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叶黄时,麦粒的心事疯长,身体似熟透了的麦仁儿欲破壳蹦出。麦粒喜欢夏天,她就是在麦黄时嫁给镰刀的。走在夏日里的麦粒曾抓疼村里许多男人的眼。麦粒喜欢夏日的镰刀帮她洗着身子,擦着,擦着,镰刀就会猛地抱过她,她也会幸福地搂紧同样光背的镰刀,如两条蛇一样缠着……
没有镰刀的夏天,麦粒的心空空的,如同自家那座高深的小院。
麦子熟了。
闷热的夏天就来了。
这个麦季,镰刀要回来。
麦粒把小院连同竹席,用井水冲洗得很干净。
镰刀说,省城人尿尿的地方比老家灶台还干净。麦粒当时就骂镰刀,忘本了。
五月里的东南风真毒,中午一阵风,麦子转眼黄了。
麦粒望着满眼的麦浪,心里涌出快意,随手掐一个麦穗,用手一揉,麦粒就光着身子在掌上跳。她手掌上下翻动,用嘴小心地吹,麦糠飘走,看着手心饱满的麦仁,麦粒不由想到光着身子的镰刀。
麦粒把麦仁一个不剩全放进嘴里,慢慢嚼,清香里还透着一股甜味儿。
麦粒又掐了一大把麦穗,她要烧麦粒稀饭给镰刀吃。还要告诉他说,省城厕所干净,可家里的麦粒味儿香美。
太阳快要下山了,麦粒跑到门外望,不见镰刀。她只好回来,使劲压水,把院子里的水泥地全又洒了一遍水。一股凉气扑面,麦粒的心也跟着凉爽起来。
镰刀拖着包推门进来,一把巴拽过迎他的麦粒,麦粒身子像面条样软在镰刀的怀里……
镰刀喘着粗气直喷麦粒的脸。她紧搂镰刀,感觉自己就像熟透的麦子,等着镰刀收。
镰刀像一个熟练的机手,在那片起伏的麦浪里来回转弯……
麦粒的喉咙发出刀舔麦秸的声音,这更激起镰刀收割的欲望,双手如刀割着……麦子一排排倒在联合收割机的怀里。收运,晒干,扬净。镰刀又要回省城了。没有镰刀的夏夜,似是比:冬夜漫长。麦粒就在梦里想着镰刀。春节,镰刀回。晚上,镰刀缠着和麦粒做爱。麦粒说:“喜欢看你夏天帮俺擦洗时冲动的熊样。”镰刀安慰:“有钱,也装空调,那样你就不怕光着身子了。”麦粒的脸红了,幸福地一把抱紧镰刀:“带俺上省城吧?”“城里活儿不好找。”“烧饭侍候你,把你养得壮壮的。”镰刀没有再说话。冬天的夜,冷,漫长。新的一年,在雪花飞舞中,化妆,换脸。初六,麦粒和镰刀一起扛着行李来到镇上。镰刀还是一个人走了,直到大客车拐弯没影,麦粒才转身回。麦粒知道镰刀舍不得她外出,可镰刀走时,却把她的心掏空装在包里扛走了。
正月是清闲的,在家的男人和女人们喜欢三五成群打牌,麦粒不会打,也不学。
麦粒就喜欢坐在电视旁看VCD,常为剧中的悲欢离合的感情流泪。
盘子看完了,就向平车借,平车也喜欢看光盘,完了就骑车到镇上租。
二月,麦子施肥时,麦粒请平车来帮忙。
平车戳着洞,麦粒喂着肥。看着麦粒丰满扭动的腰身,平车就想,想着想着,洞就戳完,也不觉得累。
田里的麦叶黄时,镰刀却打来电话说:“老板不准假。”
麦子拔节时,麦粒就盼,可麦熟了,镰刀没空来收。
收麦,平车帮着麦粒拖。
这晚,平车帮麦粒运回最后一车麦子,麦粒留他吃饭。
麦粒烧好多菜,还拿来啤酒,陪平车喝。
平车不胜酒力,一瓶下去,脸已红。麦粒就说:“少喝酒,多吃菜。”用手挡住平车倒酒的手,却被平车一把抓住,麦粒似触电。
平车两眼透红,烫人,笨拙地喊:“嫂子……”
麦粒的心一颤,抽出手:“俺不能对不起你镰刀哥……”
平车刚夹一筷菜,脸更红了:“我说嫂子烧菜真的好吃。”
麦粒甜甜笑了:“常来,嫂子烧菜给你吃。”
吃完饭,麦粒一直把平车送出院门外。
锁好院门,麦粒这才用温水浴着身子,洗着搓着,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平车。
去年平车落榜,想外出打工,可爸的腿却被车撞断了,农活全压在他的肩上。其实平车这家伙蛮有孝心的,想到这,麦粒不由脸红了,骂自己洗澡时咋想起了平车,于是就使劲地搓着身子。天真的闷热,擦着洗着,麦粒又想着城里的镰刀,心想,今晚他还加班吗?
这时的院墙上“哗”的一声,有瓦片掉了下来,吓得麦粒抱胸蹲在木桶盆里,她感觉到好像有人趴在那高高的院墙上盯着她看。
夜黑,院墙上公猫在发情叫着,声音似小孩哭。
麦粒这才想起,墙头上还有一棵麦子。小满那天,她一抬头就发现了那棵长在墙头土里的麦子,绿绿的麦穗,如怀春的少女,渴望着满田的风景。
麦粒担心墙头上饱满的麦穗会伴随着那清脆声,摔掉落地。
想着墙头上的麦子,麦粒用力将毛巾不停地在背上来回搓,也不觉得疼。忽然,前院轻轻传来“咚咚”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