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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悟彻菩提真妙理 断魔归本合元神(1)

话表美猴王得了姓名,怡然踊跃,对菩提前作礼启谢。那祖师即命大众引孙[吾空出二门外,教他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节。众仙奉行而出。悟空到门外,又拜了大众师兄,就于廊庑之间安酿处。次早,与众师兄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每日如此。闲时即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冰运浆。凡所用之物,无一不备。在洞中不觉倏六七年。

一日,祖师登坛高坐,唤集诸仙,开讲大道。真个是:

天花乱坠袁地涌金莲。妙演三乘教袁精微万法全。慢摇麈尾喷珠玉袁响振雷霆动九天。说一会道袁讲一会禅袁三家配合本如然。开明一字皈诚理袁指引无生了性玄。

孙吾空在傍闻讲,喜得他抓耳撤思,眉花眼笑,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忽被祖师看见,叫孙悟空道:野你在班中怎么颠狂跃舞,不听我讲?”悟空道:野弟子诚心听讲,听到老师父妙音处,喜不自胜,故不觉作此踊跃之状。望师父恕罪。”祖师道:野你既识妙音,我且问你,你到洞中多少时了?”悟空道:野弟子本来瞢廑,不知多少时节,只记得灶下无火,常去山后打柴,见一山好桃树,我在那里吃了七次饱桃矣。”祖师道:野那山唤名烂桃山。你既吃七次,想是七年了。你今要从我学些甚么道?”悟空道:野但凭尊师教诲,只是有些道气儿,弟子便就学了。”祖师道:野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傍门,傍门皆有正果。不知你学那一门嘢”悟空道:野凭尊师意思,弟子倾心听从。”祖师道:野我教你个术字门中之道如何?”悟空道:野术门之道怎么说?”祖师道:野术字门中乃是些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能知趋吉避凶之理。”悟空道:野似这般可得长生么?”祖师道:“不能,不能。”悟空道:“不学,不学。”祖师又道:“教你流字门中之道如何?”悟空又问:野流字门中是甚义理?”祖师道:野流字门中乃是儒家、释家、道家、阴阳家、墨家、医家,或看经,或念佛,并朝真降圣之类。”悟空道:野似这般可得长生么?”祖师道:野若要长生,也似壁里安柱。”悟空道:野师父,我是个老实人,不晓得打市语。怎么谓之壁里安柱?”祖师道:“人家盖房,欲图坚固,将墙壁之间立一顶柱,有日大厦将颓,他必朽矣。”悟空道:野据此说也不长久,不学,不学。”祖师道:野教你静字门中之道如何?”悟空道:野静字门中是甚正果?”祖师道:野此是休粮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或睡功,或立功,并人定坐关之类。”悟空道:野这般也能长生么?”祖师道:野也似窑头土坯。”悟空笑道:野师父果有些滴挞,一行说我不会打市语。怎么谓之窑头土坯?”祖师道:野就如那窑头上造成砖瓦之坯,虽已成形,尚未经水火煅炼,一朝大雨滂沱,他必滥矣。”悟空道:“也不长远,不学,不学。”祖师道:野教你动字门中之道如何?”悟空道:野动门之道却又怎么?”祖师道:野此是有为有作,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荆服妇乳之类。”悟空道:野似这等也得长生么?”祖师道:野此欲长生,亦如水中捞月。”悟空道:野师父又来了,怎么叫做水中捞月?”祖师道:野月在长空,水中有影,虽然看见,只是无捞徽,到底只成空耳。”悟空道:野也不学,不学。”

祖师闻言,“咄”的一声,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定悟空道:野你这猢狲,这般不学,那般不学,却待怎么?”走上前,将悟空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人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而去。唬得那一班听讲的人人惊惧,皆怨悟空道:野你这泼猴,十分无状!师父传你道法,如何不学,却与师父顶嘴?这番冲撞了他,不知几时才出来呵!”此时俱甚报怨他,又鄙贱嫌恶他。悟空一些儿也不恼,只是满脸陪笑。原来王已打破盘中之谜,暗暗在心,所以不与众人争竞,只是忍耐无言。祖师打他三下者,教他三更时分存心;倒背着手走人里面,将中门关上者,教他从后门进步,秘处传他道也。

当日悟空与众等喜喜欢欢,在三星仙洞之前,盼望天色,急不能到晚。及黄昏时,却与众就寝,假合眼,定息存神。山中又没打更传箭,不知时分,只自家将鼻孔中出人之气调定,约到子时前后,轻轻的起身,穿了衣服,偷开前门,躲离大众。走出外,抬头观看,正是那:

月明清露冷,八极迥无尘。

深树幽禽宿,源头水溜分。

飞萤光散影,过雁字排云。

正直三更候,应该访道真。

你看他从旧路径至后门外,只见那门儿半开半掩。悟空喜道老师父果然注意与我传道,故此开着门也。”即曳步近前,侧身进得门里,直走到祖师寝榻之下。见祖师蜷身躯朝里睡着了。悟空不敢原动,即跪在榻前。那祖师不多时觉来,舒开两足,口中自吟道:

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悟空应声叫道师父,弟子在此跪候多时。”祖师闻得声音是悟空,即起披衣盘坐,喝道这猢狲!你不在前边去睡,却来我这后边作甚?”悟空道师父昨日坛前对众相允,教弟子三更时候从后门里传我道理,故此大胆,径拜老爷榻下。”祖师听说,十分欢喜,暗自寻思道院“这厮果然是个天地生成的曰不然,何就打破我盘中之树迷也?”悟空道此间更无六耳,止只弟子一人,望师父大舍慈悲,传与我长生之道罢,永不忘恩!”祖师道你今有缘,我亦喜说。既识得盘中暗谜,你近前来仔细听之,当传与你长生之妙道也。”悟空叩头谢了,洗耳用心,跪于榻下。祖师云: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攒蔟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此时说破根源,悟空心灵福至,切切记了口诀,对祖师拜谢深恩。良咄后门观看,但见东方天色微舒白,西路金光大显明。依旧路转到前门,轻轻的推开进去,坐在原寝之处,故将床嫌番响道:“天光了!天光了!起耶!冶那大众还正睡哩,不知悟空已得了好事。当日起来打混,暗暗维持,子前午后,自己调息。

却早过了三年,祖师复登宝座,与众说法。谈的是公案比语,论的是外像包皮。忽问:“悟空何在?”悟空近前跪下:“弟子有。”祖师道:“你这一向修些甚么道来?”悟空道:“弟子近来法性颇通,根源日渐坚固矣。”祖师道:“你既通法性,会得根源,已注神体,却只是防备着三灾利害。”悟空听说,沉吟良久道:“师父之言谬矣。我常闻道高德隆,与天同寿冰火既济,百病不生。却怎么有个三灾利害?”祖师道:“此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但到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打你,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烧你。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再五百年,又降风灾吹你。这风不是东西南北风,不是和薰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赑风。自囱门中吹人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所以都要躲过。”悟空闻说,毛骨[束然,叩头礼拜道:“万望老爷垂悯,传与躲避三灾之法,到底不敢忘恩。”祖师道:“此亦无难,只是你比他人不同,故传不得。”悟空道:“我也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一般有九窍四肢,五脏六腑,何以比人不同?”祖师道:“你虽然像人,却比人少腮。”原来那猴子孤拐面,凹脸尖嘴。悟空伸手一摸,笑道:“师父没成算!我虽少腮,却比人多这个素袋,亦可准折过也。”祖师说:“也罢,你要学那一般?有一般天罡数,该三十六般变化;有一般地煞数,该七十二般变化。”悟空道:“弟子愿多里捞摸,学一个地煞变化罢。”祖师道:“既如此,上前来,传与你口诀。”遂附耳低言,不知说了些甚么妙法。这猴王也是他一窍通时百窍通,当时习了口诀,自修自炼,将七十二般变化都学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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