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醒来之前,不准离开此房半门。”
沁香斋外,仍是喜气片片,霓裳可以隐约听见他们酒席间的笑声阵阵,还在为这对新人庆祝,可同时,霓裳也听到雅芝在隔壁房里,哭了整整一夜,那是磨心的煎熬啊。
霓裳第一次感觉到这夜好漫长,长得像是过了一年那样久,独独坐在窗前盼着日出。
“天亮了?”也许是刚睡醒,尚科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的,少爷,天终于亮子”霓裳应道。
尚科知道霓裳话中之意,也未理会,“少夫人醒了没有?”
“听声音,像是起了”
“去给我打漱洗的水来。”
“是,少爷”霓裳依旧恭敬的服侍着尚科,虽然尚科这样对雅芝有些过份,可是,霓裳知道,他如此讨厌官宦家的人,定有他的道理,只是霓裳不知而不能理解罢了,更何况,明明有心爱之人,而非得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定是十分牵强与不愿吧。
走出偏房,霓裳看到,雅芝早己打扮得体,端端的坐在大堂里,脸上安然无恙,完全没有昨晚那样的伤心之意,这或许就是官家小姐的厉害之处吧,喜怒无形于色。
“霓裳,少爷可醒了?”雅芝的话,有些冰凉,或许是自己骄贵的形象在霓裳面前,被尚科贱踏得一文不值而有些恼怒吧,或许,对霓裳重立主子的风范才能拾回自己的自尊吧。
“少夫人,少爷醒了,我这正准备给少爷打漱洗水”霓裳低声应道。
“不用了,春兰都己经打好了”雅芝平淡的说道,霓裳看着立在雅芝身侧的春兰,她看的眼神充满着厌恶和鄙视,为什么他们总要把气出在自己身上呢?她只是一名丫头啊。
尚科跟着走出偏房,只是瞟了雅芝一眼,“霓裳,将水倒掉,给我重新打。”
“这”霓裳为难的看了一眼雅芝,雅芝倒也不动声色,一向多嘴的春兰,今日像是懂事多了,话也不多,再不服气,也让话烂在肚子里。
“听到没有?我叫你去就快去?”尚科大声呵斥。
“霓裳,快去给少爷打水啊,愣着干嘛”雅芝也不发作,倒是顺着尚科的意思说道,霓裳突然有些害怕起来,她倒宁可看到雅芝生气的与尚科对抗,也害怕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官人,昨晚睡得可好?”雅芝像是若无其事般,笑脸迎迎的看着尚科。
“托你的福,安稳的很。”
“漱洗过后,我们一起去给爹娘请安吧,我想婆婆一定等着喝我这杯媳妇茶了。”雅芝的口吻平静的,像是昨晚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似乎他们像是一对十分恩爱的新婚夫妇般。
霓裳不动声色的听着他们的对话,给尚科打来的漱洗水,尚科也一直未答,静静的听着雅芝一人说着,顾自的漱洗起来。
“你不说话也行,我昨晚己经想得很清楚,进了尚家,跟你拜过天地,进了洞房,难怕是有名无实,难怕你再不愿意,我是你的妻子,尚家的媳妇,这是个不变的事实,我生是你尚家人,死也是你尚家鬼,我穆雅芝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后悔,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因为,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倘若离我远远的,我们倒是可以过得相安无事,不要让我把你当透明人也办不到,不要让我厌恶你。”
“好,你不和我一起去敬茶也没事,我也不想哭哭啼啼的在婆婆面前说自己受了委屈,到时候,必定又是吵得闹哄哄,我想你也不愿意这样吧。”
雅芝话未说完,尚科便头也不回的迈出沁香斋,霓裳知道少夫人的威胁是凑效了,少爷对她妥协了,在离开沁香斋前,霓裳看到雅芝得意的笑了,如果她以为,用老爷和夫人来压少爷有用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霓裳看到雅芝对自己选择有着坚定的一面,一个那样骄贵的小姐,自尊心被那样的贱踏,她都可以不在乎,仍可以收拾自己的伤口和情绪,淡然面对,这点是霓裳所佩服,但是,对于感情这种事,勉强只会有反效果,尤其是少夫人仍旧在少爷面前逞强,倘若以情动情,或许,她能感动到少爷吧。
自从尚科搬进偏房与霓裳同住一屋起,尚科每晚都会要霓裳在屋内练舞。
这样紧张的日子和气氛,压得霓裳快喘不过气来,整天有两双眼睛盯着自己出出入入,而少爷似乎有些故意般,对自己又格外的亲切和体贴,霓裳感觉自己就像蒸板上的肉,随时都会被切掉般。
如同往常一样,霓裳在屋里练舞,尚科只是靠着窗,静静的看着丽池,似乎每晚都是这样度过,入冬了,天也更寒了。
丽池一阵琴声响起,悦耳动听,美丽的旋律陆陆续续的传进耳里,霓裳也停下舞步,同少爷一起顺着窗外一同望去,一盏盏河灯,就这样飘浮而来,顺着灯看去,一帆扁舟跟着河灯飘流而来,在偏房对出的窗前落下,扁舟上,一个美的如仙子般女人,身着单薄的红纱艳服,玲珑的身形在小小的一片扁舟之上婆娑起舞,手脚腕间还着银铃随着动作轻脆作响,那是“天舞妙音”啊,霓裳几乎看呆了,谁还舞出这样美如天伦的舞姿,不是别人,正是少夫雅芝,她的湛黑的双瞳如同幽深的古泉,流光回转,含情脉脉,泛着一层幽幽的波光,像是连天上的星辰都会被吸引而坠落其中般,舞姿庄严而妖娆,灵动而凝滞,仿佛水和火被揉到了一处一起绽放开来般,妙不可言,这就是假说中的飞天之舞吧,怕是在人间,再也找不出这样绝世的舞姿了。
曲终舞罢,扁舟也在尚科面前停下,雅芝那小小的红唇,带着一幅勾人的笑,滑嫩的怕是男人都想要去亲一口吧。
“官人,你喜欢舞,雅芝就舞给你看,只要你喜欢,雅芝随时随地都可以跳给你看,只跳给你一个人看”,雅芝用眼角瞄了霓裳一眼。
霓裳明白,此时此情,她应该回避的吧,少夫人如此用心良苦,少爷一直一言不发,此良辰美景,少爷应该也是惊艳动情了吧,己有少夫人这样美的舞姿,又何需霓裳如此拼命勤练呢?
雅芝举着手,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尚科,希望他能牵着自己进屋,她的笑容是自信的,可是当这样的动作持久僵持着,雅芝那自信的笑容,再一次消逝,目光也从自信转为恳求。
尚科像是连话也不愿意同雅芝说,这样的飞天舞,在他心中,唯有若兰一人才有资格跳,除了若兰之外,任何人跳这支舞对于尚科来说,都是对这舞的污辱。
“你的河灯,弄脏了我的丽池。”尚科一字一顿的说着,冷酷到极点,这让原本身着薄衣的雅芝,感到更加的心凉。
“如此为你,你却这样的对我,我雅芝何时这样讨过人的欢心,你竟要如此对我?”原本以为此舞一出,必能掳获尚科的心,却没想到,等到这样的一句话。
“霓裳,回来继续练舞,不许偷懒”尚科随手抓起一本书,离开门窗前,靠到榻上看起书来,完全不理会,窗前仍站在一位美娇人。
“烟花烟花漫天飞,只为你妩媚,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流沙流沙漫天飞,只为你憔悴,飞天绝舞,几世轮回,只等匆匆今生的相会,却不过等来是缘来缘散,缘如水。”少夫人伤心失落的唱着,可见,她对少爷果真爱的很深,可爱得越深,伤得也越深。
“你错在不该跳这舞,在我眼里,你跳飞天舞,只是污辱了这支舞。”
“尚科,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于我,不要让我恨你”雅芝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丝绝望,面对如此冰冷如霜的少爷,她真的没有把握自己可以征服于她,或许她根本不爱少爷,无非是少爷对她的无视冷漠,才勾起她这样大小姐的征服欲望般。
“是爱是恨,皆由你,霓裳,起风了,关窗。”
霓裳只觉得自己像个夹心板,成了少爷折磨少夫人的工具。只能硬着头皮,艰难的挪动的脚步,将少夫人关在窗外。
“尚科,我恨你,我恨你,我一定要你后悔今天如此对我?”窗外传来雅芝歇斯底里的叫声,可这种痛苦的声音,丝毫没有传入尚科的耳中,没有一丝动容。
“小姐,快进屋吧,小心着凉”,春兰关心的为雅芝披上暖衣,扶着她进房去了。
霓裳也再无心练舞,在少夫人身上,霓裳似乎看到自己的影子,倘若是自己妄想取悦少爷,挑战少爷,若兰对于少爷的重要性,换来的,可能也会是这样的结局吧
“少爷,你这一次真的伤了少夫人了,而且伤得很深。”
“这不是你该说的事情。”
“可是,少爷不心疼,霓裳却看着心疼,被自己心爱的人如此伤害,定是痛不欲绝的吧。”
“你今晚话似乎也比较多,我要的就是伤她,不伤她,又何必娶她,这是她自找的,也是她该受的。”
霓裳一时无语,这少爷跟少夫人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般,她不懂,也不能去评判谁是谁非,或许,这真不是一个侍女该管的事情吧。
“霓裳,我今晚要出去,天亮之前才会回来,如今沁香斋不只是我们两个人在住,这个房门,你可得给我关紧了”尚科压低着声音,起身在霓裳耳边轻轻的说道。
“可是,可是少夫人可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进来的呀,要是她给你煮了宵夜什么的,我该怎么推说啊。”
“估计她从今晚起,再也不会作那些无谓的事情了,应该死心了,你要实在说不过去,就说,我去烟花柳巷找姑娘去了,你这样说,她不信,保证我爹娘能说服她相信。”
“可是,这样不是坏了少爷的名声吗?”
“我的事情,己经到了紧要关头,我不能有所闪失,名声这些对我,根本就不重要。”
尚科一个轻功,就从窗口翻出,悄无影的消失在夜幕之中。尚科走后,霓裳早早的息了灯,关了门,上了锁,就假装睡了,眼睛都睁得灯笼般一样大,恳求上天今晚能够平安度过,不要发生任何事情。
“小姐,小姐,我终于知道姑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了。”
“大声嚷嚷什么?声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事,你嫌我还不够丢人吗?”在尚府的日子,雅芝的脾气似乎也渐长,暴燥了许多,或许是被少爷折磨的吧。
“对不起,小姐,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胜百战,这不正是老爷的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吗?如今我们知道姑爷的心病出在哪里,除掉了,小姐不就可以抓住姑爷的心了吗?”
“见你神神秘秘的,快说。”
“小姐如此惊鸿一舞,也无法打动少爷的心,春兰姑爷他是不是因为心中有了别的心上人,本想收买管家打听的打听,谁知道,这一打听,才知道少爷是看上他身边的霓裳了?”
春兰的话如刀尖般,割着霓裳的心,吓得霓裳全身心都集中在胸口,就差将心跳出来。
“你说什么?你说尚科喜欢霓裳,喜欢那丫头”雅芝听完春兰的话,似乎更加的生气。
“管家说,姑爷是有意将来要将霓裳收为妾的,所以才这样调教她,洗手洗脸要用牛奶泡过,洗澡更是要用香油浸澡,难怪,我就觉得那霓裳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丫头啊,姑爷也从没叫她做过事,整天让她学这个学那个的,还时不时手把手的同她一起跳起舞来,样子那样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