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梅红高兴地说：“哎哟，雯兰，我的天，你总算来了，再不来姑都想疯你们了，你们去奉天唱大鼓走前也不跟姑打个招呼！”
雯兰扑进秦梅红怀里，委屈地哭起来：“姑——”
秦梅红把雯兰搂在怀里，疼爱地问：“雯兰，怎么了？快告诉姑，是不是你爹出什么事了？”
雯兰哭泣着说：“姑，我妈嫌我们家里穷，不要我和我爹了，她走了——”
秦梅红安慰地说：“雯兰，你妈不在家里了，还有姑呢，姑是你的亲人，这儿就是你的家。听姑的话，别哭了。这儿人多，走，上楼上姑的屋里去，姑和你好好说说话！”
雯兰擦着眼泪点了点头，和秦梅红一起上了楼，走进秦梅红的房间。
雯兰依然神色阴郁地冲秦梅红说：“姑，我的命真不好，大鼓唱不了不说，自己喜欢的人见不着面，妈也走了，人活着太难了！”
秦梅红望着雯兰说：“雯兰，可别说这样儿的话，人活着不难就是不是人了，难不怕，挺过去就不难了！”
雯兰点点头，说：“姑，你说的和我爹说的差不多，我听你们的话，我挺得住！”
秦梅红问道：“你爹呢？他没进城吗？”
雯兰说：“我爹给我师爷上坟去了。”
秦梅红想了想，说：“雯兰，你在这儿等姑，姑出去一趟。”
雯兰不解地问：“姑，您做什么去呀？”
秦梅红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走了出去。
雯兰醒悟地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姑是准是找我爹去了。”
高万生早一步先来到了白洋县城外师父韩世昌的墓前，他边咳嗽边亲手修坟墓，用力推一块没有砌好的石头，但没有推动。
一只手伸过来，帮高万生把石头推好。
高万生回头，见来人是齐兆鸣，他喘着粗气望着齐兆鸣。齐兆鸣没有看他，跪在墓前，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欲走。
高万生对齐兆鸣说：“你不和师父说说话吗？”
齐兆鸣停住步子，不急不慢地说：“该说的我心里都和师父说了，他老人家听得见我的话。”
高万生傲慢地说：“我要给师父修建一座最阔气的墓！”
齐兆鸣头也不回地说：“我替师父唱最好的乐亭大鼓！”
高万生冷笑着说：“是吗？我都没听见师父能听得见吗？”
齐兆鸣嗓音依然如故：“我刚才说过了，师父他老人家能听得见。”
齐兆鸣说完，向远处走去。
高万生气恼地望着齐兆鸣的背影，忽然，他怔住了，只见秦梅红走过来。
齐兆鸣慢慢停住了脚步，秦梅红走到齐兆鸣面前，也停住了脚步。
齐兆鸣惊喜而诧异地说：“梅红妹子？你怎么来了？”
秦梅红望着齐兆鸣，动情地说：“齐大哥，这些日子不见，你见老了。”
齐兆鸣笑了笑，说：“年岁不饶人哪，一晃就老了……”
秦梅红柔声地说：“齐大哥，走，回家吧。”
“回……家？”
秦梅红再次用一双明澈的含着无限风情的大眼睛望着齐兆鸣，说：“对，回家。大嫂走了，还有我呢，我也是你的人哪！”
齐兆鸣嗓音颤抖地说：“不，梅红妹子，你……你忘了我吧。”
齐兆鸣说完迈步向前走，秦梅红退后几步，挡住齐兆鸣的去路，说：“齐大哥，你心里明明也有我，为什么不敢说出来？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怕什么？”
齐兆鸣默然无语。
秦梅红激动地扑上前，抱住齐兆鸣，说：“齐大哥，你应该娶我，你不娶我我会伤心死的，你要是想害死我就走吧！”
秦梅红眼角涌出了泪水。
齐兆鸣嗓音凄凉地说：“梅红妹子，你是个好女人，可我实在是不敢答应你。我已经伤一个女人的心了，不能再让你跟我吃苦受累了。你得体谅我呀！”
秦梅红认真地问：“你说句心里话，我配不配做你的女人？”
齐兆鸣慢慢伸出手，擦掉了秦梅红脸上的泪水，郑重地点了点头。
秦梅红高兴地哽咽着说：“齐大哥，你终于点头了，老天爷总算没白让我等一回。”
齐兆鸣嗔爱地说：“梅红妹子，你何苦啊？”
秦梅红微笑着说：“为你受多少苦我都愿意，女人找一个好男人是最大的福气，金山银山也比不过。”
秦梅红从怀里掏出钱袋，捧到齐兆鸣胸前，柔声说：“我又攒了一点儿钱，我给你灌唱片！”
齐兆鸣心头潮水般涌起一股热浪，冲动地握住秦梅红的手，说：“梅红妹子，别想那么远的事了，我没那福分。”
秦梅红执拗地说：“你有福分，我说有就有，为你灌唱片是我这辈子立下的大誓愿，不遂心我死不瞑目。唱京剧的梅先生、马先生能灌唱片，咱也能！”
齐兆鸣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把秦梅红紧紧抱在怀中。
秦梅红也抱着齐兆鸣，幸福而陶醉地闭上了眼睛，轻声地说：“齐大哥，我听见你的心跳了，跳得那么快。咱们别分开了，生生死死在一块儿！”
高万生目睹了齐兆鸣和秦梅红的一切举动，眼里闪动着气愤、嫉妒的光，一拳狠狠砸在墓碑上，鲜血流出。他颓然地蹲在了地上。
秦梅红和齐兆鸣在韩世昌墓前上演的那出柔情戏深深刺痛了高万生的心，他的胸膛都快被气炸了，他认为自己没有理由让秦梅红成为齐兆鸣的女人！他要娶秦梅红，他需要郝刚宝帮忙！
高万生再次走进警长办公室，把两叠钞票甩在郝刚宝面前，恶声恶气地说：“郝警长，我要人，要秦梅红！”
高万生气急败坏的神情告诉了郝刚宝一切，望着那两叠诱人的钞票，他对高万生说：“我可不能保证她成你的人，我知道，她喜欢的是我师父，不是你高老板。”
高万生眼睛里喷着嫉恨的光，自信地说：“只要你帮我，我不信她能逃出我手心儿去！”
郝刚宝不相信地问：“你就那么有把握？”
高万生冷笑了一阵，说：“难道我连一个女人都降服不了吗？”
郝刚宝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他在高万生期待的目光中点点头，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
高万生不解地摇摇头。
郝刚宝痛楚地说：“因为我懂你的心，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真他妈能发疯的！”
听郝刚宝答应自己了，高万生放下心来，拉着郝刚宝上了街，二人真像一对好朋友似的并排行走着。
郝刚宝边走边揶揄地问：“高老板，你想带我去哪里，不会是包藏祸心吧？”
高万生笑起来，说：“瞧你说的，你是堂堂的警察局的警长，我敢对你包藏祸心吗？我是带你来开心寻乐的。”
郝刚宝似乎听出了高万生话里的意思，说：“开什么心，寻什么乐？我可告诉你，你别把我往火坑里推！”
高万生拍着郝刚宝的肩膀，说：“我哪儿有那么的火坑让你跳啊？到了地方你高兴就玩儿，不高兴咱就抽身回去。哦，到了。”
高万生在一所妓院门口停住步子，微笑着望着郝刚宝。
郝刚宝望了望妓院的招牌，又扭头望着高万生。
高万生一本正经地说：“郝警长，别抹不开面子，警察局上上下下没有不到这儿来的。里面漂亮女人有好几个，你想让她们怎么伺候你她们就怎么伺候你！”
郝刚宝犹豫着没有动。
林大平搂着一个妓女走出来，说：“哟，郝警长，你早就应该来呀。”
林大平回身冲里面高喊道：“快出来几个，把郝警长接进去——”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随着林大平的喊声，两个漂亮的妓女走出来，一左一右拉住了郝刚宝。
林大平推着不动身子的郝刚宝说：“郝警长，快走吧，妹妹们等急了！”
林大平说完，淫笑着抚摸着那个妓女高耸的胸部走远了。
两个妓女使出对付男人的手段，冲郝刚宝不断抛着媚眼，郝刚宝情不自禁地随着她们走了几步。突然，他使劲甩开了她们，小声地说道：“我不能对不起二师姐，不能啊……”
郝刚宝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分给两个妓女，转身走了。
站在一旁的高万生自言自语着说：“这小子，真有哏劲儿啊！”
这天上午，秦梅红跟随齐兆鸣、雯兰回到了村里。
一进家门，齐兆鸣去白洋淀打鱼了，秦梅红就和雯兰收拾起房间来。秦梅红手脚麻利，把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
雯兰高兴地说：“姑，您真能干，这么一会儿就把我们这个乱七八糟的家收拾好了！”
秦梅红手脚不停地说：“往后姑隔三差五就来帮你们爷俩收拾家，老话说得好，破家值万贯，人要是没家心里就没根儿！”
雯兰赞同地点着头。
秦梅红边用笤帚扫着炕边说：“雯兰，丹麟有消息吗？姑和你一样惦着他呢。”
雯兰眼里涌出了泪水，轻轻摇了摇头。
秦梅红难过地叹了口气，安慰说：“雯兰，自古以来就是好事多磨难，这是上讲究的，你们俩命中注定有这么一场大劫难，这道关渡过去就好了。记住姑的话。”
雯兰坚定地说：“姑，我知道这些理儿，要不我也不会等着他了，他就是不回来，我也不会嫁别的男人！”
秦梅红感动地说道：“丹麟兄弟，你好福气，我要是你这辈子就知足了！”
雯兰望着秦梅红，问道：“姑，我爹什么时候娶您过门儿啊？”
秦梅红故意皱着眉头说：“你爹的心比白洋淀的水都深，我可问不出来。”
雯兰感慨万千地说：“我亲妈要是有你对我爹一半儿好就行了，她蔫不悄儿地走了，伤透了我爹的心，也伤透了我的心，我真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样儿当妈的！”
秦梅红拉着雯兰坐在炕沿上，温柔地说：“雯兰，听姑的话，不管你爹娶不娶我，你都不许怪你妈，她再不好也是生养你的人，光凭这一样你就得感谢她。有朝一日你过好了，找到她了，可要好好孝敬她。能答应姑吗？”
雯兰激动地说：“姑，我答应您！”
齐兆鸣兴冲冲地走进屋里，手里提着一条大鱼，说：“今儿我可算走运了，刚下到白洋淀里就捞上来这么个家伙。他们有人想买，我说家里有贵客，多少钱我都不卖！他姑，咱好好吃一顿鱼！”
秦梅红望着齐兆鸣，责怨地说：“我算什么贵客呀，你还拿我当外人呢，卖几个钱才是正理呢！”
齐兆鸣真诚地说：“他姑，你对我、对我们家的好处别说一条鱼，就是一船鱼我都报答不过来，你就是吃一口，我心里也能好受点儿啊。再说了，雯兰他大爷也该补补身子了……”
秦梅红接过鱼，泪水滴在了鱼身上，嗓音颤抖地说：“你别说了，这条鱼我吃，吃……雯兰，帮姑破鱼去！”
齐兆鸣惋惜地说：“唉，要是刚宝在家，咱们在一起热闹热闹该多好啊。没想到他当起警察来了，该着我没有传人哪！”
秦梅红认真地听着齐兆鸣的话，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雯兰欢快地说：“赶哪天我进城看看我师弟去，看他怎么威风！嘻嘻嘻……”
在齐家少有的轻松的气氛中吃过午饭后，秦梅红回了县城。齐兆鸣在屋里坐着，眼前浮现出秦梅红和他拥抱时的情形，忧郁地叹了口气。
送秦梅红回来的雯兰走进屋里，默默地望了齐兆鸣一会儿，轻声说道：“爹，您娶了我梅红姑吧，她对您是真心的。”
齐兆鸣望着雯兰，说：“雯兰，爹……”
这时，屋门开了，雯瑛和李梓春走了进来。
雯兰惊喜地说：“姐姐、姐夫，你们来了，太好了！”
脸色红润的雯瑛拉住雯兰的手，兴奋地说：“爹、妹妹，我告诉你们一件大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