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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梦芝草

经过那次街头搏斗,罗逸已认定花铃女汉子的形象。其实花铃虽会功夫,但平时却极温柔,为人又直爽,实在是难得的老婆人选。然而,罗逸一想起前女友便郁郁寡欢,只觉得今生再难得到这么好的对象,真是思之不得,辗转反侧啊。

转眼就到了八月,公司组织的旅游时间又到了。这次去浙江玩,照例可以带家属,罗逸已没有‘家属’可带,就当去散散心。

飞机落地杭州,刚好赶上钱塘潮。来到江堤上,看那如墙而来的潮水悍然冲击着堤岸,发出惊天巨响,不禁让人心惊胆战,随后而来巨浪,浇得不少人全身湿透。罗逸虽觉得潮水凶悍,却也非常稀罕这壮阔的场面,只是旁边的导游喋喋不休,不免扫了他的兴。

那导游说起古代,这潮水可给当地百姓带来不少的灾难,每次潮来,倒灌的海水都会吞没周围村庄和田地,使百姓衣食无着,流离失所。所以百姓们建了不少龙王庙,供奉起龙王,祈求风调雨顺。但龙王爷似乎从不显灵,灾害依然不断,以致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情屡见不鲜。于是稍有见识的官员便筑了这江堤、海堤来阻挡潮水,果然有了成效,百姓因此得以安居乐业。虽然历代官府都在修筑江堤,但百姓们依然朴质的供奉着龙王,即使到了现在信奉人民币的时代,人们也没把只来潮水不来财的龙王丢到了一边。时常有人去龙王庙里烧香还愿,这便是海洋民族的精神寄托和朴素信仰,那些出海谋生的渔民和客商无不对浩瀚无垠大海充满着由衷崇拜和敬畏。

看过了潮水,又前去舟山普陀。途经莲花洋,正赶上午潮,见洋面波涛微耸,状似千万朵莲花随风起伏,令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导游说如果是遇到大风天,这里便是波翻盈尺,惊涛骇浪,极为壮观。又有渔歌咏道:‘莲花洋里风浪大,无风海上起莲花。一朵莲花开十里,花瓣尖尖像狼牙。’

上得岸来,才知道普陀的妙处。这普陀山又称‘海天佛国’,是观音菩萨的道场,无论寺庙大小,一律都供奉着观音大士。华严经有云:‘善男子,于此南方有山,名补怛洛迦,彼有菩萨,名观自在,汝诣彼问,菩萨云何,学菩萨行,修菩萨道。’罗逸随众人登高望远,一看这‘第一人间清净地’的美景,不觉禅心又起,心道:正好可以听听袅袅佛音,观观沧澜海水,历练佛心,陶冶性情。

之后又来到千步金沙,其是普陀的第一胜景。罗逸赤脚走在沙滩上,见海沙如金,映衬蓝天碧海,实在是美绝。海浪时起,浸过脚面,一阵凉爽惬意。又静静的坐在沙滩上,看看斜阳,听听潮声,正有‘梵音海潮音,胜彼世间音’的感觉。

直至天色渐晚,看过夕阳无限,众人才在岛上寻了客栈留宿,等着明天看‘朝阳涌日’。岛上的旅店不少,却都是古建筑式样,住来倒别有一番滋味。

晚上,罗逸独自躺在床上,想起那如狼牙的浪尖,听着远处的潮声,不觉渐渐睡去。梦中隐隐听得千步沙的海潮音愈来愈大,其声若雷,震耳欲聋,又似万马奔腾。罗逸走在海滩上,月光如辉,微微照见海边白浪,汹涌翻腾,****着大地。一白衣头陀乘月光而来,远远吟诵着:‘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澎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

罗逸立住脚,等那人走近,只见其眉清目秀,形神俊朗。

那人对罗逸道:‘你不去吗?’

罗逸道:‘去哪儿?’

那人道:‘到去处去。’

罗逸道:‘我不明白。’

那人又道:‘你没听见佛声吗?’

罗逸凝神倾听,却只听见海浪声声,便道:‘我听不见佛声。’

那人道:‘那是你的心不净,随我去吧。’说着转身欲走。

罗逸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找我?’

那人道:‘我是行者惠岸,这便要接你去琉璃世界。’

罗逸皱眉道:‘什么琉璃世界?’

惠岸道:‘去了便知道了。’说罢,拉住罗逸的手臂便要走。

罗逸赶紧道:‘不去,不去,我在这里就好!’说着,要挣脱手臂。

惠岸抓住他不放,一边道:‘你痴迷尘世,阻碍灵光,哪得超脱呢?’说罢,拉他便走。罗逸拼命挣扎,却见惠岸头顶光芒大盛,耀眼至极。他大叫一声,坐起身来,睁眼一看,正开着壁灯,原来是个梦。罗逸坐在床上,满头大汗,看看窗外,月色依旧,打开窗子,晚风吹来,一身凉爽,海潮之声依旧可闻。正吹着凉风,忽然传来敲门声,罗逸下床,打开房门一看,却是同事大黄。大黄笑着道:‘快穿衣服,看日出去。’

罗逸等人来到朝阳洞,东望大海,天色渐明。不一会,只见海天之际旭日巨若车轮,赤若丹沙,忽从海底涌起,赭光万道,散射海水,千鲜相增,光耀心目,海尽头似有无数白莲涌起。看完日出,即回到旅店吃早饭。

罗逸感觉最近怪梦难解,既然来到普陀,正好求助佛法。于是吃完饭,就觅着宣佛之音来到法雨禅寺。这是个唐式建筑,黄瓦红墙,青砖古树,有联曰:引慈云于西极,注法雨于东陲。庙里香客如织,熙熙攘攘,罗逸只盼能找到个解梦的和尚,却淹没在人丛中,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主事的,却说主持不在,也没有解梦的人。

罗逸略感失望,只好到殿中去拜观音,一心想收拾菩提心境。拜罢观音,便站在一旁仰瞻其慈颜,然而梵音时起,却满耳讳言秽语,经幡常拂,却满眼世俗名利,心中难过不已。只得出得殿来,看罢熙来攘往,直奔庙门。从庙中出来,正待往来路转回,却迎面撞见一个布衣老僧,当头宣佛道:‘阿弥陀佛!’罗逸见那僧人生得高大,又慈颜善目,不禁多了几分喜欢,也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老僧一笑,朝罗逸打量了一番道:‘施主有礼了,有什么疑难之事要找菩萨开解吗?’

罗逸一愣,心念一动,赶忙合十道:‘您是这里的主持吧?’

老僧笑道:‘施主神思敏捷,贫僧正是主持戒忍。’原来此人便是住持和尚戒忍。

罗逸让开道路,请戒忍当先进入寺中。戒忍微笑而入,招呼罗逸随他来到禅房。法雨禅寺是普陀名寺,香客不断,外间实有堂皇之像,但罗逸举目方丈禅房却十分素净,青砖地、白灰墙,顶棚、窗帘全无,只一床、一桌、两凳而已。

一杯清茶后,罗逸说起自失恋后便常常做怪梦,又将梦见的事物给戒忍说了,感觉愁苦异常,请他帮忙开解。

戒忍宣佛道:‘很久以前,有个女子得了相思病,病得销毁骨立,家人遍请名医也无法医治,只得送到庙里,请有道高僧予以开解。那女子在庙里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在庙宇下结网的蜘蛛,而屋檐上有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蜘蛛恋上了露珠,等着它落下来,落进自己的网里。于是蜘蛛一动不动,张网以待,生怕露珠落到地上,又担心它会被阳光晒化。终于等得露珠落下来时,却突然刮来一阵大风将露珠带走了。女子醒来倍感伤心,就将梦境告诉高僧。高僧道:你便是那只蜘蛛,你爱的男子就是那颗露珠,然而造物弄人,露珠毕竟是要和长风在一起的。你却不知道屋下石阶上的一株青草已经仰望那蜘蛛多年,却从不被蜘蛛看上一眼。说毕,高僧将女子带出禅房,院子里站着她的家人还有她儿时的玩伴,现在已经长成大小伙的青年,两人四目相交,女子恍然大悟,这青年经常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却从没把他放在心上。现在他对自己这样关心,她又如何不动心呢,终于两人走到了一起,成为了夫妻。’戒忍说完故事,看着罗逸道:‘古人有云: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你懂了吗?’

罗逸边听边点头,却又凄然道:‘我懂大师的意思,可是很多事情都过去了,我只是后悔没有把握住想要的人。’

戒忍见罗逸如此,心知他执念成魔,也不答话,带着他来到寺后的菜园,指着一块菜地道:‘它或者可以解除你的苦恼。’罗逸懵然不知,看着那块菜地,见其中长着不知名的植物,却决计不是蔬菜。戒忍从菜地中采了一株二尺来高的碧草,拿到他跟前,一边道:‘这是贫僧在九华山渺青峰无稽崖采到的梦芝草,可以让人梦游他国。’

罗逸半明半晦,若有所思。戒忍道:‘人生来便坠入魔障,欲望随身,因欲而生苦,所谓:生苦、老苦、病苦及死苦,又有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及五取蕴,诸般烦恼,在世不得解脱,只能待死后坠入轮回。所幸的是人可以作梦,日有所思,则夜有所梦,虽人生至苦,却可在梦中解脱,如果能从中领悟为人之道,岂不善哉。’

罗逸心中诧异,看那芝草梗若灵芝,叶如天葵,结籽如山参,皱眉道:‘这草模样古怪,当真能使人入梦?’

戒忍知罗逸怀疑梦芝草功效,且怕其有毒,便大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无须担忧,这草是当年华佗用来做麻沸散,功效无边。且施主福至心灵,与我佛有莫大的缘分,贫僧岂会相欺,贫僧已经试过此草,并无毒性,只使人沉睡入梦。’

罗逸道:‘使人沉睡,那有没有解药?’

戒忍笑道:‘贫僧用此岛地根处还魂草炼制出还魂丹,刚好能解其药性。’

罗逸疑惑的看着戒忍道:‘大师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难道有人和我一样?’

戒忍微笑道:‘不错,世上不只你一人有这样的梦,贫僧在外云游多年,曾听得很多高僧说起人梦到异象而不可自拔的。其实也不足为怪,人总是有贪心的,得陇而望蜀,这山望得那山高,上了那山才知道原来的山更高,四字以蔽之:痴心、妄想。’

罗逸若有所悟,说道:‘把痴念放到梦里真的能解脱?’心中却道:如果服食梦芝草能治我的怪梦,也算不虚此行,再用还魂草解梦,只是不知后果如何。有没有风险,又或者有无效果,难免又生出其他的事。

戒忍道:‘当然,现实中就算有再难解决的事,在梦中也能让它功德圆满。’

罗逸还是犹豫不决,更不答话。戒忍见罗逸眼光闪烁,知道他的想法,于是拨动念珠道:‘施主请放心,梦芝草药力有限,只要服食不多,即使不用还魂丹,一夜过去也会转醒。若放心不下,可采一株回去。’

罗逸见戒忍说得坦荡,心中又坚定不少。此际也无良策,要想去除异梦,或只有戒忍大师可以做到,料想他德高望重,必不至欺骗于他。便将心一横,躬身合十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大师替我解除异梦。’

戒忍笑脸如常,顿首合十道:‘善哉,善哉。这也是贫僧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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