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334000000024

第24章 散文诗

这天早晨一打开门,只见我的磨坊周围已铺上了白色霜冻的地毯。小草闪闪发亮,像玻璃那样清脆作响;整个山冈都冻得哆哆嗦嗦的……我亲爱的普罗旺斯竟也变成了一派北国风光; 在挂着流苏般冰凌的松树林中,在开出一束束水晶般花朵的薰衣草丛中,我写出了两首颇有日耳曼情调的散文诗,写诗的时候,冰霜向我闪耀着白色的晶光,天上一片晴空,雁群排成三角形,从海因利希·海涅的故乡飞来,向卡马尔格方向飞去,不断地高叫:“天冷了……天冷了……”

王太子之死

年幼的王太子身患重病,奄奄一息……王国之内,所有的教堂不分昼夜,都供奉着圣体,烛光通明,祈求着小王子早日康复。古老京城的街道上,凄凄惨惨,冷冷清清,钟声沉寂,车马缓行……在王宫的外面,好奇的老百姓眼光穿过栅栏,盯着那些身披金甲、带着严肃神情在院子里交谈的御前卫士。

整个宫廷都惶惶不安……内侍们、总管们在石阶上跑上跑下……条条走廊上都站满了侍从仆役与身着锦绣衣袍的朝臣,他们来回串堆,低声地探听消息。……在宽大的台阶上,王室贵妇们行着屈膝礼,用漂亮的绣花手绢拭擦眼泪。

在橘橙大厅里,有一大群穿长袍的御医,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他们挥动黑色的长袖,把戴着假发的脑袋,一本正经地凑在听诊器上……王子的太傅与马厩总管在门前踱来踱去,正等待御医的诊断。厨房小厮毫无礼貌地在他们身边来来往往……马厩总管像异教徒似的对神明骂骂咧咧,太傅则念诵贺拉斯的诗句……就在此时,从马厩那边,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嘶,这是王子的栗色御马因为被马夫遗忘了而在空空如也的马槽前悲鸣。

那么国王呢?国王现在在哪里?……国王正把自己单独关在宫殿深处的一个房间里……天下任何一个至尊天子,都不愿意让旁人看见自己哭泣落泪……而王后,那就不同了……她正坐在小王子的枕旁,美丽的脸上泪水纵横,她当着众人的面,号啕大哭,就像一个可怜的纺织姑娘。

躺在带花边的小床上,小王子的脸色比被褥更为苍白,他静卧不动,双目紧闭,旁人以为他睡着了;其实不然,小王子根本就没有睡着……他翻身朝向他的母亲,见她在哭泣,便问道:

——“母后,您为什么哭?是不是您真的认为我要死了?”

王后想作回答,但她泣不成声。

——“您别哭啦,母后。您忘了我是一国的太子,而太子是不会就这么死去的……”

王后哭泣得更厉害了,小太子不由得也害怕起来。

——“哎呀,我可不愿意死神把我抓走,”王子说,“我知道怎么阻止死神到我身边来……立即调来四十名德国雇佣兵,守卫在我的床四周!……再调来一百尊大炮,日夜值勤,炮弹上膛,架设在我的窗下!死神要是胆敢走近我,那就让他粉身碎骨……”

为了叫小王子安心,王后打了个手势。立即,大炮在院子里的滚动声隆隆可闻; 四十名雇佣兵手执长槊迅速布卫在房间的四周,他们都是蓄着灰色胡子的老卫士。小王子一见就鼓掌欢迎,他认出了其中的一个,招呼道:

——“罗朗!罗朗!”

那个卫兵朝床前跨出一步,王子说:

——“我爱你,我的老罗朗……亮出你的大刀来……如果死神来抓我,你就把他砍死,是不是?”

罗朗答道:

——“是的,阁下……”

说着,两行泪珠在他蜡黄的脸颊上滚流而下。

这时,牧师走近小王子,对他低声念念有词了好久,并且把耶稣受难十字架出示给他看。小王子带着十分惊讶的神情听着他,突然把他打断:

——“您讲的这些话,我都很懂,神甫先生;但是,难道我的小朋友具波不能代替我来死吗?我可以给他好多好多的金钱……”

牧师继续对着他低声地讲道,小王子的神情愈来愈惊讶。

牧师讲道完毕,小王子叹了一大口气,回答说:

——“神甫先生,您对我讲的这些话,确实叫人伤心;不过,有一点对我很有安慰,那就是到了那边,到了布满着星星的天堂里,我仍然是王太子……我知道仁慈的上帝是我的表哥,他不会忘记按我的身份来接待我。”

接着,他又转身对他母亲说:

——“叫人把我那些最漂亮的衣服都拿过来,把我的白貂皮上衣、我的天鹅绒鞋子都拿过来,为了显示我的尊贵,我要穿着王太子的服装进入天堂。”

牧师第三次俯身向小王子,又低声对他讲了好久……正当他继续讲道时,小王子愤怒地打断他的话,朝他嚷道:

——“照您这么说来,作为一个王太子,就跟平常人那样一钱不值?”

说着,小王太子什么话都不愿意再听,一翻身朝向墙壁,伤心地大哭起来。

县长下乡

县长先生外出巡回视察。车夫开路,仆役后拥,县政府的一辆四轮马车载着他威风凛凛朝仙女谷地区展览会奔去。为了这个很有纪念性的日子,县长先生穿上了他漂亮的绣花礼服,戴上了折叠式高顶大礼帽,着一条镶有银线的紧身裤,佩一把柄上嵌有珍珠的贵重宝剑……他的膝上,放着一个皮面刻有花纹的大公文包,瞧着它,他正在发愁;只要一瞧这公文包,县长大人准要愁眉不展;他在为即将在仙女谷乡民面前发表的演讲词打腹稿:

——“先生们,乡亲们……”

但是,他把心爱礼服上的棕色丝线捻来搓去也无济于事,仍然憋不出下文,老是重复那个开头:

——“先生们,乡亲们……”

下文老憋不出来……马车里又这么闷热!……往车外望去,去仙女谷的大道在烈日暴晒下尘土飞扬……空气像着了火一样灼热,道旁的那些小榆树蒙着白色的尘土,成千上百只知了在树丛中你唱我和……突然,县长大人全身欢喜得打战,在那边,山坡下,有一片绿色的小橡树林在向他招呼。

小橡树林似乎在向他发出邀请:

——“到我这里来吧,县长大人;到我这里来写您的演讲稿,在树荫下又凉快又文思敏捷……”

县长先生大受诱惑;他跳下车来,叫他的随从们候着他,他要到绿色小橡树林里去写演讲稿。

在小小的橡树林里,鸟儿成群,紫罗兰到处盛开,浅草下泉水潺潺……当这些生灵一见到县太爷身着大礼服,手提大皮包,鸟儿就吓得不敢唱歌了,泉水也不敢再发出声响,紫罗兰则躲到草丛里去……这片僻静的小天地哪见过堂堂县太爷?它们纷纷低声打听,这位派头十足、穿着绣花礼服来到这里的大人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

叶丛之下,低声悄语,纷纷询问,此人身穿礼服,究竟乃何等人物……这当儿,县长先生初尝林中的幽静与阴凉,已感到心醉神迷了,他撩起衣裾,把帽子放在草地上,就势坐在一株橡树下的青苔上;接着,他把皮面刻花的大公文包摊在膝上,从中抽出一大张公文用笺。

——“这是个艺术家!”黄莺见此这么说。

——“不是,”灰雀表示异议,“他肯定不是艺术家,既然他穿着绣了银线的裤子,更可能是一个王公贵族。”

——“既不是艺术家,也不是王公贵族。”一只年老的夜莺打断上述的胡猜乱蒙,它整整一个春天都在县长公署的花园里歌唱,自有它的发言权,“我知道他是谁,他就是本县的县太爷!”

于是,整个林子都在交头接耳:

——“这是县太爷!这是县太爷!”

——“他的头秃得多厉害!”云雀有所发现地叫了起来,它头上长着漂亮的羽冠。

紫罗兰纷纷在打听:

——“他是个坏蛋吗?”

——“他是个坏蛋吗?”紫罗兰纷纷发问。

那只老夜莺断然予以否定:

——“完全不是!”

听到这个确认,鸟儿又开始歌唱,泉水又奔流起来,紫罗兰又散发芬芳,就像这位不速之客并未来到……对周围这一切动人的热闹情景,县长毫无察觉,他正一门心思在乞灵于专管农事的女神,手里举着铅笔,开始用抑扬顿挫的声调朗读,就像在大会典礼上:

——“先生们,乡亲们……”

——“先生们,乡亲们。”县长用在大会典礼上那种声调在朗诵……

一阵大笑把他打断;他转过身来,只见一只啄木鸟站在他的礼帽上,瞧着他在发笑,县长懒得跟它计较,只耸了耸肩膀,他想继续他的演说;但这只啄木鸟还不收场,老远冲着他嚷道:

——“讲这一套有什么用?”

——“怎么!没有用?”县长喝道,他满脸通红;他做了个手势去驱赶那只厚脸皮的畜生,更加起劲地又朗诵起来:

——“先生们,乡亲们……”

——“先生们,乡亲们……”县长朗诵得更起劲。

但正在此时,紫罗兰纷纷把花枝向他伸来,温情脉脉对他说:

——“县长大人,请您闻闻我们的气息香不香?”

这时,泉水也在青苔下为他奏出了美妙的音乐;在他头顶上方的树枝上,一群黄莺为他唱出了最动人的歌;整个小小树林都在发出声响,就为的是把他那篇破演讲词给搅掉。

整个小小树林都在窸窣作响,就为的是把他那篇破演讲词给搅掉……花草的芬芳使人醺醉,林中的音乐令人忘乎所以,县长先生再也无力抗拒花香鸟语的陶醉,他手肘支撑在草地上,脱下他漂亮的礼服,嘴里还结结巴巴嚷了两三遍:

——“先生们,乡亲们……先生们,乡亲们……先生们,乡亲们……”

立即他就把“乡亲们”打发见鬼去了;他请来的农事女神也只得蒙上自己的面纱,悄然而退。

蒙上你的面纱吧,专管农事的女神!……个把钟头以后,县长大人的随从们担心主人的下落,就跑进树林里来,他们眼前的情景把他们吓得后退……县长先生俯卧在草地上,衣冠不整,像个流浪汉,上身脱得精光……嘴里嚼着紫罗兰,正在那里吟哦作诗哩。

同类推荐
  • 太阳照常升起

    太阳照常升起

    一战后,旅居巴黎的美国青年巴恩斯在一家报社做记者,与来自英国的阿什利夫人坠入爱河。由于在战争中受伤而丧失了性能力,巴恩斯一直无法与阿什利夫人真正结合,常常借酒浇愁,企图在麻醉中忘却痛苦,但无济于事。两人与一群朋友去西班牙参加斗牛节,生性风流而追求享乐的阿什利夫人爱上了比自己年轻许多的斗牛士罗梅罗。虽然阿什利夫人结束了与罗梅罗的恋情,回到了巴恩斯身边,但两人内心都清楚,彼此是不可能真正在一起了。
  • 曝光

    曝光

    黑豆乡乡长李蓝,一心想把经济搞上去,力排众议建立了经济开发区。但在拆迁问题上却因为工作疏忽酿成了突发事件,国家级电视台CCTV派人采访。李蓝经过短暂的意志消沉之后,依然按照先前的计划工作着。随着新闻被曝光,各式各样的人物纷纷出头,之前支持他的人与反对他的人各自表演了万千好剧。面对高居副市长的妻子、面对养育过自己的兄长、面对曾经钦佩的领导、面对穷凶极恶的煤老板,他能做的只能是为逝者报仇,努力维护正义的尊严。
  • 阎连科作品:情感狱

    阎连科作品:情感狱

    中国首位卡夫卡文学奖获得者阎连科作品之长篇小说,阎连科最至情至性的作品。书稿真实地描绘了“瑶沟村人”的生存环境、生命意识和生存状态,写出了以“阎连科”为代表的几代人,身处困境中的痛苦与挣扎,并寄予了深切的哲学思考和忧患意识。“阎连科”从稚嫩到所谓“成熟”的成长过程,就仿佛是一场情感的炼狱,它体现出的是几代中国人不断升起又不断破灭的永不停止的梦,这梦可悲可笑,又可敬可泣。
  • 二刻拍案惊奇·捌

    二刻拍案惊奇·捌

    《二刻拍案惊奇》题材大多取自《太平广记》、《齐东野语》、《夷坚志》、《剪灯新话》、《剪灯余话》及其他典籍,经过作者凌濛初的再加工和再创作,融入了凌氏本人的思想个性,体现了凌氏本人的艺术构思和艺术风格。本书里的故事反映明代后期市民阶层的社会生活更为广阔,凡是人伦道德的各个主题,都或多或少地涉及到了。同时,明末内忧外患纷起,社会矛盾更加复杂尖锐,这一状况,《二刻拍案惊奇》表现得也比《初刻拍案惊奇》更为充分,诸如贫富悬殊造成的心理倾斜,官僚腐朽造成的社会动荡,封建婚姻制度激起的青年男女的反抗,新兴商人阶层对士农工商四民秩序的挑战,淫靡世风膨胀起的人欲对天理道学的反叛等等,勾勒出一幅晚明社会日薄西山的惨淡图画。
  • 雨呢

    雨呢

    就业的困难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基本难题之一,学中文的大学毕业生王海找工作的命运可以想像,但王海内心祈祷的是:“明天我的运气会好起来的。”
热门推荐
  • 注定—迫嫁奇缘

    注定—迫嫁奇缘

    被迫代人上花轿,注定不受宠,两人形同陌路的生活,却在一次次误会中让她情牵她人夫君。待到两情相悦时,奈何被人讨要夫君,是离开还是坚守?人虽回,但事已多变,朝朝暮暮间,两人心更贴近,但冒名顶嫁却像根刺扎在所有人的心里,她还能要回这门亲吗?这段迫嫁的缘份能画出怎样一段奇缘呢?
  • 情深画缘浅

    情深画缘浅

    江陌喜欢白安安是整个清杰一中学生都知道的事白安安讨厌江陌,也是整个清杰一中都知道的事可是就是这么两个人,惊艳了所有的青春校园吹过的微风,带有你手中的栀子花香……你曾说过带我去看北极极光我曾许你一生之爱年少时,我喜欢看你奔跑的样子成年后,我心疼你奔跑的样子原来……两心相许最终还是敌不过情深缘浅
  • 神天御主

    神天御主

    神天,乃是所有人向往的至高之神,且看一个普通人一步步撅起的强者之路
  • 做人还是现实点好

    做人还是现实点好

    现实与虚幻的差别之小犹如空中悬浮着的灰尘,有人认为人生是虚幻的,难以驾驭;有人认为人生是痛苦的,追求人生毫无意义;也有人认为人生就是奋斗和奉献,才能活得有价值,有意义。很多事例证明,做人还是现实一点的好,只有现实的人生才会充满欢声笑语,活出一份真实的感觉。
  • 狂三外传之黑与白

    狂三外传之黑与白

    2021.6.9日,敬请期待。========“该给时空之力一个新的定义了,”柒十一柒如是说,“时空之力绝不只是停滞时间,隔空移物。”双女主多世界大脑洞多人物半清水
  • 医尊

    医尊

    看惯了尘世的疼痛,听烦了尘世间的呻吟,我从虚无中走来向虚无中走去,只为医治天下。
  • 全能竞技

    全能竞技

    新科技意淫床?在梦里能打各种游戏?好嘛,这也行!电竞黑科技,梦里打游戏!并且魔兽争霸,超级玛丽,地下城与勇士,拳皇97格斗,魂斗罗,穿越火线,使命召唤等游戏皆有。种类繁多,近乎将全世界所有的游戏都包含在内,行文风格幽默,吐槽犀利,搞笑异常。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山河祭:王妃有毒

    山河祭:王妃有毒

    权臣天子的权势倾轧,害她家破人亡,姐弟流离。温柔不再,她一步一步踏入势力漩涡,辣手搅弄风云。南宫谌深陷地牢,却仍保持着他一惯的温和优雅:女人疯狂起来,竟更有一番独特的味道呢。林琅的匕首泛着寒光,贴着他脸颊淡笑:屠灭林家的幕后大boss,是你吧?南宫谌轻轻叹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爱你啊……【感谢阅文书评团提供书评支持!】
  • 如果繁星不曾孤单

    如果繁星不曾孤单

    一场婚礼,斩断了10岁的韩星对“父亲”的美好想象。母亲垂危,胞弟离世......就在最苦难的时候,她遇到了那个少年。多年后再度重逢,却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