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波
中午，某销售总公司销售部经理郝春萍，靠在办公椅上怎么也无法小憩。想起上午和总经理的争吵，她不由得再一次回忆起多年来搞推销的酸甜苦辣……
那时，她每天身背一箱子皮鞋到居民区楼上楼下地敲门，有时，也到写字楼，风尘仆仆，一身汗渍；磨破了嘴皮，遭受了无数白眼和冷淡。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和货真价实，她往往让客户先试穿，然后登门收款。这样，她得多跑一趟路。她感动了不少人，却也受到了许多委屈：有人穿了几天后，借口不合适而一退了之。有这样一件事，让她无法忘怀。一双价值300元的新潮女式鞋，一位小姐穿了十天，当郝春萍去收款时，对方冷冷地问：“有这回事吗？”然后又假意想起来，拿出一双很普通的皮革鞋，道：“是这双吗？还给你。”当时，她简直难以置信，但面对这个时髦的女郎，她表现了较高的修养，轻轻道：“小姐，如果你没钱不要紧，那双鞋就当是送给你的。”然后她伤心地奔下楼，任眼泪哗哗地流下来。那年头，她辛辛苦苦一个月才挣500元左右。
这件事给她的伤害太深了。她常常想：这种事我永远也做不出来……当她上午把这个故事讲给总经理听时，总经理竟冷笑道：“结果怎么样，你不是照样自认倒霉？”
问题的起因是这样的：销售总公司不久前搞到了一份供销皮鞋的合同，手头缺货，而本市A商场恰好有一批积压的皮鞋待销，因急于抛售，该商场命人把货运来之后而忘了要求出具收据。总经理便试图钻一下空子，以未收到货物或收到的是低档货为由克扣人家贷款。
“这样做，有一点良心的人都说不过呀。”郝春萍不干。
“商场是无情的，法律需要的是证据。”总经理不屑地说。
如果再僵持下去，她的经理位子恐怕就难保了。如果被解雇了，她只好再挨家挨户去推销皮鞋。
可是，良心、公理何在？难道商场竟“无情”到不讲良心的地步吗？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郝春萍说：请进。进来的是一位提着大包的年轻妇女，她心中顿时明白了。
为了避免你来我往的推销人员的打扰，许多写字楼门前写着醒目的“拒绝推销”的字样。但郝春萍的门前没写。她不忍心让那些辛辛苦苦的推销者们难堪，她想：谁都活得不容易。遇到这种情况，她再忙，也会微笑着打招呼，然后道：“对不起，你能中午再过来吗？”
推销者掏出一双新款女式皮鞋递到郝春萍面前：“大姐，您看这双鞋您用得着吗？而且只要500元一双。”
“啊，这双鞋果然是新流行的，价格倒也不太贵，”郝春萍一边挑看着一边笑着：夏天快到了，应该拥有这种皮鞋，她动心了。
推销者赶紧宣布她的优厚条件：“大姐，看得出您是内行，如果您需要的话，可先试穿几天，然后我再来收款。”
“何必多跑一趟？我现在就付给你钱。”
“可是……难道您不怕上当？对于我们这些上门推销的人，多数人是持怀疑态度的。”
“我相信你。凭你满脸的汗水，凭你一身的尘土！凭辛苦挣钱的人，一般都是诚实的。”
“大姐，您是我遇上的第一位通情达理的老板。唉，像我这样下岗的女工，往日的荣耀一去不复返了，被逼走上这条路，有多少人不拿冷眼看我们呢？”
“可你那样做也有风险。万一有人不认账呢？”
郝春萍说完，立马又后悔了。她发现这位推销者脸刷地涨红了，眼神里出现惊恐不定的慌乱……怪不得有点面熟，难道真有这样巧合？
“大、大姐，这双鞋我就白送给您了……”女推销者手忙脚乱地收拾她的箱子。“不！”郝春萍微笑着站起来，把数好的钱塞进对方衣袋里，“这么多钱怎么能不要呢？记住，我并不认识你呀。”
“大姐，别说了，过去的事我很后悔，您能原谅我吗？”
“我会原谅的。因为你已懂得一个推销人员是如何挣辛苦钱的。”
女推销者感动又惭愧地退出了门，回头看时，已是满脸的泪水。
郝春萍也潸然泪下。说不出是出于什么感情，也许是为了今天的巧遇和自己的宽容？她感叹道：世界多么小啊！
她忽然想起总经理的话：“结果怎么样……”刚才的故事不就是很好的结果吗？她心中一动，下午，一定要把这个结果讲给总经理听。某市的B商场，不也在没有出具任何证明的情况下进了我们公司的一批货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