择准时出现在杂志社,工作也许是缓解伤痛最好的麻醉剂,只是她想的太简单,昨晚,发生的事情并不只有她心里的那一件。

即使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清幽还是一进办公室就感到异常奇怪的气氛。所有人都聚作一团,低头滑动着手机,讨论着什么,不过她也实在没有力气去思考这些,径直走到位子上准备开机工作。

过了好久,不知是谁发现了清幽,同事们呼啦一下子全围到了她的身边,尤其是雨兮,扶着清幽的肩膀,盯着她看了又看,清幽昨晚哭的太凶,又没睡好,即使化了妆也没有遮住这红肿的眼睛与憔悴的面容,雨兮看着顿时心疼起来,“清幽,我们都知道了,你别太在乎网上那些无聊的人,咱们媒体人还不清楚这些添油加醋的报道么,我们都相信你!”

“对啊,要我说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徐夏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清幽姐,他有没有欺负你,你没出什么事情吧?”秦彤彤也是一脸担忧,提起徐夏阳她就生气。

大家叽叽喳喳的,反倒是清幽本人一脸茫然,她从不在同事面前提起有关海唯的事情,可大家怎么好像都洞察到她的心事,夏阳?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不知道吗?”雨兮简直表示不可思议,“你和徐夏阳昨天晚上去酒会的事上热搜了!”说着把手机拿给她看,界面上赫然出现着清幽泪流满面的侧脸,同框的还有正“深情”望着她的徐夏阳,标题写的更是一如以往的博人眼球,“新欢围绕惹旧爱心碎,美人洒泪换徐少归心”、“撇嫩模,徐少新晋清纯女友曝光”、“携女伴出席重要酒会,疑似好事将近”……

清幽失笑,一个星期前他们还在办公室讨论徐夏阳的绯闻,如今的她竟这样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女主角!选择了媒体作为职业,清幽这几年早已看惯了这里面的真真假假,而且澄心杂志社在业界一向不屑于这类搏出位的媒体行为,即使夏阳这样的热搜大户,他们也只是把他当作普通同事,从未想过借机爆点什么私生料,谁又能想到守着这么个炙手可热的同事就好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能引火上身。纵使淡定如清幽,此情此景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更何况只有她自己清楚,昨晚的事情若不是因为见到了他,她又怎会情绪崩溃,说起来,倒是她连累了夏阳。

“你们不用替我担心的,真的,网上的话题总是要更新,很快就会过去。”清幽一番轻描淡写,抿嘴笑着,可这个时候,她越是这样若无其事,越是让同事们担忧。

“你有什么委屈别忍着,大家都站在你这边!”

“是啊,要不我们在网上发帖为清幽做主?”

同事们的热心让清幽感到很窝心,她拉住雨兮的手,“有你们相信我就足够啦,昨天其实是我那个时候刚好眼睛不舒服,流泪不止,就遭遇魔鬼镜头了,你们也说啦,咱们是媒体人,何必把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放在心上呢!一会儿夏阳来了你们也别怪他,他也是身不由己。”这话听上去真是可信度太低,可大家也知道清幽要强,既然这么说了就是不想让别人操心自己,便没再勉强地追问下去,就在此时,徐大少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破门而入。

“哟,我以为某些人羞愧而死不敢来了呢!”不知是从谁的口中冒出这么一句凉凉的冷嘲热讽,好像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一齐用近乎凌迟的眼光盯着这位始作俑者。

夏阳昨晚喝多了,早上在酒店醒来后才知道网上的事情,打清幽的电话一直关机,他连家都来不及回就急冲冲地往杂志社跑,一边飙车一边打电话让人把网上的事情压下来,可平日那些“交好”的朋友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集体蒸发,不用想就知道是徐春雨这个女人在为难他,他爆了个粗口,用力一踩油门赶到了杂志社。

眼下这情形他是真的惹到众怒了,清幽的脸色差极了,眼神都是发散的,围在她身边的人更是有下一秒就把他撕了的冲动。解释似乎是徒劳的了,夏阳不知该说些什么,背上的冷汗冒了又冒,还好主编及时出现解救了他。

“好啦,这些无良媒体的报道你们也信啊!都散了去专心工作,好的风气不学,要是闲着每人再多交几个选题!”迫于主编咆哮般的交稿压力,大家纷纷光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主编走到清幽身边,“上周草末的采访做的很不错,抓紧时间润色一下,这组作家的文章肯定会火!”其余的她什么也没有提,只是临走时用力拍了拍清幽的肩。

清幽感激地望着主编离去的背影,不过提到草末,她又想到了那个下午两个人相谈甚欢的场景,还有草末提到爱情那些尽收眼底的甜蜜,世界真的好小,为什么偏偏是她呢?想着这些,清幽挥之不去的感伤让她只剩坐在那里呆呆地发愣,完全没有注意到夏阳已经在她身边站了好久……

好不容易熬过了头昏脑胀、思绪混乱的一天,清幽在众人注视下拿起背包面无表情地第一个就向外走,这对于平日和大家谈笑风生的她实在是反常。然而更反常的还有夏阳,他破天荒地没有追着清幽出去,老老实实地坐在位子上修图片。

“唉,你们说清幽姐真的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网上那些人说的多难听,换了谁也受不了啊!”

“是啊,连徐大少今天都不敢去招惹清幽了。”

“你懂什么!这叫避嫌!风口浪尖还想被狗仔制造头条么!”

“现在倒做起缩头乌龟了,好好在家当大少爷不好吗,到咱们这添什么乱,平白无故给人家姑娘添了这么大麻烦!”

众人的切切私语弄得夏阳心里七上八下,同事们的恶言恶语他也不去争辩,一副好好的图片被修的乱七八糟,今天从来了办公室他就没敢直视清幽的眼睛,更别提解释了,如今这局面怕是自己在清幽那里仅存的一点好感也没了,可是,哎!终于他还是坐不住了。

“清幽!”夏阳一路狂奔,终于在写字楼前追上了清幽,一把便抓住了她的胳膊,正在心不在焉走路的清幽感觉到被外力从后面拽住,这才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夏阳气喘吁吁,盯着她的眼神中充满慌乱,原本牢牢抓住她的手又因为她这轻轻看了的一眼赶忙像弹簧一样抽了回去,他警惕地朝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偷拍,才慢慢靠近她,“对不起,清幽,昨天,昨天的事情都怪我。”他的道歉极其真挚,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又不知如何求得原谅,“你相信我,我知道后就尽力去摆平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我昨天又刚刚和我妹妹大吵一架,好多事情我控制不了,哎呀,反正都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么?”夏阳一点底气也没有,到最后越说越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头也低了下去。

“没关系的夏阳,你不用向我道歉,昨天”清幽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柔,只是提到昨天,她顿了一下,“昨天,不怪你,是我自己的原因,夏阳,我今天很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明天见吧。”说着便急忙转身要去叫出租车,一整天了,哪怕她下定决心去忘记,可每每想到昨天,她的失控已经让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她实在怕再呆下去,自己又会控制不住了,而这种悲伤与脆弱,自尊要强的她不愿意外人去误解甚至同情。

“那我送你。”夏阳摸不清她的态度,想了想还是跟上去试探性地问。

“不用了,你……”清幽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再与夏阳解释纠缠,可回头的那一瞬间,她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在夏阳看来,清幽此刻的情形简直与昨晚一模一样,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只是今天女主角不再泪流满面,更戏剧化的是,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夕阳下仰头倚着车的男主角竟然都是同一个人!他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男子仿佛注意到他们,又或者根本就是在等他们,径直迈着步子款款朝着他们走来,夏阳发誓,即使在S市上流社会混的风生水起,他也从未见过有哪位公子能像眼前这位如此贴近自带气场这四个字,昨晚没机会注意这位众人口中的大神,今天倒是真真正正被震撼了一把。再看清幽,整个眼睛里的世界貌似只剩下这位,联想到昨晚的情景,他敏锐地嗅到了真相的味道,当下那种震撼全变成了嫉妒,商业精英、冰山帅哥、劈腿渣男,快速地在脑海总结出目标情敌的几个关键词,向前一步准备主动出击,可比自己高出几个厘米的人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就绕了过去,停在了清幽的面前。

十年了,曾经的两个人终于又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站到了一起。

海唯一步步走过来,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这张越来越近的面孔,憔悴、落寞、感伤,布满了这些情绪的脸庞让他每走一步内心都紧绷一分,那双大眼睛分明是告诉自己,她已经认出了他,自控力在持续下降,他还要等什么,多年的夙愿,找到她,把她拥入怀中,再也不会放手……

周围的声音与人好像都不存在了,清幽只听见自己心脏近乎疯狂地跳动,昨晚,她只注意到了相拥共舞的那对璧人,而今天,当这个魂牵梦萦的身影走向自己,一个瞬间就轻轻松松地击溃了早上所有的决定,那份心动,一如当年,她的心所能给的只有眼前的人,而不管发生了什么,他真的在向自己走来……

目光交织,回忆在两个人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几分钟过去了,谁都不愿意出声,只怕都是自己又做着十年里不断反复的梦,而梦醒来,凄凉总是加深了彼此的思念。

“喂!你就是刚回来不久的那个什么,顾,顾海龟吧,前几天还重金砸美女作家,现在又来勾搭我们杂志社社花,不太合适吧!还是你想把S市的文艺圈都给一锅端了?”旁观者夏阳显然极其不爽这种四目相对,阴阳怪气地丢来这段欠揍的话,顺便一个箭步迈回清幽身边,挑衅地冲海唯挑了挑眉,而这一系列的举动也终于把眼前两个梦境中的人敲回了现实。

海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缓缓地开口,“魏清幽,魏编辑是吧,你好,我是顾海唯。”他的话平淡得完全就像对一个陌生人,礼貌而官方,清幽刚刚才重拾的希望被这寥寥几句熄灭得彻彻底底。魏编辑,原来重逢后他对自己开口唤的竟然是这个称呼,原来她在自己等了十年的人眼中只是一个采访过他现任爱人的编辑,原来这么多年真的只是自己欺骗自己罢了,哪怕是昨晚她都不曾像此刻般心如死灰。

“不知道魏编辑今天是否有空,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和你聊聊,一起吃个晚饭如何?”

海唯的声音持续传入耳中,可清幽仿佛已经捕捉不到任何信息,她就这样木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影像逐渐朦胧……

“你和我们清幽很熟么,大晚上孤男寡女不太好吧,清幽,还是我送你回家吧!”不管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此时肯定是矛盾爆发中,这时候让姓顾的把人带走,那他不是前功尽弃彻底没机会了么!夏阳故意把话说得很亲昵,又把右手虚环在清幽的腰上,见清幽没拒绝,更是温柔地帮她顺了顺耳边的头发,贴近她的脸颊,“清幽,嗯?”

“徐少爷,久仰大名!网上的绯闻已经满天飞,徐少爷还能对你的女伴谈笑风生,海唯实在是佩服!”海唯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蔑视。

“顾总,不好意思,夏阳,我们晚上不是约好了吃饭么,还是赶快走吧,我饿了。”一直没出声的清幽突然开口,她格外加重了顾总两个字,然后对着夏阳笑了笑,牵起他的手就往前走,哪怕经过海唯身边也再没看过他一眼,擦肩而过的间隙似乎把这两人彻底分隔在不同的世界,从此,只是两条不会再有交集的平行线。而徐大少明显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说好啊好啊就化身小尾巴欢快地被牵走了,当然,在经过某人时他也没忘了嘚瑟地眨眨他的桃花眼。

他们走后很久,海唯仍旧站在原地,自始至终也没有回头,他全身肌肉紧绷,拳头攥得整个手臂的青筋已经凸起,黑了一层又一层的脸实在是难堪,正值下班时分,不少从写字楼里出来的人都注视着这位黑脸极品帅哥。海唯想不通,甚至有些恍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诚如陆铭所言,他从不关注这些八卦报道,只是凑巧看到陆铭登录的微博界面,昨天那个掩面逃走的女子特写、那些浮想联翩的揣测、恶意中伤的评论,一下子击溃了他所有的理智,抓起陆铭桌上的车钥匙就向外冲。一路上他开的飞快,脑子里全是她泪流满面的情景,看到网上这些言论的她会不会承受不住又是昨晚那个样子,内心就像被某种力量重重地牵扯,他只想分分钟赶到她身边,亲自确认她无恙,就像多年前,在他难过时,是她陪在他身边一样。而终于等到她出来,看到她那个样子,他简直心疼死了,甚至自责自己昨天为什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早让陆铭把新闻拦下,他怎么能放任别人对他的清幽施加这么大的委屈!走近的那一刻,他又是多么想与她相认,用他的肩膀给她最真实的安慰。

可就在她未拒绝徐夏阳的一刹那,他的所有想法均化为了愤怒,好似昨晚那个欧阳,心里那股邪火就这么勾的他变了主意。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失控了,自从再一次看见她,他似乎总是在失控,那么多年来,念念不忘的心爱女孩就在眼前,可他嫉妒她身边的护花使者,他想她一辈子只能为自己所拥有。事实上,冷冰冰的客套话一出口,他就把自己这个混账骂了千万遍,她不是别人,是自己爱了十年、正处于最无助时的清幽,他怎么能狠得下心!

强大自信如他突然觉得胆怯了,十年间,因为不确定她的心意,不确定他们是否能回到从前的感觉,他一次次放弃了寻找她的想法,而今,如果她恰好认出了自己,那这一席话岂不是打破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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