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顺着那股力量的方向看去，就见巨大的红色光芒中，那个刚刚还几近疯魔的女子，面色一点一点的收敛，变得平和起来，周身不断闪耀的红色光芒渐渐的退去，那漂浮在尽头的小盒子倏然跌落在地。
沈越溪缓缓的落下了身形，她惨白的面容依旧惨白，但是眼中那一抹平静却与之前疯了一般杀戮的模样天壤之别。
“越溪！”御千行快步走了过去。
沈越溪微微一笑，身子微微晃了晃，却推开御千行，附身去捡地上的小盒子。她能感受到娘亲的温度，这一刻，她知道，娘亲与她同在，娘亲在帮她。
“你觉得怎么样？”御千行紧张的询问。
“没事。”沈越溪微笑着看她，忽然，她转身，目光陡然变得寒冷，看着那些长老。
只是简单的一个目光，众位长老却仿佛如临大敌一般瑟缩了脖子，使劲儿的往后退去，沈越溪新手一挥，浓重的血脉之力从未有过的强大。
所有的长老只觉得胸腔中一阵沸水般的翻涌，他们周身的血液好像在瞬间都不听从他们的指挥一般，疯狂的蠕动着，连带着他们的心砰砰砰砰，剧烈的跳动，好像随时要爆炸。
“砰！”还不等他们多想，陈长老用手捂着的胸口忽然发出爆裂的声响，众人定睛，就见陈长老七窍流血，身上血管顷刻间全部爆裂，而心脏处，一个巨大的血洞，让所有人心寒。
然而不等他们多想，一个一个长老的心脏就像爆米花一样，砰砰砰的爆裂开来，鲜血瞬间像奔涌的小溪一般，飞速的流淌了下来，尸体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周遭一股股让人恶心的血腥气息。
而沈越溪，站在这一片血泊中，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们。只是她不断做出抓住什么东西，又捏爆了的姿势，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好狠毒的……”吕长老看着一干同僚就这么死去，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说完，心脏已经“砰”的一声爆裂开来。
所有人近乎窒息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实在是太惨了。数十个近乎爆裂的尸体呈现在面前，玲儿已经忍不住干呕起来，而沈越溪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做着这一切。
所有的人沉默。这些人并不值得可怜，沈越溪纵然做法偏激，但是当年这些人预谋害死她爹娘的时候，又何曾心软过呢？
最后一个长老死去，御千行连忙走上前去扶沈越溪，沈越溪看了他一眼，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是巨大的晕厥感袭来，她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她怎么了！”御千行立刻转头看向凤笙烟。刚才是凤笙烟拦住了他们的举动，那么凤笙烟一定知道那盒子里的是什么。
“那盒子里面是她娘圣女的血脉精血。”凤笙烟脸上露出一抹沉思：“难怪裘长老他们多年都未找到沈素荷，原来她早就把自己的血脉精血逼迫了出来，放在盒子里了。长老们感应不到血脉力量，找起来自然废了些时间。”
“那她现在这是怎么了！”御千行闻言，知道沈越溪不会因为盒子的事情受伤，但是心中却更加担忧起来，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
“她吸收了她娘的精血，已经拥有了完整的圣女血脉，但是她的身体可没有好。”凤笙烟恍然大悟的说着，忽然目光正色的看着他们：“带上她跟我来，再晚她的身体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说着，不等众人反应，她已经率先朝外走去。
偏殿的外侧，无数的黑色尸体陈列着，皆是暗卫的打扮。
“想不到长老们竟然私下收了这么多暗卫，比族长您的势力可大多了！”玲儿咋舌的看着外面的尸体，随后目光却战战兢兢的扫了一眼身后的两只魔兽。
从这些人的伤口看来，这两只魔兽才是他们致死的罪魁祸首，心中不禁有些畏惧。
“你去传令下去，长老们已经解决，去把我们的人放出来。”凤笙烟边走边交代着，玲儿立刻闪身而去。
凤笙烟转头看向众人：“我们去月霞峰。”
九舞凤华，月霞峰上，火把飘摇，映照出御千行等人阴晴不定的面色。
凤笙烟走在最前面，到达顶峰的时候，在一面石壁前，她终于停住了脚步。众人跟着驻足，就见凤笙烟双手结印，一道红色的光芒猛然升起，猛然直击向面前的石壁。
四分五裂的炸裂场景并没有出现，一阵“咔哒咔哒”机括转动的声音，那严实的仿佛死胡同一般的石壁竟然无声无息的从中间分来了。
随着它的分开，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就落在了他们眼中，而那五颜六色的溶洞正中央，一口冰雪雕琢的纯天然冰棺散发出冰冷而洁白的光泽。
“这是什么？”所有人都愕然的看着面前突兀变化的一切，凤笙烟转头，冲着御千行伸出了手。
“九舞凤华绝密之地，外族不可踏入，把她给我。”
“这里面能救她？”御千行皱了皱眉头。
“给我。”凤笙烟却不说话，只是目光中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
“好不容易有了圣女血脉，助她增长族长势力，你还怕她害了她不成？”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的洛青城，忽然开口。
御千行略一沉默，他知道于情于理，现在的凤笙烟都会尽力救治沈越溪，因为她吸收了沈肃荷的圣女精血，拥有了完整的圣女血脉。
缓缓的将沈越溪递了过去，凤笙烟抱着沈越溪冷冷的瞥了一眼旁边的洛青城：“还不进来护法！”
洛青城面色不变，不紧不慢的跟了进去，他一进去，面前的那面石墙轰的一声，又恢复如初。
溶洞中，那一口冰雪雕琢的纯天然冰棺散发出冰冷而洁白的光泽。凤笙烟直接将沈越溪放在那天然冰棺的冰台上，目光落在了那棺材中。
洛青城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也看向了那冰棺中。
皑皑的冰棺中躺着一个女子，煦色韶光，靡颜腻理，烟扫蛾眉，铅华淡淡。如墨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散落在她身侧，合着一身素白的璎珞霜纹长裙，仿似落入凡尘的仙子，散发出高贵不可亵渎的气息。
单看面容，长得与凤笙烟几分相似，但是纵然她躺在冰棺中，那一身让人凛然的气质也不是凤笙烟所能比拟的。
“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洛青城恍惚看着冰棺中的女子，低低的说着，一改之前冷漠戏谑的模样，竟然忍不住伸手，抚上那苍白的没有血色的面庞。
“本来的样子？呵呵，洛青城你何必在骗自己。从她池红衣跟秦墨邪出走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开始向往杀戮和血腥，她一身凶残的天赋只有在外界才能施展，那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凤笙烟的话语中带着愤恨和不甘。
“住口！”洛青城不悦的打断了她的话。
“该住嘴的是你，我们都是你的妹妹，凭什么你们一个个对她就百依百顺，对我就横眉冷对。你甚至为了她，不惜自损修为几乎变成废人，将她早就破碎的身体拼凑完整！”凤笙烟一改人前的冷漠，激动的冲着洛青城大吼。
洛青城微微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是来救圣女血脉的，不是来质问我的。”
“你不喜欢听，我却偏要说。她和秦墨邪给九舞凤华给上古一族带来多少麻烦，为什么到最后，你们依旧要站在她身边！”凤笙烟几近怒吼，这是她多年来的心结。
她不懂自己和池红衣相近的面貌，为什么人人都喜欢池红衣而要疏远她，池红衣除了性子洒脱，有什么比她好的！
“只要救活沈越溪，她欠的所有债就都还清了。”洛青城看着冰棺中的池红衣。
她或许曾经做过错事，但是日后，她步步为营，不管是用壁画封印，牵引出沈越溪的血脉，六戊九变激发沈越溪的改变，还是最后杀掉秦墨邪，维护了秩序，她都在一点一点的，将所有的一切引回正途。
若她有错，她如今所做的一切，也已经足够弥补了。
“怎么可能还清，死了多少人，你们为什么都要自欺欺人的站在她身边！”凤笙烟近乎嘶吼，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为什么站在她身边？”洛青城似乎碰到了极其好笑的问题。
“因为她至真至纯，敢爱敢恨，做错了事也会勇于承担，没有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她有的只是对感情的执着。这一点，你永远比不上。”
洛青城很少说这么多话，但是他依旧说的平淡而平稳。
“你！”凤笙烟气结，却明白自己输了，输的如此的彻底和狼狈。挣扎了这么久，折腾了这么久，如今在所有人看来，她竟然还不如一个死人，心在这一刻沉寂的仿佛坟墓。
洛青城却根本就不看她，只是看着冰棺中的池红衣，眼中缓慢的升腾起一丝微笑。
这微笑刚起，一股巨大的白芒却突兀的从冰棺中的池红衣身上发出，洛青城皱眉后退，就见那白芒是顺着凤笙烟的手不断的涌入池红衣周身，而与此同时，池红衣周身的白芒如流水一般不断的涌入病态上沈越溪的身体里。
洛青城静静注视着这一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凤笙烟此刻做的是将池红衣身体中的生命力全部抽取，推入沈越溪的体内，修复沈越溪报废的五脏六腑和身体机能。
这是他和池红衣当年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只是亲眼看到的时候，他早就木然了多年的心，却还是忍不住会剧烈的跳动。
模糊的眼前，还是会冒出那一张天真的面容：“青城哥哥，我们一起玩啊。”那双肉嘟嘟的小手，亲昵的拉着自己的手，笑着露出一口没长齐的牙。
时光流转，当年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如今这稀薄的念想也仿佛一伸手就会碎裂。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天真的面容陡然消失，他看着冰棺中的池红衣。
红衣，这一生，你可曾后悔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