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还不醒……手都凉了……”司命坐在海棠床边,眉头紧皱“此局可有解法?”
“玲珑局内所设的迷题,不过是人心中最残酷的过去,皆为幻像,走不走的出来全在她自己。”夕颜坐在红木桌前一手托腮,一手用食指拨弄着残香,漫不经心:“我看她啊,还是死了的好。”
司命沉默了一会儿“我要去接她……是我执意带她来的,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该把她完整地带回去。”
夕颜一声冷笑“回去?去菩提城?去广陌宫?还是回昆仑山?你可曾问过她的意愿?司命,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
“这与你无关,你只需告诉我入局之法。若再多言,你休想得到琉璃樽的下落!”司命愠怒。
“真是开天辟地第一等其实啊!上仙司命肯同魔界做生意,当年天族要你与我魔族联姻时你不是发誓说此生不与魔族做交易吗?你不是翩翩君子顾言安吗?怎么?被人揭穿了不堪过往怒火中烧了?别忘了是你顾言安对我魔族有所亏欠!若不是为我兄长,我岂会关心你们的死活!”
夕颜别过脸去看向窗外,换了个姿势吸了一口烟,长长的水红色裙摆上不知名的白花开得正好“所以你别误会,我现在呢,只是担心,假如你俩都死了,我该找谁兑现承诺。”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既承诺给你,他日必然兑现。”司命心下着急,也顾不上理会其他。
“好啊,既然如此我送你入梦。入局后,切记平心静气,幻境虚无,不可贪恋。”夕颜嗓音平淡,水红色长纱上有千万朵白色花朵绽放,弥漫着雾色与沉香,古老的乐音响起,荒诞却不离奇,伶仃却不寂寥。
魔族公主转过身去,又忍不住回过身来凝视男子熟睡的面庞,轻轻叹息“上仙司命,你若知道结局又何苦走这一趟。说到底,你还是没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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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只觉得走得辛辛苦苦,长长久久。这一路始终都是一样的荒山,一样的枯树,一样的石阵,一样的迷林。炎炙又是一副冰块似的的模样,让她觉得好生无聊。
终于,炎炙把她送到一处冰湖前面。湖水还没有冻实,其中细细碎碎的全是割人的冰刀。
“跳下去。”耳边是炎炙邪魅没有温度的嗓音。
“……什么?跳下去……”海棠下意识地锁紧手臂抱着炎炙的脖子“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冷?是这样吗?”炎炙嘴角上翘,又是标志性的邪恶笑容。
海棠瞬间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冰窖,而环抱着自己的则是一个拥有呼吸的冰坨。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我……有点害怕……”海棠松开环着炎炙的双臂,蹲下身来抱住自己。
“你看那是什么?”炎炙站在她身边,伸出手指向湖中一处。
海棠抬起头,疑惑地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瞬间,感觉自己浑身血液被凝住了。那被冻结在层层冰岩下的女子,居然与自己长得一样……
炎炙听到一声惨叫,皱着眉看到湖边姑娘双手抱住头跪在地上,双肩颤抖。怎么回事,不就一朵曼陀罗花吗,刚刚还嚷着说喜欢呢,这丫头是怎么了。
海棠感到有一个怀抱迟疑地环住自己,虽没有温度却足够宽敞,她缩在其中瑟瑟发抖“炎炙,不然我留下陪你吧……我想出去,离开这个古怪的地方,可我想我是真的没有能力趟过这片湖水……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呢?”
周身怀抱顿了一下“……别怕,我抱你过去。”
怀中的人无声地点点头,炎炙轻轻皱皱眉环紧双臂,淡淡的笑了一下,不着痕迹。
朦胧中,海棠似乎看到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在面前放大,对方嘴唇毫无预兆地压了上来,霸道且不容置疑,舌蕾触及有腥甜的味道,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那个声音说“臭丫头,本尊从出生到现在活了几十万年只救过你一人,你若不遵守诺言,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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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悠悠醒来,腾地坐起,用手扶着床沿仍然心有余悸……暗想自己做了一个什么怪梦。眼睛瞟向对面镜中的自己,惨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唇,最重要的是,颈上居然真嵌着一块血色晶石,似与皮肉相连,撕扯不下。
“该死!原来是真的!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海棠低声咒骂。
“你怎么没死!”夕颜手拿水晶茶匙,眼里满是让海棠感觉不舒服的东西。
“你!……算了,懒得跟你废话!”海棠恨恨地别过脸跳下床穿上鞋向门外走去。
不一会功夫,海棠就僵着身子走进来“司命到哪去了?”
“活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一样没礼貌。司命有事先走了,让你醒了自己出发不用找他。”夕颜也不看海棠,坐在窗边兀自煮茶。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丢下我先走!”海棠上前两步握住玲珑手中的茶匙,一字一顿地说:“夕颜姑娘,算我求你,司命到底去哪了”
夕颜抬起头与海棠对视“我说过了,他有事先走了。诺,他让你拿着这对镯子。”
原来真的都不肯跟我说一声就走了啊……嗯,他应该不知道我会在此遇险……嗯,他公事繁忙啊走得急啊所以一定不知道啊……哎呀我伤心什么啊他又不是不要了,他还说好带我去天上呢……嗯,没事的真的没事的,一个人也挺好的,你看我一个人都这么多年了……
“那……我还是现在就走吧。你帮我和凉生说一下,他的忙我一定帮……”海棠摇摇头,把镯子仔仔细细地包起来揣在怀里,仰起头快步走了出去。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这么依恋他,就不怕自己会后悔?从前我认识的那个姑娘不是这样的……”
茶香袅袅,哪管岁月荒蛮。
姑娘仰着头走到长街转角,终于蹲在地上环抱住自己,双肩剧烈颤抖,像是忍受巨大的疼痛又像是在克服蚀骨的寒冷。这就是命吧,我终其一生都逃脱不了的噩梦,不知过去,没有未来,必须忍受天长地久的等待,还有一次次可能没有再见的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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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瓦青灯,伊人长烟,双颊清瘦。
“……你又救了她?”女子嗓音淡淡,似自语自言。
屋内,只余铜镜闪烁着昏黄玄光寂寞回应……