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市的冬天深切地就是冬天的样子,轰轰烈烈的大风嚣张霸气的雪。
身旁的佴教授一身老式的冬季长衫,风起的时候看起来居然很暖和。他很快失笑我倒有些不好意思。
“教授,其实……网上经常有这些乌龙的。比如说,容嬷嬷还可以叫‘let me touch touch’”
“哈……”佴教授这次终于绷不住了,朗声笑的畅快。然后抬手指着我:“云同学,就是你这种样子的啊。”
我没办法和他纠结什么像不像的问题,随口说:“我文学系当初英语也是好好修了的啦。也是这么个直译法,汉学院英语研究院的学生都当笑话听。英语院的早先还问过,说‘猜猜看,你等着瞧吧译成you just wait and see到底是对的还是闹得?’教授你猜猜看啊。”
“哦?问我来了?”佴大叔弹弹袖子,“可我是古文老师呀。”
“不怕。”我又开始得意了,“猜猜嘛。很多英语院的愣了都没说对。”
他只是摇头。走走走,前方闪出一个人影。是一个五十上下的女士。为什么叫女士呢?因为她跟我妈那种更年期泼辣范儿不一样。尽管时光喜爱的为她作了标印,她却依旧温柔。看上去不是那个年代的激进小姐,而是那时候的大家闺秀,要称一声好姑娘的人。
她看到我和佴教授并肩走来的时候,一笑迎上来:“老佴,说什么呢?看着那么乐。这是……?”
佴教授一愣,随即温柔笑道:“你怎么来了?”
好吧,原来是君南哲那丫头她妈,话说两口子都是这么柔和的人,怎么生出个女儿可以像个水果刀呢。
佴夫人抖抖手上的衣服:“你最近有点感冒,我想你下了课回来可不能再着凉了,就给你送件衣服。”说完眼神绵软的看我。
伉俪情深,伉俪情深,滞销的楚云落同学酸酸地冒着泡泡。
佴教授微笑:“这是我的学生,楚云落。今天顺路和她一起回来。”
佴夫人冲我慈祥地点点头,我假装很天真地冲她乐了一下,她的眼睛却忽然睁大,然后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我。
我心下纳闷的很:“师娘?”
她随即恢复了常态:“没事,云姑娘,只是看你似乎长得有些面熟。”
老身这次彻底郁闷了,怎么一个两个三个都觉得我是故人,我长得在八十年代很大众吗?
胡乱点点头,我加速凌乱的回宿舍。
今天也有意外。我走在会C大路上突然想到那次佴教授和他妻子的神态,一路咀嚼抬头却看到他。
我的老板。
柯衬千长身玉立,垂着头。身子倚在他的老土大奔上。侧脸姣好,只见睫毛低垂,让我有他的眼神一定温柔的错觉。视去安静谦和,哪有半分平时压榨我资本家的丑恶模样。
我有点瞠目结舌,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出现在我的宿舍楼下。
三步并一步我蹦蹦蹦跑过去,一书本子砸在他头上,随即笑如春花一脸明媚看着他。
柯衬千被我砸的一激灵,生生顺着车身倒退了三步,抬起头冲我怒目而视很快想到些什么一样。诡异地阴测测一笑:“楚云落,长本事了啊!”
我一下子就傻了,今天是我脑子秀逗了吗?我怎么能看到他一个人温柔的表象就忘记他阴险狠毒的本质了呢?
我努力扯着嘴角打哈哈:“哈!柯总好!柯总最近身体康健,思如泉涌哈,看你这沉思的模样堪比那马克思恩格斯那俩好基友啊!不我不是说你是死基佬……不……算了……鉴于您思考的问题可能没这么伟大而且深刻,我怕您使这么大劲走火入魔了,一时兴起练个葵花宝典什么的就不好了,赶紧一巴掌拍醒您拯救您于水火之中啊!”
“哦……”柯衬千摸摸脑袋,“你多虑了,我想的是九阴白骨爪能不能改良一下,我们男人也能使管教一下不听话的大逆不道的下属。头盖骨闷久了透透气省的一天到晚打发我给东方不败跑腿。”
“嘿嘿嘿嘿……”我尴尬地装傻,装傻。
柯衬千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上车。”
“干嘛?”
“兜兜风。”
“嗯哼???”
“哦,我可是难得要扮体恤,你都不给机会。”
“……”
一路风驰电速就是到公司兜风的。他还笑的漂亮说来的路上不兜过了么。
其实柯衬千让我去陪他看女星录歌。
这真的是再狗血再猥琐不过的目的。就跟他总想找君南哲挡大小姐一样的。看过《三国演义》吗,我就是江面上草船上那个靶子。给他接受那些小件的箭的。
话说谁让他好相貌,又能干?外加在非楚云落的一切女人面前温文尔雅气若幽兰,简直是比王子还要王子的人物。所以那些花花朵朵,永远都抱着和我的校友一样的目的——亲密接触、眉目传情,言谈甚欢,进而心手相牵,共同迈入婚姻的白首的神圣的礼堂。连完美的君南哲都会被选择性忽略,直接在她们变成悲剧的女二。其实怎么可能?大家就是太天真。但是也没有过于天真,至少君南哲在的时候,柯衬千做什么事大家都很安静。所以在没有君南哲的日子里,柯衬千每天要应付所有或妩媚或妖娆或清新或柔婉的各种女星,每天身上都要沾满各种粉底各种型号或廉价或昂贵的香水气息。心动的不多,心烦的倒是有。
但有了楚云落以后,一切都变得简单啊!
“柯总,您觉得这句词是不是有点不押韵?把‘相见’改成‘相识’是不是好一点?”清新动人的文艺女星眨巴着纯真的眼睛,满眼里都是柯衬千。
柯衬千不动声色向后退一步,我就不动声色的凑上去:“这个词作还是很有水平的,在副歌以前,词义中还处于刚刚遇见的状态,用相见更有味道一点吧?陆燕小姐?”
陆燕愤恨地看我,又瞥眼身后笑得奸诈而且云淡风轻的柯衬千,张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无从下口,只好默然承认。
我看着垂首黯然离开的美人,心下有些不忍,但是我心里非常明白,明天公司里憎恨楚云落的大军里,又会闪亮亮增加一人。
那个柯总监的临时助理啊,一看一副奸诈相,霸着总监不松手,一时半刻都不离开,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啊!瞧她那个样吧,土不土洋不洋,真以为白t恤一枚就青春靓丽所向无敌了?口胡!
于是我还没有正式进军宁海市的娱乐文化事业圈,已经得罪了该行业的一干领军人物。
有时候我会纳闷为什么会如此心甘情愿替一个剥削人的资本家卖命,心甘情愿地折服于他的淫威之下,简直是为自己的前途抹黑,给自己的道路铺荆棘啊!
简直太不像我说一不二简洁果断锱铢必较的性格了。
接下来就是不能深想的。深想伤我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